第9章 chapter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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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9
尼比奥的所有人都知道了那个获得优胜的异乡人要挑战他们的王。
赛场上从未聚集过如此多的人,好像尼比奥所有公民都围绕赛场,来见证这挑战王的权威的时刻。
艾俄罗斯是在雅典被授予无上褒奖光荣的人——他曾经斩杀自阿耳卡狄亚来的人面怪鸟,又协助雅典娜制服过一次塔尔塔洛斯内的动荡,他被誉为继赫拉克勒斯之后最伟大的英雄,哪怕在雅典极其低调了许多年,也并不为这盛大场面而紧张。
人群簇围着赛场,已取下面具的撒加手执弓箭,他换下华贵庄重的王袍,穿着普通而随意的衣服,像希腊任何一个普通的年轻人那样,又有着绝不同与旁人的傲然气质。
在他的注视中,艾俄罗斯挽弓射出逆风一箭,稳稳落在靶心,他以三支靶心上的羽箭赢得喝彩,看向撒加。
尽管如此,尼比奥的民众们仍然相信着他们的王,他们高呼撒加的姓名,那个带领艾俄罗斯认识尼比奥的小伙子甚至在喊“陛下必胜!”。
撒加看过他的臣民们,他拉开弓,瞄准靶心。
太阳车的轨迹落在他的发丝间,他挺立的身姿,如同神庙供奉的雕像,他就像沐浴在金色阳光下的阿波罗。
他松开弓弦,羽箭闪电般飞出,也落在靶心。一连三支箭,都准确无误地扎在个个箭靶中央,撒加并没有辜负他的荣耀。
而撒加笑道:“异乡人,你的自由要属于我了。”
“我的荣幸,”艾俄罗斯半跪下,以他学到的尼比奥最高的礼节对待撒加,在仰视中他们对望,“陛下。”
尼比奥海岸上,夕阳已经沉没海平面,只有余晖残留。
撒加还没换下那身衣服,看上去就像灵动的少年人。他慢慢走向海岸,靠近艾俄罗斯沙滩上的背影。
“在想什么?”他走到艾俄罗斯身后。
“啊,陛下。”艾俄罗斯仰过头看他,“明天就要回雅典了……我要去主持与我同行的那些年轻人的葬礼。”
他沉重地叹气,望着海天交接的远方,“是我把他们带出来的,却丢了他们的生命。”
撒加在他身边坐下,“你一定不是雅典的王或臣子。”
艾俄罗斯:“嗯?当然……但是为什么?”
撒加:“王很难有太多精力为已逝者伤怀,只能想办法保护其他人。”
艾俄罗斯:“你是个很好的国王,但我只是雅典稍微有点地位的普通人而已。”
撒加好像笑了一声,“艾俄罗斯。我听过你的名字。”
他扶着艾俄罗斯的肩站起来,慢慢走开,“我将予你我所承诺的珍宝。回去吧,雅典的英雄。”
“等等,撒加。”艾俄罗斯起身,“我的自由属于陛下,我应当也有回到尼比奥的自由。”
撒加回头看着他。
艾俄罗斯:“希望陛下能给我尼比奥的地图,我会回来的。”
撒加好像在注视着他,当用目光描摩了一遍艾俄罗斯的面庞后,他向王宫的方向大步走去,“明天去阿缇斯那里拿。”
艾俄罗斯跟随他的背影,繁星沉落的海岸上,他们走向王国,走进悄然蔓延的黑夜。
在塔尔塔洛斯无光的夜里,米罗走在浓雾中,能看见朦胧的月光。
卡妙看见他的时候稍微有意外的神色,“你的腰带……”
米罗看了一眼那条黑夜中依然反射浅淡的光的腰带,“唔……为了参加国王的庆典,朋友选的。”
卡妙:“太亮了。”
米罗把他的白玫瑰塞到卡妙怀里,“你喜欢红玫瑰吗?”
卡妙摇头,“我没有见过,但听过传说。”
米罗:“那明天我带红玫瑰来。”
那个湖边已经有不少玫瑰了,不知道卡妙用了什么方式把他们种下来,就好像在这生机全无的地方迎着月光盛开一样。
米罗:“塔尔塔洛斯也能开花吗?”
卡妙摇头,放下手中新的花束,“我只是延缓了它们的死亡,它们仍然不可能在塔尔塔洛斯存活,它们会在不久之后朽烂,但我能以另一种方式把它们永远留下。”
米罗所看到感触到的玫瑰丛如此真实,而他敏锐地察觉了卡妙话语中的微妙意味,“如果你喜欢它们,我可以一直送新的花给你。”
卡妙的肩膀伴随他无声的叹息而松懈,他抬头仰望天空,那只有朦胧曼丽的影的月亮。米罗看不见他的正面,不知道他的眼神,却明白这个背影,“这样留下它们也很好。”
米罗从背后走过去,胳膊架在卡妙肩上,他嬉笑着与卡妙贴近,“和我讲讲你的家乡呗,我还没有去过北边。”
卡妙对这突如其来的接近感到不适应,但他并没有躲闪或者抗拒,他只是避开与米罗直对的目光,低声道:“极北……有着终年不化的雪山,一年四季都好像一个样子,但是所有人都很好。”
“你在那有什么朋友吗?”
