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荒原之征:真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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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看你站在门口鬼鬼祟祟的样子就不是好人，拿下！”
…………
半晌之后，肖侃终究没逃过与贺长霄相同的命运，被丢进了马棚。
他肖侃从不是束手就擒之人，只能说打过了，确实打不过。
可木耳的力气不比军中那些铁汉逊色，她身边还有两个实力诡异的老巫婆和一个行动迅疾的刺客，肖侃就算再怎么武艺卓绝，也架不住群殴。
这边被五花大绑的丢进臭烘烘的马棚，那边贺长霄就脚底一阵抽搐的悠悠醒来，抬起粘在马粪里的嘴脸，只余一双大眼睛在那嫡碌噜直转。
“兄台，你怎么也被抓进来了？你们不是一伙的吗？”
“还不是怪你！”肖侃没好气说道，心里却说今天怎么这么走霉运，接二连三的在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上失算，自己就不该来这什么捞什子的【乌谷部】骗吃骗喝，现在好了，物资没骗到，人先栽了。
“要不是你在那扯淡半天，那几个娘们会觉得我鬼鬼祟祟？？”
肖侃觉得这一切都是贺长霄的锅！！
“啊！可这怎么能怪我，是那几个娘们不讲理……”
“你这家伙，亏外头传你是个风流子，跟娘们哪能讲道理，得哄！”
“是这个道理，”贺长霄愣了一下，这才惊觉自己失算，可是转念又想，刚才自己在屋里扯了半天，可不就是在哄骗她们么！
很明显没哄住啊！
眼见如今落到此等境地，再不想办法脱困，真要被她们抓回什么破帐篷里烤着吃了，那他贺长霄多冤啊，他方才弱冠，还未尝过天下新鲜呢！
于是只是小小的思索片刻，便对肖侃巧声说道：“兄台，咱俩的恩怨就此一笔勾销，咱们一起想个办法逃出去怎样？”
“是么？一笔勾销？我怎听着和你刚才哄骗那些娘们的口气一样呢？”
贺长霄闻言一滞，嘴却很硬：“绝不是，绝没有！”
“啧，不信。”
“兄台……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呢？”
这边贺长霄还要聒噪，马棚外却忽然走进来个水桶粗腰的壮实老娘们，张嘴就对贺长霄喷粪：“小细皮，还在那讲呢！你讲个屁！！”
说罢操起一个不知哪卷来的脏黑布，呜呜的塞了进去，完事这家伙还似不满意，又朝肖侃瞪了一眼。
“我可没主动说话。”
“呸，中原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男人就都不是好东西。”肖侃非常老实的说道。
“啊……”老娘们闻言懵了一下，似是觉得肖侃说的话很对，一时没搞清他是站在哪边的，眼神茫然起来，她最终大概实在找不到话头去接肖侃，只得一脸凶神恶煞的说道：“给老娘老实点。”
“好的。”肖侃非常认真的点头，一脸的老实相。
入夜，【四平客栈】内点起一层层明亮的烛火，与外面的漆黑一团的帐篷群变成了完全不同的世界，黑白相映之间，能看到可木耳在纸窗里手舞足蹈的黑影，女人在豪迈大喝，饮着马酒，勾肩搭背的在屋里唱着民歌，气氛欢快豪迈，偶尔有几个另外房间的仆人走过来提几点意见，都被那些蛮横的女卫兵给打了回去。
直到深夜，动静稍息，烛火微卷，寒气席屋，肖侃才见到有个少女提着灯笼，朝这边走了过来。
来者似乎与守卫不算娴熟，她打点了好一会才能进来，走到近前，肖侃看清了是一身戎装的布尔泰。
“可木耳姐姐让我来给你们送饭。”
“有没有肉啊？”
“荒原里最不缺的就是肉。”
“哈哈，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肖侃被送了一只手，提起羊腿就是干，那边贺长霄挣扎了一晚上，此时大概实在没什么力气了，被松了嘴里的布后也不说话，闷头干起了羊腿。
干完第一个羊腿，肖侃又拿起了第二个羊腿。
“你族人的事情，我很抱歉。”
“我不需要你的同情。”
“倒不是同情，只是觉得，你一个女孩，能活成这个样子，还跑去宴会上刺杀，挺不容易的。”
“…………”
“你哥知道这件事吗？”
笼着头发，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的女孩转头看了眼肖侃：“不知道。”
肖侃见她这模样，便叹了口气：“那看来他是不赞成你这样做了。”
布尔泰并没有接肖侃的话，二人本就不熟，在道路上萍水相逢，那时的阿鲁古十分的活泼热情，有着年轻人的朝气，而那时的布尔泰一看就十分的暮气，阴阴沉沉的，对谁都是一脸的戒备，现在看来，很明显是一直未走出族灭的阴影吧。
见这女孩不说话，肖侃却是十分的自来熟，一边啃羊腿一边说着话茬，讲了几个穿越前的笑话，对她宴会上的舞姿评头论足了一番，最后又讲到送给阿鲁古的那块麦芽糖。
”诶，那块麦芽糖阿鲁古后来给你吃了吗？好吃吗？你哥可鬼精了，一开始嘴馋的不行还想独吞，最后还是我让他……”
“嗯。”
“你嗯的是啥？”
女孩轻声道：“麦芽糖很好吃。”
“哦，是这样啊。”
肖侃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沉下去。
外面的北风吹的很大，像是那许许多多悲惨的亡灵在哭嚎，灯笼的火光被吹的微弱，马棚里的屎味很足，到处都是泞泥而糟糕的景象。
在这样一个环境下啃羊腿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称道的美味，但肖侃某一瞬间却品味到了女孩比北风还要苍凉的孤独。
在这种孤独下，他故作洒脱的姿态和笑话都显得悲凉起来
几人沉默了一会，肖侃忽然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人假扮成周军进荒原吗？我不是来帮云阳军镇的，也不是来帮什么荒原的，我是在想，人们为什么要发动这场战争？为什么人与人之间要自相残杀？为什么荒原就该被灭族，被征服，为什么大周就应该一统天下，那些最底层的士兵、民夫、奴隶的命运又算什么呢？”
“我到现在其实大概都算想明白了。所以我才要来荒原，我要阻止这场战争，非但是为了拯救这些人命，也是为了拯救我自己，因为只有我和我的人活下来了，我才能根据自己的意愿来改造这个世界。”
“他们说这个世道就是这个样子了，每个人都很惨，你杀我，我杀你，杀来杀去是常态，所以你才要报复云阳军镇，所以云阳军镇才要征服荒原，他们以为杀光敌人就能解决问题了，可实际上，杀人是不正确的。”
“所以我要改造这个世界，我要让世界上的所有人，都不再自相残杀。”
肖侃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对这个女孩说出这番话，也许是看到了她悲惨的过去，也许是要告慰那些北风中的亡灵，也许是要告诉他，解决仇恨的途径并非只有杀戮一条，也许他确实有打算改变这个世界的真实
但这些理由其实都不重要了。
肖侃就是这样，毫无保留，也毫无顾忌的告诉了女孩听，他认真的看着她讲，讲完的时候，女孩也终于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大言不惭。”
她冷冰冰的说道。
说完，夺过肖侃和贺长霄手上的骨架，收拾一番，一把扔进了隔壁的猪圈，顿时就是一阵拱槽声。
女孩转过身，端着灯笼走远，黑暗便再次覆盖了这个四处透风的破烂马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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