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第七十章不负相思意

“梅娘，待我与村长之女阿丽说一声，她一定会答应。便是她支持我去参加京中刺绣会的，才让我有机会出村看看外面的天地。”解决了苗昇的事，苗颜面上也轻松许多。

        苗颜拉着许梅娘的手，二人坐在屋外的石块上轻声私语。

        原来，是村长手中有一个去京城参赛的名额，满村的女孩谁不想去参加，阿丽与苗颜交好，也知道她家中急需银钱，况且苗颜的刺绣手艺向来是村里拔尖的。

        所以阿丽将这个名额让给了苗颜，苗颜也不负所望，在刺绣会上获得奖金十两银子，倒使窘迫的苗颜一家挺过了一段无粮的日子。

        今年大旱，庄稼颗粒无收，村民都拿钱买粮，粮食价贵，十两银子解了苗颜家的温饱，不至被饿死。

        “你可与阿丽说说，凡是擅长绣技的女子，不论年纪，都能领绣活。只要绣品精细，我先付一半银钱，交货后立马结清。”许梅娘知道想要村中人信任自己这个外地来的商人，必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所以取舍间，必要付出，未见成品，先付一半银子风险极大，许有心之人会应付了事。

        这些许梅娘不是不知，但若能用这笔银子换取信任，却是不亏。

        苗颜听后很是高兴，笑着保证一定将此事完成，许梅娘将绣品样式和丝线布料等一并给苗颜留下。

        这写许梅娘早就准备好放在马车上，先前心想若是事成，也无需在往返一遭，竟是被许梅娘算的准确，倒节省不少时间。

        苗颜拿着沉甸甸的包袱，里面是满满的银子，约定好取货日期，送许梅娘等人离开。

        数日后，许梅娘来验货无碍，果见南岭女子绣技了得，比自己作坊的绣娘绣的还要精致，笑着将银钱结清，由万彭越将绣品送入京城，方不误了与马掌柜的相约之期。

        解决了眼前紧迫的难事，许梅娘这才敢歇下一口气。

        她坐在炭盆边与魏娟商量着在招些绣娘来，这次不招太多，许梅娘想要与苗颜村子继续合作，毕竟她们的绣技了得，价格又相差无几。

        魏娟也欣然赞同，被曾经教过的绣娘背叛，这滋味并不好受。

        留下的绣娘有情有义，然而离开的亦是她们的选择，被金银蒙蔽了双眼，看不长远。

        魏娟暗想那肖掌柜为人奸诈并非诚心对她们，此时不过借机利用这些绣娘挤跨许梅娘，等到她们无用之时，恐怕就只余被抛弃的命运。

        许梅娘送走魏娟，只觉少了姚英苒这个得力伙伴，自己应付的实在疲累。

        此时，院门外有马蹄声踏来，许梅娘放在手炉上取暖的手微微一顿，忙站起身来，带倒了桌上的茶杯，茶水在许梅娘米白的裙袄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许梅娘顾不得将裙子擦干，快步向外跑去，万彭越几日前才入京，这马蹄声一定不会是万彭越回来了，唯有那个人，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回来了。

        可是当许梅娘站在门边向外望去，却意外的见到眼前之人。

        “沈将军？”

        许梅娘没想到会是沈峘，沈峘照旧一身戎装，却没了往日的英姿，有些憔悴沧桑的模样。

        沈峘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女子，她那水盈盈的眸子中满是失望，这一刻，沈峘才真正的认清许梅娘的心中或许没有自己的位置。

        “梅娘，你最近还好吗？”不过是一句寻常问候，却在二人之间显得异常尴尬。

        “还不错，多谢沈将军记挂。”

        沈峘听着这比陌生人客气的对话，心中微微生痛。

        若是这三年里，他早些看清自己的内心，不生出旁的心思，与梅娘做一对恩爱夫妻，想来如今孩子都不小了。

        又或是那一日，他没有赌气签下和离书，他好好恳求许梅娘，她是否会回头。

        可是这些都已经晚了，他亲手把许梅娘送走，看着许梅娘如今已经将他放下，连憎恨也无。

        所有的过往，全部的回忆，统统都不作数，只有自己还困在其中，苦苦挣扎。

        “梅娘，我们之间总好过陌生人，便是相互问候几句也近日蛮夷突起，此次他们来势汹汹，这一战不知胜负，亦不晓得要打多久，我这次来是想与你道别的。”沈峘墨深的眸子微微暗淡，嘴角轻抿略带苦笑说道。

        究其根源，终是自作自受，沈峘想得明白，也不再去纠结。

        倒不如洒脱些，还许梅娘一份清静自由，自己于她不过是烦扰。

        看着眼前的沈峘，许梅娘想起曾经花灯节下，他们二人在流光溢彩的街市间，曾有过片刻的融洽。

        如果当初没发生后面的事，是不是会有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可后来的事情却又实实在在的发生过，给许梅娘留下难以磨灭的伤害，大概是那天许梅娘生出离开将军府的心思，让吴嬷嬷私下去另寻居所。

