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衿羽纱

洛凌城街市上喧嚣中透着热闹与繁华，熙熙攘攘，声声沸沸，好不热闹。

        跟着祁霁又进了云枝坊，接待的却还是那位刘婆婆。

        笑脸盈盈的迎上去，却见是叶睎，刘婆婆尴尬的笑了笑，看向祁霁问道“公子可有什么看中的？”

        “星摇玉枝浓，岁桀霁安年。烦请把这句诗带给凝芷夫人，故人来访，寻她一见。”祁霁道。

        那绣娘听了，先是一阵的惊愣，随后忙道“公子莫急，老身这就去，公子稍等、稍等。”说着，忙向内坊楼上跑去了。

        “师父，凝芷夫人是谁？”叶睎心有疑虑，脱口问道。

        “故人。”

        故人？这一来中州怎的蹦出来这么多故人，先是长泽楼主，这回又来了个凝芷夫人。叶睎以前觉得师父和他一样，孤苦伶仃，现在倒是不得不感慨于自己的无知，还有多少事是她不知道的。叶睎觉得在清遥宗的这十年，虽然自己与师父形影不离但她好像真的不太了解他诶。

        刘婆婆去带了话，回来时脸上虚情假意的招牌式笑脸倒是换成了有感情的欣喜，“二位跟老身来，凝芷夫人在二楼等着呢。”

        云枝坊二楼，一雍容贵丽的妇人正端坐在卓台旁，好看的玉手斟煮着茶水。

        “都下去吧。”妇人开口道。

        侍女推下，那妇人起身走进祁霁二人，噙着笑上下打量了一番，调侃道“怎么？孩子大了，心也冷了，总算想起我这个姑姑来了。”

        姑姑？这又来一个亲戚？叶睎看向祁霁，惊的说不上话来，她这……

        祁霁也笑了，一贯冷锐的眸子也柔了许些“多年不见，姑姑可还好？”

        “不好，一点也不好，天天被一群鬼东西气的要死。”凝芷夫人抱怨道，看了眼叶睎又道“霁儿，这就是你信里经常提到的小麻烦精阿年？”

        她问的是祁霁却一双眼睛盯着叶睎，好像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晚辈叶睎叶瑾年，见过凝芷夫人。”叶睎道。

        凝芷夫人看了看叶睎又看了看祁霁，把玩起下巴，一脸玩味道“让我猜猜，小姑娘，叶睎这个名字是林桀那个老东西给你去的，瑾年这个小字当是霁儿给你取的，我说的对不对啊？”

        “是，老宗主把叶睎带回来取了这个名字，及笄那年，师父给我取字瑾年。”

        “不错不错，阿年，姑姑这云枝坊大不大，喜不喜欢？送给你好不好？”凝芷夫人突然问道。

        “啊？夫人您这……云枝坊很很好，只是我……”叶睎实在被吓到了，不知所措的看向祁霁。

        见她如此，凝芷夫人哈哈大笑，“好了好了，不逗你了，好好跟着你师父，好好修行，我这云枝坊啊就先不给你了。”

        “小子，你这没良心的一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找我做甚？”凝芷夫人做回去，继续斟茶。

        “衿羽纱”祁霁道。

        闻言，凝芷夫人确实一愣，显然没想到能从祁霁嘴里听到这三个字。顿了顿，问道“他们要动她？”

        “她穿得了。”祁霁道。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听到叶睎满脑子冒烟，这说什么呢？

        “如此也好，放在我这也没什么用。”凝芷夫人若有所思，抿了口茶对叶睎道“丫头，你跟我来。”说完，不带叶睎有所回应，径直忘二楼的厢间走去。

        这？叶睎不解的看向已经自觉坐在一旁喝茶的祁霁，得他点头，“去吧。”

        满腹疑惑，叶睎还是跟了去。

        祁霁口中的衿羽纱实则是一件银丝薄纱衣，似纱非纱，一眼看去恍如云星雨雾，缥缈虚茫，薄若透霞，轻如羽白。

        “晞丫头，这便是那件衿羽纱，我打量着给你穿正合适。”凝芷夫人道。

        “这…给我的？”

        “不然呢，专程带你来给你炫耀？我可没那么无聊。”凝芷夫人失笑，施法撤了厢房暗室壁强上的结罩，取出了衿羽纱。

        “真的给我？”叶晞不敢相信，这衿羽纱光听名字就不是俗物，凝芷夫人不过与自己初见，也算陌路，为何这么大方？

        “这本来就是霁儿的东西，他要给你，我还能拦着？”凝芷夫人无奈，这小丫头不是一直大大咧咧的惹事精嘛？怎么她看着还挺乖啊？

        “这是师父的？”

        “穿在里面的，不冷不热，跟没穿差不多。”凝芷夫人道，说着自己则是先一步走出厢房，“屋子借你，快点。”

        “唉……你……”看着手里那银纱短衣，叶晞迷糊了，这薄薄一层还银白色的，却是跟没穿差不多，师父给她这个做什么？

        不过，疑惑归疑惑，她还是穿上了那件衿羽纱，套在里面，跟没穿差不多。

        这边，凝芷夫人走出来见祁霁正把玩这自己的瓷粙碧纹杯，只是自顾自的转看着，偏就着不喝杯里的茶。

        “干什么呢？我这茶里有毒啊？干看着不喝？”说着，自己拿去另一杯喝着。

        “我在想姑姑这杯子用了好些年了吧。”祁霁道。

        “十几年了吧，那该死的老东西送的，我也懒的换了。”凝芷夫人感慨道，眼里的落寞却是掩不住的。

        祁霁抬眼看她，正欲说什么，却被她抢先阻止道“打住！那林老头都化成灰了，谈他做什么？晦气！”

