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过往已过

“你当着你三姐的面说她发癫？”霍泽盛哈哈大笑，又斜着眼笑盈盈的看着同样哈哈大笑的温生。“当然了，我骗你干嘛？”温生轻哼一声，“她看不上我，可我也看不上她。”温生略微噘嘴，转头看着霍泽盛“你把我喊来你这，做什么？”

        “没什么呀，看你心情总不好，出来转转嘛。”霍泽盛站起身来，冲她指了指前面“老爷子新娶了一个姨太太，就安住在隔壁那院子，这院子暂时无人，我见花园花团锦簇的，就要了过来。”

        温生也站了起来，看向前面不远处的一栋带院小洋楼，斜眼看了一眼霍泽盛，叹道“霍委员长可真……”

        “真什么？”霍泽盛看向温生。

        “风流。”温生下了定论。霍泽盛嗤笑一声，“你别担心，我也看不上这种，我不这样。”话音刚落，温生就哼了一声，“打住打住，我可没说我担心。”

        一番闲谈，已是下午。霍泽盛邀请温生，去武康路一家法国餐厅吃饭，说是和家姐去吃过，很是不错，温生犹豫片刻，想着要不要先回去家里。最近事情多，不在家用饭怕是家中又要有人生是非，还未决定，小晴跑了过来。她说陈少爷来了，老爷让各位小姐少爷回家，一家人先在一起吃的饭。

        “还没娶呢吧，什么一家人？又莫名其妙吃什么饭？”霍泽盛皱着眉头，看向小晴。小晴低着头，温生问她“是二太太张罗的吧？”小晴点点头，温生就了然。

        哪有什么姑爷没娶家中女就留人一家子吃饭的，这规矩该是那二太太新起的，又特意让小晴来告知自己，想来就是前几日说她女儿发癫，出气来了。

        “那我先回去了。”温生没什么情绪，叹了口气。“不去算了，温生。”霍泽盛留她，温生摇了摇头。霍泽盛就看着她，只说，又要和姓陈的一同吃饭，这不是受罪去了？

        温生不言语，不提陈玉安还好，提了，心口还是微微的泛着酸痛，三年的感情，她确实不能轻易放下，可放不下也没什么用。陈玉安选择了静好，自己和他就没了可能。有些话想问他，也没什么必要了。温生看了看霍泽盛，看他轻皱着眉又睁的大眼睛看自己，不觉得笑了笑，“那就改天再吃咯，霍小爷。”霍泽盛点了点头，看着温生离开。

        温生回了家里，正好是晚饭时间。她没回自己屋中，直接去了大厅。进了大厅，便一眼看到了端坐在沙发上的陈玉安，旁边是他的未婚妻阮静好，对面是他的岳母大人。好一副其乐融融的幸福景象。温生走了进去，又看到二太太和阮静怡，二太太抬眼扫了她一眼，温生看过去，她便立马起身，“温生来了？”

        一时众人转头看着自己，温生向大太太二太太问好，大太太略点头，算是知道她来了。三姐姐起身，走过来握着温生的手，拉她过去，温生看了一眼垂眼的陈玉安，十分不情愿。“温生，你来的正好，我正和母亲还有玉安商量办西式婚礼。”温生过去，口中应着好。

        “三姐办西式的，自然是办正宗西式的，意思是，你和我，要给三姐做伴娘。”阮静怡走了过来，温生皱眉。

        “是这样想的，但是还是要问问你们的意愿。”三姐笑着看着温生，温生不答，阮静怡喊着“好啊好啊，我当然乐意给三姐做伴娘。”

        阮静好笑了笑，温生反握着静好的手“愿意，祝三姐三姐夫百年好合。”温生说完，陈玉安低垂的眼睛似乎抬了抬。这时候二太太过来，说是饭菜好了，让大家去餐厅就坐，老爷马上就来。

        饭桌上，温生一直低头安静的吃饭。阮静怡和从前一样，时不时说一句话，无非是让阮经国或者二太太给自己买些什么东西，温生觉得好笑，有什么话，不能私下里和二太太说，非要饭桌上来要。阮经国倒是很受用，笑呵呵的答应。

        今天吃饭，大哥阮成恩在。大哥是个很正派的人，小时候自己受欺负，大哥若是看到，也会制止，因此温生一直算是尊敬他。二哥阮成景是个浪荡子，常年不着家，和温生也没怎么接触。

        三太太今天没来，她一贯不喜欢参与别人的事，六弟阮成图自然也没来。

        父亲和大太太商讨，问了陈家的想法，就定了西式婚礼，婚礼办两场，阮家一场，陈家一场。

        大太太想着，不在花厅办了，在后花园，挑个晴朗天气，露天的也好，父亲让她决定好，把一系列要置办的用的吩咐老张就是，大太太笑了一下，问玉安，陈家那边是如何安排。

        陈玉安开口“伯母，家母嘱咐，按静好喜欢的即可。”