        “那梅娘便祝将军战无不胜，赶走蛮夷，凯旋归来。”许梅娘想到固守边关的不易，即便沈峘曾经不是一个好夫婿，可他一直都是昭南关的守卫战将。

        沈峘也望着眼前这个曾经温柔如水的女子，从袖中掏出一支玉梅簪，倾身替她插在发间。

        这根发簪他在和离前便已准备下，想着许梅娘向来素雅，不爱簪金带花，往常天冷更是怠于梳妆，懒懒用簪挽起全部乌发，慵懒而又随性。

        玉梅簪是沈峘恰逢玉铺经过，心中一动，买下想要等梅娘生辰送与她。

        只是这根玉梅簪却迟迟未等到它的主人，如今自己已经决意放下，这根玉梅簪再作不得留念，沈峘将它送给许梅娘。

        冬日寒风吹拂，许梅娘只觉一个冰凉之物戴在发间，沈峘靠得近了，他的衣袖轻轻带过许梅娘的脸颊，梅娘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她抬手摸到发间才晓得是一根玉簪，眼前的沈峘满面沉痛，许梅娘不知该说什么。

        忽然，她目光轻瞥，发现沈峘身后还站了一个身影，将二人之间的动作尽数看去。

        那个她等待已久的人，终于回来了，却在这个令人误会的瞬间。

        李肃深知自己久无音信，许梅娘定是担心忧虑，恐她生气，在来时的路上特绕了一圈去集市，回来便扛了一个草垛，上面插满了裹着蜜糖的红果，酸酸甜甜，梅娘一定喜欢。

        李肃扛着草垛，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更有小孩以为他是走街串巷卖红果的贩子，一路留着口水，轻含手指在后面跟着讨要。

        李肃摆脱不了这串小萝卜头，左右无法，只得快步而行，恨不得用上轻功尽快赶到许梅娘面前。

        然而站到街角却恰好看见沈峘替许梅娘带上发簪，晶莹剔透的玉簪，相比于自己手中红艳艳的红果，李肃有些气馁，不知道许梅娘会不会原谅自己。

        许梅娘本以为李肃会误会愤然离开，却不料他寻了一处避风的墙角，护着插满红果的草垛，神情委屈的缓缓蹲下。

        看着离开多时的李肃，他的脸上又长出青黑的胡茬，好在面上气色如常，他一切安然无恙，许梅娘久久高悬的心终于放下。

        而沈峘显然注意到许梅娘正关切的注视着自己身后，回头看到墙角蹲着的李肃，心中岂有不明白之理。

        许梅娘眼中的欣喜与见到自己时失望不同，水润秋眸瞬间光彩熠熠，沈峘自嘲一笑，原来是这种感觉。

        一如当时自己望向柳磬竹，许梅娘虽不爱自己，大抵也有中被背叛之感。

        许梅娘轻轻摘下头上的玉梅簪递给沈峘，温声道：“沈将军这簪子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许梅娘说得轻松，为沈峘留了颜面，不曾道破。

        沈峘低头看向许梅娘素白的手心中的玉梅簪，在冬日中绽放却无人欣赏，只得将它取回。

        “是我思虑不周，多有打扰，望你往后一切顺遂。”

        沈峘忍住声音中的颤抖，紧紧握住玉簪，指节都用劲发白。

        许梅娘身后株株冬梅迎寒风，不惧风霜欺压，沈峘以为许梅娘是傲然冬梅，却不知她心系春梅繁花相聚的热闹，不爱凌寒而开的孤寂。

        只是沈峘不知，往后也没机会去了解了，二人早已错过，在彼此的生命中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后，纷纷退离。

        沈峘翻身上马，深深的看了一眼许梅娘，想要将她的身影记在心间深处，许久沈峘策马前行。

        在路过墙角时勒马驻足，李肃也站起身，身着许梅娘所做玄色锦袍，手执草垛，满是红润香甜的红果，落落大方的立于马前，也丝毫不失气势的回望沈峘。

        二人相视良久，却未发一语，终是沈峘先策马离开。

        李肃看着沈峘披风上长胜军的标志，微微皱眉，先前夜里不曾注意，此时才见到。

        许梅娘这边见沈峘离开，自家回身锁上门，进屋取暖，在外面站了这么久，遍体生寒。

        李肃这边听到门栓落下的声音，顾不得多探究，忙小跑着往回赶。

        果然，梅娘是生气了！

        李肃心中惴惴不安，站在大门外手足无措，竟把自己会武功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在外面天寒地冻之下站了半天。

        还是吴嬷嬷回来，看见发呆的李肃，惊讶迎上前，李肃这才回过神来，救助吴嬷嬷救他。

        晚饭时，许梅娘出屋来便见一个草垛立在门外，上面一串串诱人的红果在夜色下油亮水滑，引得人直咽口水。

        真把自己当小孩哄了。

        许梅娘暗暗腹诽，撇撇嘴绕过草垛离开，房檐上观望的李肃垂拳轻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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