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26-28

26

        小鸟游老师是这样的。

        小鸟游老师要先在心里呈一种马步扎起拳头握紧的姿势，然后出拳、在心里大喊：yesyes！我拿到好梗了！

        多惊人，至少比她在富冈老师家留宿那天要惊人。以此为基准，一般男主角是否有心我们不得而知，我们要猜，我们就是爱嗅嗅空气里的暧昧味道。但富冈老师肯定是无心的。小鸟游老师觉得：我太懂富冈老师了。

        她说好的，爸爸。明天见！

        明天见也是真的明天见。工作日就从出门开始见，休日也会薛定谔的见。所以有没有人说明天见，明天都有可能会见。

        三月的最后一个礼拜，高三生毕业，所有人聚在学校礼堂唱countryrode。响凯老师的泪不停的流，人群中只有教音乐的响凯老师能准确听出是谁又唱错了。响凯老师说我真的好难，我到底要怎么教灶门同学唱歌啊。

        我妻善逸的泪也没有间断。毕业生在中庭拍照，他就在中庭哭，也难过也快乐。难过一批高三美女离开了，他再也不能每天在校门口觊觎胡蝶学姐的美貌。快乐祢豆子妹妹终于也从中等部毕业，他要和祢豆子妹妹同校了！他问富冈老师你懂吗？也不等富冈老师回答：我知道您不懂。又问小鸟游老师：小鸟游老师，您懂吗！？

        小鸟游老师给他和胡蝶忍的合照按下快门：人的悲喜不必相通。

        我妻善逸默默怒斥：庸师！

        也只能默默怒斥。到底不敢在明面讲。做学生太惨了，富冈老师就是在今天都带着竹刀。他就记账，给富冈老师记，也给小鸟游老师记，宇髓老师也要记。他想我迟早要起诉你们的。庸师们！

        然后毕业式在一片粉色的樱花雨里宣告结束。

        27

        毕业式都要有樱花的，小鸟游老师的毕业式也是。年年都有高三生，小鸟游老师就年年目送。那自己的毕业式都在干嘛？忘记了，反正没有第二天就睡到下午。

        没有吧。

        她从床上爬起抓抓头发，看看闹钟。手机里还有妈妈发来的消息：我要去找你咯。

        ……可怕。

        小鸟游老师打了一个哈欠彻底惊醒：可怕……！！

        可怕在什么，可怕在她连回播电话都是忙音。她瞳孔地震，她睡衣也来不及换，开了门就直敲富冈老师的房门。一边敲一边感谢苍天：住得近真好啊，太好了。就是这一点最好。

        成年人的作息大抵相同，春假里的富冈老师也一样穿着睡衣。小鸟游老师不给他开口的机会：救我！

        富冈老师抄起门口鞋柜旁的竹刀。

        “不是，不用这个。不是这方面。”小鸟游老师按着他的手把竹刀放下。

        “虽然很唐突，但是我妈要来了。”她从门口挤进去，关门、上锁，一气呵成。拉着富冈老师到沙发坐下：“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点头yes摇头no。”

        富冈老师摇摇头。

        小鸟游老师突然不知该从何讲起。

        她说呃：就是。呃。

        呃起来又开始永无止境的摸猫。

        猫打了个滚儿，从小鸟游老师腿上蹭到富冈老师腿上。肚皮也亮着。小鸟游老师想起富冈老师最开始问它：你是狗吗？

        还真挺像狗的。

        她又叹气：唉。

        “怎么说呢，唉。”

        一边叹气一边继续永无止境的摸猫肚子。

        “就是，富坚老师，我对不起你。”

        小鸟游老师思考良久，想：我还是先道歉吧。我道歉了他也不能拒绝我了。

        上一秒还算尚有良心，下一秒就把仅剩的良心又丢了出去。

        小鸟游老师说：其实呢，就是呢，上次我妈妈打电话让我春假去相亲，我因为不想去就说我有男朋友了。说到这里理解吗？点头yes摇头no。

        富冈老师点点头。

        小鸟游老师给自己打气：我可以，我能行。没有什么是国文老师说不明白的，堵上我的职业和副业我也一定能给富冈老师讲明白。

        她清清嗓子：我为了实事求是……也不算吧，总之要有真实性的，我妈很鸡贼的。我就把你拍给她看啦，我说这就是我的男朋友哦！

        语气呈一种生日派对送礼现场欢呼“surprise！惊不惊喜意不意外！”的状态，轻松愉快。

        所以富冈老师是意外的。但很惊吓。小鸟游老师敏锐的抠出富冈老师眼里流露出的信息：惊吓。

        他甚至凝固了，坐在小鸟游老师旁边像一座雕像。

        小鸟游老师又清嗓子，清了两三次。

        她说：咳。

        咳也不能挽救尴尬的空气。就开始胡言乱语：富坚老师，你必须……接受世界上随处可见的意外。你不是小孩子了，你要知道这个社会就是这样的。

        富冈老师终于勉强开口，开口也是断断续续。

        他说：我…………

        小鸟游老师就试图用眼神扼住他命运的喉咙：你要是说你叫富冈我就杀了你。

        她知道富冈老师还在处理信息。她也在处理。但她还是平静了很多，比一开始来找富冈老师的时候平静了。她想可能、大概，应该只是最近接收到太多的类似信息，妈妈也要她结婚，宠物医院的陌生人也在开她玩笑。那她也是会有一点焦躁的，谁让春天都是粉色的。

