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chapter10

chapter10

        尼比奥的海岸边，一只木船已经有一半被推入水中，另一半眷恋般挂在海岸上，但船帆已经高高扬起。

        艾俄罗斯即将离开，好些年轻人都来欢送他，他和这些热情的小伙子一一道别，可他期盼着什么般站在船边，久久不上路。

        他说，尼比奥的撒加陛下还欠了他一样东西。

        他没有带走尼比奥的国宝，说是作为自由的凭证寄放在此地，但他却要求带走那支箭——撒加十五岁时首次夺冠所用的箭。

        爱琴海的浪潮拍打着船身，催促这雅典的勇士快些回归，可艾俄罗斯一直望着王宫的方向。

        “艾俄罗斯！”

        在人群让开道的同时，一支羽箭破空飞出，稳落在船的桅杆上，却并不是击倒桅杆的力度。

        还身着华贵王袍的撒加站在人群为他让开的道路上，他收起弓，傲然站立天光下，海风亲吻他的长发，没有面具的遮挡，他如此张扬地笑着，“这是我赐给你的自由。”

        艾俄罗斯看了一眼桅杆上的羽箭，向撒加挥手，“走了——我的陛下。”

        洁白船帆在海风中鼓动，雅典的英雄离开尼比奥的国土。

        撒加望着远去的船只，默语道：

        我会期待我们的重逢。

        穆再去看望了一次莫荷普，确认他恢复得很好之后回到神庙，撞见捧着一堆芦苇在做东西的沙加。

        他还凑近看了一眼，好像是箩筐或者摆件之类的东西。

        沙加很淡定，甚至完全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我的日常工作。”

        雅典以手艺为生的人非常多，穆自然不是惊讶这个，而是沙加熟练的动作下编织出来的一匹小马居然如此栩栩如生。

        “真是十分漂亮。”他蹲在这小马边看了两圈，“今天太阳很大，不用进去吗？”

        “不用。”

        沙加抬了下头，“我看不见。”

        穆也就坐在地上，闭起眼感受阳光和微风，在温和安宁的世界上。

        他所感受到的世界，就是这个样子吗？

        “艾欧里亚！我真的有事啊！”

        是米罗的声音。穆看过去，他好像认真打扮过一样，甚至还戴上了简单的饰品，看起来分外隆重。

        艾欧里亚不依不饶，“今天你一定要来参加这个，别再想跑了。”

        米罗抱着一篮子苹果，还有一块布盖着什么东西在苹果上，“下次，下次一定来，我真的要先走了！”

        他抱着苹果飞快跑开，一边大喊：“祝我好运吧！”

        “什么啊？”艾欧里亚十分摸不着头脑，“又去那里吗？”

        这是一个黄昏，一个雅典的炽热的黄昏。米罗迎着黄昏用他最快的速度赶到塔尔塔洛斯，塔尔塔洛斯的领域里看不到任何阳光。

        他已经可以透过树茎藤条看见远处卡妙站立的身影，那看不见的视线一定也在望着这里。

        那火红的长发，他只要再走过去就能够看清，看清他月光似的面庞，看清他纯白的衣角的褶皱，看清他时常垂下的细密眼睫。

        “卡妙！”米罗赶到时已经气喘吁吁，他把被盖住的那枝玫瑰握在手上，直直递给卡妙。

        他明亮的眼睛，眼中好像还带着黄昏那样热烈的光，是把希冀藏在其中，澄澈而无畏。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卡妙大声道：“我、我可以喜欢你吗？”

        看卡妙没有回应，他声音小了点，“虽然我已经喜欢了……但是，但是我想正大光明地喜欢你。”

        卡妙的表情甚至没有任何变动，他只是走近了一步，伸手把米罗拉过来，轻飘飘地抱住。

        原来卡妙就算抱住都没有什么实感。米罗偷偷把那枝去掉刺的红玫瑰别在卡妙鬓角，腾出手去拥抱他。

        卡妙身上是冰凉的，比冬天的溪水还凉，是北地的水泽神灵不得不承受的苦楚之一，这诅咒将伴随他没有死亡的漫长生命。

        但米罗从黄昏中跑来，他的身上被所有黄昏的风吹过，他有着最接近太阳的温度，耀眼又滚烫。他要以这样的温度，去融化卡妙的冰凉一样。

        卡妙回抱他，就像紧紧拥住了一束阳光，他渴求的、他为之倾覆的、他沉沦的阳光。

        “我想……”卡妙埋首在米罗肩头，鼻尖能蹭到他金黄的发丝，留有太阳的气息，“我也会的。我也会喜欢你的。”

        他又如何能拒绝这样的骄阳呢？

        米罗把他抱得更紧了些，连声音都在笑，“那现在你是我的爱人了穆？”

        “也许，是的。”

