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22-25

22

        小鸟游老师永远是嘴上答应最积极。她说嗯嗯，但是我们得给猫取名字哦。

        转折后面的词句才是重点。

        富冈老师的注意力不难转移，反正他的纠正或控诉从未起过作用。只是想名字也不算容易，他们耗费了上班前的最后一个休日仍然未果。而称之为浪费的原因是谁都没有取出好的。

        富冈老师最开始说：精蝼蛄不行吗。

        他原先也提过，在小鸟游老师以为撞鬼的时候自然而然的提起。精蝼蛄是百鬼夜行的妖怪，常出现在古屋屋顶，使屋中的人生病。「天井下」和其区别不大，也栖居于屋顶阴暗处，以人生气为食。小鸟游老师反驳：这些太不吉利了。

        “你为什么这么执着百鬼夜行？”她问。

        “你之前问我信不信，我现在也想问你呢。你信这些吗？”

        富冈老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小时候碰到的算命大师说我和鬼有因缘。”

        小鸟游老师内心总算泛起一丝同情。就这，我随便装个风水大师都能阴他一把。

        23

        比想不出名字更令小鸟游老师受挫的是小猫更亲富冈老师的家。像是住下就不愿再离开第一个居所。小鸟游老师也想在自己家养，但小猫总到门口坐着，只好晚上又送回富冈老师家里，白天起来再去看看。休日一结束，小鸟游老师和富冈老师双双沾着不少猫毛到了学校。

        胡蝶老师找到小鸟游老师时还很紧张，她说富冈老师怎么养动物啦，我看到他裤腿和袖口都有小动物的毛毛哦，是不是交了女朋友……那小鸟游老师您可怎么办呢……

        小鸟游老师在批改收上来的周记，我妻善逸写：啊，炭治郎，多过分的炭治郎，为什么，为什么不肯介绍祢豆子妹妹给我？

        她在下面写评语：让你监护人来找我一趟。

        又抬头看胡蝶老师：你刚刚说什么了？

        未必真的不明白，倒也是真的没听清。但是算了。她想，算了。胡蝶老师人美心善，狗嘴吐不出象牙，美女嘴里总不会说出什么奇怪的东西。美女胡蝶老师又望见小鸟游老师的袖口，顿时大喜。大喜也喜形不于色，大家闺秀一向如此。

        胡蝶老师说：哎呀。

        哎呀了有三四次才到line讨论组发消息汇报：小鸟游老师身上也有猫毛，好像是他们一起养的，感情好稳定哦(′▽｀)

        一场莫须有的风波算是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24

        只是猫咪的名字还是要取的。

        小鸟游老师网上搜索，小鸟游老师冥思苦想，小鸟游老师见到人就开始点头哈腰：你好朋友，请问有什么好的宠物名字吗？心下也叹息：怕是再多活个几年都想不到猫的名字竟比什么人名书名还要难。

        也不吧。还是都很难。小鸟游老师记起自己经常有写好了短篇后的两三天都定不下标题，那就是想标题最难，想标题难于上青天。

        哎……还是绕回猫。

        她在等红灯的路上敲着方向盘。为什么一定要把名字放在首要，不是说打疫苗不重要，只是打疫苗的时候要叫名字的。人去医院会被叫号，宠物也一样。叫谁谁谁家的，那是她家的还是富冈老师家的呢？

        富冈老师又在睡觉。富冈老师在地铁里也会睡着。小鸟游老师曾问他：你不怕坐过站吗？

        富冈老师说：没有人能在交通工具里保持清醒。

        小鸟游老师的思维跟很紧，她问：我不是人？

        富冈老师沉默。这沉默的时间令小鸟游老师又抛出了更多的问题：你怎么不说话了？人会在这种时候沉默吗？你不是人吗？你还觉得我不是人吗？富坚老师。

        富冈老师终于挑出一个方便用语言赘述的问题。他说：我叫富冈。

        25

        我叫富冈相当于什么。相当于这样一遍遍纠正自己名字的人直接对着猫喊猫也不奇怪。

        最近的几天、最近的两三个礼拜。有猫在，小鸟游老师更频繁的出入富冈老师的家。她进门喊：小咪。这也只是暂定的。但富冈老师就会纠正：它是猫。

        起先小鸟游老师也点头表明了，说我知道它是猫啊。富冈老师说不是的，它是猫。

        “……”

        “它是猫。”

        “我知道……”

        小鸟游老师又不明白了。不明白这样的对话有何意义。富冈老师又对着猫说：猫。

        猫回应他：喵～

        富冈老师转头看小鸟游：它是猫。

        “我知道了……我真的知道了……”小鸟游老师说。

        这就等于什么。富冈义勇就是富冈义勇，猫就是猫。富冈老师看起来像放弃取名了，但猫就是猫。猫的名字就是猫。

        没什么奇怪的。放在其他人身上很奇怪，放在富冈老师身上就是正常。富冈老师的奇怪就是正常。

        小鸟游老师终于醒悟：好吧。至少不该让富冈老师取名的。是什么蒙蔽了我聪慧的大脑。

        像去打疫苗，终于去打疫苗。去打疫苗也很丢人。宠物医院的医生问：就叫猫吗？

        小鸟游老师说：是的，猫。

        医生又问：就是猫吗？

        小鸟游老师点头：是的，没错，是猫。

        不熟悉的场合不熟悉的人，对话却是熟悉的。也有旁人在旁边笑，有一搭没一搭的和小鸟游老师聊天。30几岁40几岁，还有花白头发的，什么年龄段都有。也并不多么熟悉，和医生一样不熟悉。都是陌生人，只是被宠物联系起来。问她孩子爸爸取的名字吧？

        养宠物的人都爱这样称呼。

        小鸟游老师叹气：是的。我也想不到好的名字，只能先这样了。

        又反应过来：啊不是的，不是爸爸。

        否认来得迟缓就惹来更多笑声。眼睛也忍不住往富冈老师那边瞟。猫要打疫苗也要洗澡，等待时间长，富冈老师隔着一层玻璃往里看，整个人要贴上去。倒真有点看孩子的意思。

        回去的路上小鸟游老师问：富坚老师，你喜欢猫吗？

        富冈老师说：不讨厌。

        小鸟游老师感叹：嚯～～

        不讨厌。哦，这样啊。这种程度。她挠挠猫咪下巴，讲话不知说给谁听：你看，他也没那么喜欢你。我们还是叫小咪好不好？俗是俗了点但重在饱含了妈咪的爱！

        富冈老师问：妈咪是谁。

        妈咪两个字从他嘴里出来就变得奇奇怪怪。小鸟游老师喷笑。喷笑也要解释：是我啊，不然？除了我还有谁？你？

        富冈老师又不说话。

        这是稀疏平常的，他们的交流一向以这种状况收尾。不然就是富冈老师的「我叫富冈」。不说话的时候连猫咪的小呼噜也能听见。

        走到公寓楼下富冈老师才像顿悟什么。他说：我不是妈咪。

        一脸最常见的表情。

        对富冈老师来说，最常见的表情就是没有表情。这也是稀疏平常。

        小鸟游老师说嗯，对，所以呢？你半天不言声就是想说这个啊？

        她跟在富冈老师身后上楼，到了门口又把猫咪还给他。富冈老师说：是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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