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刚升上初一，学校组织过一场大规模的生理课，老师也很重视，语重心长地告诉底下一群用叽叽喳喳掩饰不好意思的学生，‘分化不是小事，要记得保护好自己，特别是omega。’

        苏桐没想到他能这么寸，他上学早，普遍比同班的人小一岁，见过不少同学分化，beta倒还好，一旦是omega或者alpha，班上都得清人，等分化的同学被送走，再回到教室，总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味儿。

        苏桐要一段时间之后，才知道送他去医院，把车开得能颠出胃的爷叫秦勉。

        秦勉堪堪给人扔医院，交给护士办好手续就算完，他还得去看周诀川，那伤势瞧着不轻，本来就是逃课出来，这回麻烦是惹大了。

        是以苏桐溜号溜得很顺当，医生打了一针，后颈腺体贴了抑制贴，他悄没声出了医院回望，心想既然一套衣服都得卖了他来赔，那这点医药费也不算什么。

        逃命般赶回家徒四壁的出租屋，苏桐在门口喘匀气，才轻手轻脚地开门进屋。

        母亲已经睡了，肚子因水肿高高隆起，只能侧身睡，呼吸受到压迫，稍显沉重。就这样苏桐还是不放心，趴到母亲胸口，听见胸下那颗心脏迟缓有力地跳动，才绕床躺倒在行军床上。

        这是他们来方港后才租的房子，走遍方港再找不出这样低房租的地方，不到十平的单间，一席淡粉色碎花挂帘简单分隔开睡觉和吃饭的地方，墙皮斑驳，油渍和乱七八糟的涂鸦混杂在一起，前两天下雨，水渍沿墙渗透，湿了苏桐半边被子。

        没个天色晒，这会还没干，他只得同样侧躺了盖一半。

        母子二人从苏桐生长的余阳来到人生地不熟的方港，是母亲的意思，长途奔波，苏桐本来不愿意，可母亲说方港的医疗水平先进，想来这里求医，苏桐便二话不说收拾行李带着母亲过来了。

        他们满打满算来方港半个月，可母亲一点要去医院的意思都没有，苏桐一提起，母亲就一再温柔地笑着言他。

        钱不够，太不够了，苏桐知道，他在余阳时就已经不再去学校，瞒着母亲每天去楼下的餐馆冒充老板的儿子帮忙干活，可眼下到了方港，这么发达的地方，苍蝇小馆都多的是伙计，更何况他听不懂方言，脸长得又嫩，去了几家都被赶出来，眼看一天天坐吃山空，心里急得不行。

        第二天苏桐醒得比平时晚，醒来发现呼吸不畅，两边鼻子都堵了，头也昏昏沉沉的，判断可能是分化带来的影响，不想母亲担心，他把拉链拉到头，尽量不发出动静地淘米煲粥，紫菜还有一包，鸡蛋仅剩最后三颗。

        苏桐怪自己昨晚怎么没攥紧那一百块，急得原地转了一圈，身上实在没力气，缓缓蹲下发愁。

        他撒了会癔症，才听见母亲在叫自己，以为她想上厕所，就要扶人起来。

        黎乐却摆摆手，“桐桐，替妈妈梳个头吧。”她讲话惯常轻声细语，很有余阳女人的温柔娴静在里头。

        电饭煲是几十块钱临时买来的，运作时发出细小的嗡鸣声，苏桐在这背景音下为母亲梳好头，又在母亲的指挥下拿出箱子里唯一一条明黄色的长裙，胀水的肚子太大，侧边的拉链拉不上，苏桐看见母亲发愣，旋即笑一笑，只说就这样，没有关系。

        可母亲病前是个多爱俏的美人，怎么会没关系，苏桐心尖揪着发酸，为母亲披上毛绒绒的棉衣。

        箱子的最外层有一支口红，苏桐收拾行李时，母亲特意嘱咐带上，一通折腾下来，她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只好由苏桐代劳，他很少见母亲涂口红，下手时就笨手笨脚的。

        好在黎乐底子在哪，口红一抹，气色好些，便彻底换了个人似的。

        “妈妈手机里有个备注周的联系人，手机在枕头底下，你拿出来，帮妈妈把电话拨出去好嘛。”母亲对镜看了妆容，似满意了，抿唇笑着对抬的苏桐说。

        电饭煲跳闸，进入保温状态，一股新胶的糊味在窄小的房间里弥漫，苏桐一个心被这跳闸声绕得乱了，他没有依言动作，而是拽过母亲的手，“你会好的，对吧妈妈。”

        才来方港那段时间，苏桐常见母亲握住手机发愣，往往有时候都睡着了，手机却还在手心，他只当母亲躺在床上无聊，在余阳偶尔还有相熟的邻居过来解闷，于是出去碰几回壁，到饭点就拔腿往回跑，陪母亲聊聊天。

        母亲没接苏桐的话，只催他快打，他便一个心吊着，惴惴的，又被母亲找理由支去外头，等回来时，母亲像是一个电话已经打完了。

        周建安在苏桐喂完母亲粥后出现，从打电话到他人站在出租屋，不到半小时的时间。

        西装革履，一看就知道赶来得很匆忙，他局促地在这方天地站着，格格不入，屋里没有凳子，连给人倒水的一次性杯子都没有，苏桐没想过还会有客人。

        母亲让他叫人周叔叔，苏桐犹豫一瞬，叫了，换来这位叔叔连声的‘哎’，像是终于找着话说似的。

        母亲带笑说了抱歉，又让苏桐先出去吃饭，她和叔叔有重要的事要聊，苏桐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他杵在原地没动，周叔叔便主动叫来助理，让他带苏桐去玩一玩，苏桐打桩一样立在原地，母亲加重了语气，苏桐只好跟着助理走了。

        原来他还有助理，苏桐闷不吭声跟着助理后面这么想，他强忍身体的不舒服往留下走，对屋内两人的谈话好奇得不行，又拉不下脸去偷听。

        他走出门时听见个尾音，男人听见母亲叫苏桐的名字，喃喃道：“叫桐桐啊，余阳是有很多梧桐。”

        为什么不是童童，况且余阳确实有很多梧桐，合人抱的，守卫一样立在路边，可方港是没有的，方港只有钢筋水泥土，苏桐不太喜欢。

        母亲分明是来之前就打算好了，苏桐心中负气，又联想到昨晚那个贵衣哥叫的名字，怎么哪都是姓周的！他一脚踢开一颗小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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