        “感觉好不可思议。”米罗捧着他的脸与他对视，“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

        他特别喜欢这么做，这样能给卡妙的面颊捂上温度，也可以给他的几乎不变的表情增添一些活气。

        卡妙的表现让他想起小时候在外祖母家里见到的小猫，懒洋洋地趴在窗台上，并不会对人的触摸过分抗拒，甚至在被触摸到胡须时会亲昵地蹭过手心。

        米罗又打了自己一巴掌，看得卡妙莫名其妙。

        米罗语无伦次地比划，“你喜欢猫吗？那种毛茸茸的，有尾巴的。”

        卡妙：“塔尔塔洛斯里有很多。”

        米罗：“……和那些很不一样，很小，很可爱的。”

        卡妙在边上的树墙上划出浅痕，勾勒出一个巴掌大，样子与猫很像的东西的轮廓，“它叫珀罗珀伊，只有这么大，尾巴上是柔软的毒针，碰到的人一天内就会毙命。”

        “……除了可能会咬人，其他都很安全的。”

        卡妙笑道：“你喜欢的话，我就会喜欢的。”

        米罗扑过去抱住他，“啊……我运气真好……比庇特耶提幸运多了。”

        “什么？”

        “庇特耶提，唔……他暗恋我的朋友阿布罗狄，好吧其实大家都知道，但是阿布罗狄不喜欢他。”

        在深渊的大门前，看守深渊的神灵笨拙地学着他的样子，伸手抚上他的侧脸，眼睫下酒一样醉红的眼瞳凝视他，在浓重的色彩中添上他的颜色，“而我也如此幸运。”

        米罗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哪怕他不是诗人也能看着卡妙的眼睛写一首最华丽的长诗，能比赞颂阿波罗更热切，比赞颂雅典娜更庄重，比赞颂阿芙罗狄忒更美丽。

        他胸腔里被称为“喜欢”的感情仿佛要不可抑制地倾泻出来，心脏里洪水泛滥，冲撞得他几乎想要大喊卡妙的名字。

        艾亚哥斯曾经唱过的，爱就是心脏被放在火上、沉进海底，却雀跃地跳动，就是这样的吗？

        “你的脸好红。”卡妙冰凉的十指蹭过他的面颊。

        “我从雅典跑过来，”米罗盖住卡妙的手，“当然会红。”

        最冰冷的神灵却有着最温柔的笑容，真是不可思议。

        他们漫步到湖边，就像每一个相处的夜晚那样，平常到让人看不出任何端倪。让人恍惚间产生了温馨安宁的错觉，好像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许多年。

        米罗站在卡妙精心打理的玫瑰中，牵住卡妙的手，十指紧紧地交扣在一起。

        他听见他的神灵许下承诺，“你会做一个好梦的。”

        米罗离开后的塔尔塔洛斯好像骤然冷了下去，或者说，被他的温度所粉饰的冰冷黑暗重新在深渊蔓延。

        死寂的藤蔓忽然晃动，从干朽的枝桠间跳下来一个身影。

        卡妙把发上的玫瑰拿下来，握在手中。他的目光从来人身上扫过，“阿埃诺斯。”

        阿埃诺斯——这蛰伏于月影中的危机之神看上去没有丝毫的危险，他只是笑着踩在湖面上，踏着水波过到卡妙这一岸，“我还以为你不会喜欢什么人的。”

        卡妙低头看着手中娇艳妖娆的红玫瑰，“我也不知道。”

        阿埃诺斯跨过他种的玫瑰，“你是神啊，他只是一个普通至极的人而已。”

        卡妙摇头。在月光下，他缓缓开口，“我曾经触碰过阿波罗的火种，那种骨头都能被融化的温度，我还没有在另一个人身上感受到过。”

        “他只有短短几十年的生命，又能比得上你的多少。”

        “阿埃诺斯。”卡妙抬头直视他，的温度在那一刹那骤降许多，几乎有刺骨的严寒。

        阿埃诺斯摆手，“虽然我们打了很多架了，但没必要这个也打一架吧。”

        卡妙拂去玫瑰花瓣上凝结的霜，“不管结果如何，我会尝试的。哪怕是要和宙斯交易，还是去死境寻找生机，我都会去尝试。”

        他对别人不加掩饰的抗拒和对手中玫瑰的细致让阿埃诺斯觉得好笑，他们早在雅典王国诞生前就已经认识，这还是卡妙第一次如此差别地对待什么东西。

        “找宙斯那个老头？不是吧，卡妙，你知道他糟糕的趣味的。”

        卡妙沉默了一会儿，走向塔尔塔洛斯的树墙，木藤幻化的身体瞬间消失，可他回答的声音飘荡在寂静的湖面上。

        “可我不是厄俄斯，他也不是提托诺斯。”

        直到神明恩赐的月光中不再有卡妙的任何痕迹，阿埃诺斯才低笑起来，玩味又戏谑。

        这象征危机的神灵用口型劝告——我天真的友人啊，还是没发觉命运的残忍之处。


　　https://www.biqugecd.cc/92051_92051443/96914322.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www.biqugecd.cc。九天神皇手机版阅读网址：m.biqugecd.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