卡妙好像想要说什么,临到出口前又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他的眉毛蹙起一个绵峰般的弧度,他为这个问题陷入了思考之中。
他静默了很久,才疑虑地开口,“没有……也许?我记不清了。”
“唔,”米罗捧住卡妙的面颊,对他露出了一个极尽灿烂的笑容,“你喜欢吃之前的苹果吗——我是说如果不那么酸的话,那是我种的,我可以带好多来。”
他看见卡妙的眉头始终并未舒展,甚至神色里更有了几分忧愁的意味。卡妙的目光闪烁好几回,最终还是直直与他对视,那双漂亮的明眸里满是不解,“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问题猝不及防,米罗呆住了,“什么?”
“我是说,你为什么要做这些?”卡妙的目光直白到让人无法造伪,任何人在这目光中都无法说出一句华丽伪饰的虚语,“对我。”
可米罗只觉得这目光让人太无能为力了,他知道他不应该避开,他迎着这目光而上,甚至不再露出任何过于轻浮的笑容。
他是如此认真的看着卡妙,“因为想让你开心,我想把塔尔塔洛斯没有的东西都带给你。”
“所有和太阳有关的东西,只要你想要,我都会带给你,只要你开心。”
这个夜晚米罗比平常更早地离开了塔尔塔洛斯,因为卡妙说他有很多东西需要想一想,他需要一个独自的夜晚。
而米罗并没有回到自己家,他在夜色中沉睡的雅典城内行走,没有一盏灯在夜中亮起,只有被云遮住大半的月亮,借他月光看清方向。
他去到阿芙罗狄忒神庙,神庙后的花田也在月光下沉息,最柔软的神明的衣纱一般的花蕊上缀着星星点点的光。
米罗蹲在一枝红玫瑰旁,这颜色妖娆又张扬,却和卡妙的发丝、他深邃澈净的眼瞳一模一样。
他轻抚过柔嫩的花瓣,想着,可是卡妙和红玫瑰完全不像。
没有玫瑰在贫瘠的深渊生长,他像是被锁在深渊中的一抹月光。
米罗不是诗人,他也不会唱诗,但他觉得只有最华丽优美的诗能够描绘卡妙的影迹,他有着让人甘愿放弃阳光的魅力。
简直像中了魔药一样。米罗打了自己一巴掌,揪下来一片边沿锋利的叶子。
“你现在看上去就像是一个干瘪的苹果。”
米罗跳起来,阿布罗狄就在神庙中,拎起一盏火灯。
“阿布罗狄?”米罗才看清,“你还没睡吗?”
阿布罗狄走向他,熄灭了手中的灯。他美艳的面庞没于黑夜下,让人忽略的气质才显露出来——他内敛的沉稳,总是被玫瑰香气掩盖的那些,“在想什么呢?那个收到你花的人吗?”
这时候米罗坦然地承认了,“是啊,我感觉我好像喜欢他。”
阿布罗狄笑他,“你应该很喜欢他。上次你半夜到我这里抱怨还是你六岁的时候被迪斯马斯克打哭了。”
“我没有好吗。”米罗把头发都揉乱了,“怎么办啊……他怎么那么好啊。”
“是哪里好呢?”
“他特别好看!还有……还有性格特别好,心肠也好,他哪都很好啊!”
阿布罗狄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噗嗤”笑出来,“被爱情的金箭射中的可怜人啊。”
“哦,天啊,阿布罗狄你就别笑我了。”他摇晃阿布罗狄的肩膀,随后走进花田上蹿下跳,“给我出个主意吧,我完全不知道我明天该做什么。”
阿布罗狄笑眯眯的,却像个成熟得多的长辈一样看着米罗。他弯腰从花田中折下了一枝开得正艳的红玫瑰,“那就试试让这束花替你去寻找答案吧,沾染阿芙罗狄忒之血的红玫瑰,庇佑你美丽而热情的爱。”
这因爱神的鲜血而艳红靡丽的花只在阿布罗狄手中才乐意显露它被夜色笼盖的美丽,米罗接过它,十分真诚地道谢,“谢谢你,阿布罗狄。我……我明天会去试一试的。”
“期待你的结果。”阿布罗狄打了个哈欠,走进神庙,“晚安小米罗。”
米罗望着时不时从云层中露出轨迹的月亮神车,还有闪烁的星光,所有的一切织成的天空。他慢悠悠离开神庙,哪怕东方的天空已经微白。
值得期待的一天已经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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