        好吧。焦躁，沮丧。沮丧也有一点。

        小鸟游老师挠挠猫咪头顶：就是，你只在她过来的这段时间装一下我男朋友就行了。她说她要过来我才……这也是下下策了。你不愿意就算了。

        富冈老师被拉着往小鸟游老师的话术圈子里跳：呃。

        像最开始展开话题的小鸟游老师一样，他也难做了。但他多半时间都是难做的。他要消化的。小鸟游老师不知道富冈老师理解到了个什么程度，但她还是在心下咂舌：天啊，我还会卖惨了，我还说不愿意就算了！这时要是再挤出两滴眼泪我就无敌了吧！

        有想法就付诸行动。她对着富冈老师眨眼，疯狂的眨眼，好像多扑闪几次眼泪也就掉下来了。

        富冈老师看着她皱眉：有病的话可以去看医生。

        28

        小鸟游老师：？

        但小鸟游老师很快反应过来：你不能这样讲话的，你至少也要说眼睛不舒服的话可以去看医生。是我就算了，是其他异性你就完了。你不懂吧。我看你就一脸不懂的样子，你这是在断送自己的情路。但我现在可以先给你机会进修一下。

        小鸟游老师加大火力借机补充，补充里夹杂着私货。她想怎么会有我这么会掰扯的人啊，我自己都要给自己说服了，这实在没有理由可以拒绝，除非富冈老师这辈子都不想谈婚论嫁。

        但她是记得的，即便出于对身心的摧残不愿再记起这段恐怖的回忆，她还是记得的。那一次的学园祭，本次高三生毕业前的、上个学年的学园祭，我妻同学和灶门同学唱了一首多么可怕的单身之歌啊。歌词与歌者一言难尽的技巧相辅相成，校内物理伤害惨重，没有一个为这项节目盖上批准印章的人是无辜的。可是、只是，她记得更清楚是人群之中只有富冈老师流泪了。他慷慨激昂，情绪激进，拿着call棒为这荒谬的节目真情应援。小鸟游老师永远不会忘，那是她短短二十多年人生中最佩服富冈老师的一次。所以富冈老师其实也是想有个知心伴侣的，大概！小鸟游老师开始洗脑感动自己：我没有强迫他，我不是只为个人利益，我站在好友立场也算帮他了，虽然我上次谈恋爱的时候还是高中。唉，大学算吗，大学好像都只是在跑联谊，多半还是在帮朋友凑数。虽然也确实有过那么二三四个好感的男生啦，不过总觉得开始工作以后男生就不再像男生了，步入中年的感觉也太快了。富冈老师倒是没有。小鸟游老师想，这几年看下来，富冈老师是变化最小的。然后她突然很好奇：我和富冈老师是朋友吧！我还没问过富冈老师这种问题。这种问题需要问吗？对富冈老师是需要的吧。

        小鸟游老师又开始摸猫，她发现摸猫好像是可以缓解紧张的。虽然经常表现出的状态是稳稳当当又轻飘飘，但她还是会紧张。如果富冈老师不觉得他们是朋友呢？那她天天往人家里跑不是挺不合适的。

        迟来的反思让小鸟游老师开始纠结。她想不然我还是不问了。猫也对着她喵喵叫，好像在跟她反抗：你也摸太久了！你不要再摸我了！我们猫猫很尊贵！于是爱猫猫人士小鸟游老师开始收手薅自己头发。

        富冈老师拉住她：“…洗手。”

        小鸟游老师说哦哦…你说得对…你听到门铃吗，好像有人来了。

        富冈老师说：是你家的门铃。

        哦！

        小鸟游老师惊叹：好像真的是。

        从洗手出门到回来也不过几分钟。身后也跟着人。富冈老师没有见过的印象，但又觉得眼熟。他好努力的回想也想不出什么就去看站在外人前面的小鸟游老师，看看小鸟游老师又看看小鸟游老师身后的外人。想原来如此，眼熟是因为和小鸟游老师长得很像。感觉上也是像的，比如话多的地方。她和小鸟游老师说你快介绍一下啊，你愣着干什么呢？快点啊，你说话啊。

        小鸟游老师难能结巴。

        富冈老师歪头，富冈老师问号，富冈老师眼见着小鸟游老师过来牵自己的手。

        小鸟游老师说：这是……我的男朋友，富坚……富冈义勇……

        小鸟游老师还说：富……冈老师……这位是，我的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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