        祁霁了然，不再说什么。

        “对了霁儿，你的身体……”凝芷夫人突然蹙眉问道，“我听夜涟说你前些日子受伤了，如今可还好？”

        “也是，你这毒特殊，平日还好，就是这一见血就严重的厉害，霁儿，这毒真的解不了吗？”精致的妆容下，凝芷夫人一张脸忽的沉了下来，各种复杂的情感在她的心头紧纠着。

        霁儿这孩子本来不必承担那么多，他本来可以同别的少年郎一般肆意潇洒，却总要被那些没影的经年夙怨牵扯纠缠，至死方休。

        祁霁轻笑，眼底竟是薄凉，“渗结进血脉的，至死方休，又如何能解？这一切都是夙命。”

        “霁儿，……”凝芷夫人自诩有三寸不烂之舌，可此刻却是全然不知要说什么。是啊，连她自己都逃不过的劫，又有什么理由去劝说旁人，当真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由人啊！

        说话间，叶晞出来了。

        “凝芷夫人，这衿羽纱还真如您说的那般像没穿一样。”叶晞笑道。

        “喜欢吗？”祁霁抬眼看她，问道。

        叶晞点头，“看着挺好看，穿在里面也挺好，就是不知道有什么用？。”在她的记忆里，师父这人无聊极了，才不会送那些看起来不错却没什么用的东西，就连她跟着他给她过的四次生辰，每次都是些经书笔记、法器护符什么的，这衿羽纱估计也是什么护身罩什么的吧。

        果不其然，叶晞这次还真猜对了，就是护身罩。

        “衿羽纱可做随身护甲，驱邪避祸。”祁霁道。

        “哦。”叶晞不知道说他什么好，又是驱邪避祸，敢情她一个小姑娘驱什么邪、有什么祸。

        “你不喜欢？”见她深情恍惚，祁霁反口问道。

        “没有，没有，喜欢，当然喜欢，这么件精美绝伦的纱衣还可以防身用，喜欢，我当然喜欢了。”怕他误会，叶晞一连说了四个喜欢，虽然又是驱邪避祸的礼物，但她叶晞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

        见她如此，凝芷夫人却是了然笑道“晞丫头，我听那刘婆婆说你此前在我云枝坊逛了好久，结果是气呼呼的走了人。”

        “我……”叶晞欲言又止，总不好说自己是因为钱不够被楚阡阡气到了吧。

        “刘婆婆！”凝芷夫人唤到。

        闻声而来的刘婆婆手里拿着两件折好的衣袍。

        “这是……刚刚的那两件衣服？”

        “是一模一样的另两件。”凝芷夫人道，她们说话间，祁霁却是自顾自的喝着百洱茶，两眼却是直直盯着那傻乎乎的徒弟。这凝芷夫人是什么人他最清楚不过，云枝坊又岂会是一样衣服只有一件？不过看叶晞那变来变去的小脸，却是好笑极了，祁霁摇了摇头，细品着这新叶清茶。

        “一模一样，她不是说一样只有一件的吗？”叶晞看向一旁的刘婆婆，见她一脸尴尬的笑着。

        “这没你什么事了，下去吧。”凝芷夫人遣退了刘婆婆，对叶晞嗔怪道“怎么？缺一片纹叶，多一朵绣花，也就不是一模一样了，那我这云枝坊确实没有一模一样的。”

        “可你这起码九分想啊？你这是欺诈？砸招牌！”不知为何，极力不在凝芷夫人面前纵着自己的叶晞却是暴露了，欺诈，绝对欺诈，虽然她没买什么，但也是被那刘婆婆气惨了。

        “啊呀，我刚还觉得你乖巧机灵呢？真是如你师父说的那般固执。”

        “我……”

        “行了行了，这个算我送的，不一模一样但十分的像。”说着，凝芷夫人却是人不在笑了，这丫头果然有意思。

        “那……叶晞谢过凝芷夫人。”

        “好了好了，霁儿，你们有何安排？”凝芷夫人看向一旁沉默的祁霁问道。

        “送她回去听学，然后……”话说一半，祁霁却是喝了口茶，明显不想透露自己的行踪。

        凝芷夫人瞪他，“连我都瞒？罢了，我如今也帮不了你什么了，你万事小心，有些事，过了那么多年了，是是非非其实也没那么重要，当下才是要紧的。”

        “还有啊，林老头那法子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你……想清楚了。”

        “霁儿明白。”祁霁道。

        “行了行了，得空了别忘了来云枝坊逛逛，还有你那传声纸鹤也多叠几只给我玩玩。”

        “是”

        “晞丫头，下次来，姑姑给你绣件真正独一无二的袍子。”凝芷夫人看向叶晞道。

        “谢谢夫人。”叶晞道。

        “可以了，都麻溜点，我还要午睡呢。”说着，凝芷夫人也不再看他们，转身往里间厢房走去。

        只是，祁霁并未直接把叶晞又送回去听学，而是去了……思潜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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