        大太太呵呵呵的笑了，直说好。又转头嘱咐大哥，让他提前腾出来时间，那天不要再因为商事，耽误妹妹的婚礼。

        温生听到陈玉安的声音，顿了一下，继续吃饭。饭罢，老爷让阮成恩和他去一趟书房，其他人陆续离开。温生一顿饭吃的不是什么滋味，要开溜，阮静怡走了过来“四姐，你也愿意做伴娘啊？”温生皱眉看了过去，二太太走了过来，微嗔了阮静怡一眼，笑道“温生别在意，你五妹她，爱说实话。”温生不由得心烦，看着二人走远。

        温生平静的等待着做伴娘的时候，心中说不出来的感觉。大概是小晴见自己每日不怎么笑，就小心的劝自己，四小姐，你实在觉得闷，咱们去找霍少爷吧。温生觉得好笑，打趣她:是不是被霍少爷潇洒到了？怎么有事没事的就劝自己找霍泽盛解闷。小晴被说的脸红，急着说，她是觉得霍少爷人好，从不让小姐难过。温生低头笑笑，仔细想想也是，自己从上国中，和霍泽盛认识了两年有余，他从不让自己难过，和他在一起，总是开心的。

        温生有时候也会在想，霍泽盛说，如果早些和自己认识多么多么好，前些天还要做救水的木头，这让温生多少有些触动。俩人共同的朋友许书玲也提过，说霍泽盛这么好，又问温生——霍泽盛的心意你不知道吗？

        知道。他是个从小养尊处优，家里人保护的好，是个热烈又让人快乐的家伙。他的喜怒哀乐从来不掩饰——尽管他很少生气。大多数都是笑着的，有些吊儿郎当。霍泽盛的心意，温生知道，可从前喜欢陈玉安，总记挂着陈玉安，这心意多多少少的被自己刻意忽略。如今要重新去看待，温生挑不出来合适的时机，她还是觉得，自己和霍泽盛，是很要好的朋友，很好很好的朋友，这样就够好了，奢求陈玉安已经是不自量力，落到今天犹如笑话，再将和霍泽盛的感情更进一步，在他人看来是攀的更高。温生不敢赌，待在安全期，总归是平和的。

        小晴看自己沉思，问她想些什么，温生道“想着若是再做一次伴娘，我恐怕受不了了。”小晴听了，安慰着说“小姐别难过，小姐和陈公子无缘，日后寻得的姑爷，一定更好！”温生笑了出来，觉得小晴有些可爱。

        这边正说着话，天色已经晚了。日头慢慢的落下去，橘红色的晦暗不明的光就蔓延开来，温生起身，想着出门去走走。小晴要跟，温生说自己走走就行，便出了门。

        出了阮府大门，是一条两边法桐树林立的道路，道路连接着街上的车道，温生慢慢的走着，脑海放空，天色更加的晚了，两边的灯亮了起来，法桐的影子映到地上，一片一片斑驳。温生走着，前面驶过来一辆车，打着大灯，看不清人，可能是大哥或者二哥吧。温生往旁边站了站，让车通过，车却停了下来。

        下车的是陈玉安。温生愣了一下，随即垂下眼，要继续走。刚走过车，陈玉安出声叫住了她。“温生。”

        温生站在那里，回头看了他一眼。陈玉安站在那里，面对着她，温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觉得两人如今对视，有种说不出来的物是人非的感慨。她突然有些难过，和些微的恨陈玉安那些话都不作数。于是她开口问“姐夫，什么事？”

        陈玉安正要往这边有，听到姐夫两个字，站在了原地。他半晌无话，温生也就看了他半晌，天色彻底暗了，灯光也显得暗淡。一声春鸟声划过，温生收了目光，笑了一下，说“姐夫要是没事，我先走了。”

        “你去哪？”陈玉安又开口。

        温生本想说出去随便转转，话到嘴边，又变了“你呢？”问罢有些后悔，温生习惯性的皱了一下眉头。

        陈玉安看到，垂眼又抬了起来“静好说，订婚那天你送了她一对玉镯，前些日子她叫我来拿，我不得空，今天来了。”陈玉安说完，看了她，走近了些“是我送你的那对？对吗？”

        温生被他的问句问的有些烦，她不明白，自己送阮静好的礼物，又让陈玉安来点点是为何。她回答“是。”

        陈玉安走近了，他伸手，又放下，问“为什么送人？”

        “送的是你的未婚妻，你的东西，不就应该送你的未婚妻吗？”温生后退一步，开口回道，语气有些急躁，这让她愈加想快点走开。

        “对不起。”陈玉安说。

        “知道了。”阮温生回。“那我先走了。”温生又说。

        陈玉安看着她，眼里是悲伤，隔着夜晚，温生却清楚的看到，她又听到陈玉安说话“娶你姐姐，是我母亲订的，她身体突然不好，要急着把我的婚姻大事安排了。”陈玉安的话让温生站在那里，细听下去“温生，我拒绝不了，她身体很不好，在撑着等我的婚礼。”

        “嗯。玉安哥，”温生又叫了他玉安哥，像从前那样“已经这样了，那就这样吧。希望伯母早日康复，我走了。”

        “那玉镯？你……”陈玉安见她转身，叫住了她。

        “三姐叫你来拿，你就拿吧。”温生笑了笑，“我就不要了。”温生说完，转身便走了。身后陈玉安看着她，看着温生走远，也坐上车继续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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