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白云晞日

天完完全全黑了下来，叶晞一路疯也是跑出了长泽楼。

        揣着满肚子的委屈，叶晞倔强的极力压制住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冷冽的风刮在她白皙粉嫩的脸上，沾着泪水的凄涩，她的脸颊被风嚎的生痛。

        然而，那蛰噙的疼痛并没有使她停下脚步，而是一直跑着，整颗心空落着，凄凌凌的，更多的是委屈与那与生俱来的倔强。

        眼前，灯火阑珊，南玺门三个大字很是显眼的挂在洛凌街的玉台柱上，两侧还挂着一串霓虹灯笼。

        而叶晞只觉得刺眼，十分的刺眼。就在这之前他在那秋祈煜嘴里听到过这三个字，那时她还盘算着回头闹着师父带她来逛一逛呢，可如今她来到这，只觉得可笑，甚至可恶。

        原来…原来一直都是她在自作多情，其实在师父眼里她就是累赘就是麻烦。

        可笑她还以为师父对她和旁人不一样，以为师父…师父多少是有点喜欢自己的，以为自己和旁人总归是不一样的。现在看来，简直是可笑至极，在师父眼里她总不过是一个便宜徒弟，是只会惹麻烦的累赘。

        呵呵，叶晞啊叶晞，你怎的就沦落到惹人烦讨人厌的地步了？

        失了魂似的站在南玺门下，叶晞突然想到了那自己有意封纯了很久的那段记忆。

        是啊，她一直都是不被人喜欢的，记忆中的那段时间，那段孩童时最恐怖的时间。

        她记得那时下雪了，是冬天，那天收养她的阿婆被人打死了，狗窝似的房子也被一群人蛮横的拆个稀巴烂，她怕极了，偷偷逃了出来，她的腿磕出了血来，她的脸冻的胀痛。

        她哭着跑到了大街上，可却被人鼠犬似的赶来赶去，她饿极了，舔着指头小心翼翼地蹲在一家卖包子的摊子旁，想着看几眼那热腾腾的肉包子，就看几眼，这样或许就不那么冷也不那么饿了。

        可那小贩看见了偷摸摸的她，嫌弃极了，生怕会弄脏了他家的包子，举着面杖就朝她头上打来。

        她怕极了，急忙站起来要跑，却还是没狠狠打在了胳膊上。本来就破烂了的衣服更是生扯的稀碎，血从她的肩头流下，这一下，头上脸上、她浑身都是血。

        那男人似是有些慌了，连忙拿过两个包子丢给她，“去去、拿了包子就滚远点，别吓走了我的客人。”

        热腾腾的包子被小贩塞在她怀里，一瞬间那股暖意传烫至她的整个身体，她连忙把包子塞进怀里紧紧抱着。

        清凉的眼睛看着那慌乱慌张的包子小贩，她感激的给人家连鞠躬了三下，抱着包子感觉跑看了。

        那天的雪下的很大，有饭米粒那般大，她也曾尝试着吃过那满地的雪，可得到的却是彻骨的寒凉。这么大的雪，却总归不能吃的。

        地上的雪积的满满的，很深，阿婆给她的鞋子跑丢了，丢在不知道什么地方了，而那个唯一挂念着她的好心阿婆也被死了。

        泪水挂在她的脸上，和冻住的雪混在一起，她小小的一个人都蜷缩起来，躲在一个有着破烂草棚的墙角。

        而那紧紧护在怀里的包子却没舍的吃一口，不，她还是饿极了，小小翼翼的拿出一个，咬上一小口。

        那口包子的味道叶晞至今还记得，好吃，非常好吃，那种味道很神奇，似乎是夹杂着往后日子里她吃过的所以好吃的，不，那些的东西都没有那天她吃的的那口包子的味道好吃。

        而那么好吃的包子，她也只吃了一小口。

        那条街很热闹，当然也有一堆和她一样惨兮兮的人。

        果然，叶晞的藏身处很快就被一群乞丐发现了。

        他们是一群人，有和她一样的小孩子也有胡子拉碴的老人。

        他们看向她，看向她手里的包子。他们那混着苦色的眼睛倏然间亮腾了起来，豺狼般争抢着扑想她，好像要把她给撕碎吃掉。

        她怕极了，连忙丢了手里那个包子，跑出来那轰乱的人群，而另一边偷偷护在这怀里剩下的包子。

        可她却被绊倒了，细竹竿般的胳膊断掉了，骇人的白骨透过血肉横了出来。

        绊倒她的是那些年级小的乞丐，他们抢不过年长的乞丐，却看见她抱着另一个包子要跑，就争也似地扑向这边。

        她只感到一阵的眩晕，而她的胳膊好像断裂了，但好像不那么重要了，因为她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眼前的一起都在慢慢笼在白茫茫的雾里，而她要快要和这些雾一起消散在空中了。

        最后，七岁的叶晞却是笑了笑，算是给这好看的米粒似的大雪告别吧。

        只是，在她就要闭眼的前一刻，她好像看到一个长胡子的老爷爷接住了他，那个爷爷长长的胡子，长得好好看啊。

        她又对着那老爷爷笑了笑，她曾听收养她的阿婆说过，人死的时候都会有神仙来接，那这一定是天上派来接她的神仙爷爷吧。快点带她去天上吧，听说那里有吃不完的包子，还有想那些小姐们穿着的漂亮的花裙子。

        只是，当七岁的叶晞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却不是在天上，而是在一个名为澜室的屋子里，而这间屋子的主人正是那长胡子的神仙爷爷。

        她一连睡了三天，再醒了的时候却发现她的胳膊被捆上里白纱带，而额头上的伤也包上里纱带，而她的身上还穿着很好看的新衣服，很好看也很暖和。

        她后来才知道那件好看衣服是紫色的，也是因为这样，她喜欢上里紫色，喜欢上了紫色的衣服。

        后来，她才知道那个长胡子的爷爷不是神仙，是这里的宗主，但这里虽然不是天上，但却真的有吃不完的包子，有好看的衣服。

        往后的几天，她都乖乖听照顾她的老婆婆的话，不对，应该喊她刘婆婆，她听别人都是这么喊的。

        她就听话的躺着，哪里也不去。终于，那个长胡子的爷爷又来看她了，他说他是林桀，是这里的宗主，他说不要怕，以后没人敢欺负她。他还给她起来个好听的名字叫叶晞。

        她问他为什么，却见他突然愣了愣，浓黑的眉毛也翘了起来。她以为他生气了，连忙拉住他的手说她喜欢这个名字。

        而那时林桀却只是摸了摸她的脑袋，叹了口气，他说如今雪停了，盛雪初霁，白云晞日，取这个名字，很好。

        那时的叶晞没怎么听懂他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要给她加上叶这个姓氏，但也觉得叶晞这个名字很好听，盛雪初霁，白云晞日，她很喜欢这句话，也因此喜欢上了雪。

        是啊，她的喜欢本就是如此的简单，一向如此。就连小时候喜欢缠着师父也仅仅是因为她觉得他长的好好看而已。

        不，那时候祁霁还不是他的师父。那时候他还是老宗主的弟子，是那个一直冷冰冰的厉害的大哥哥。

        那个大哥哥很厉害，每次都会率先完成长胡子爷爷的各项任务。长胡子的爷爷对她很好，一直把她留在身边，虽然不会经常出现，但每次教导弟子都会让她在一旁看着。

        他有好多个弟子，而那个冷冰冰的大哥哥却是她见过的最厉害最好看的一个，然而也是最不受其他弟子喜欢的一个，毕竟都没有什么人和他说话，有的，也只有一个灰衣服的大哥哥，可他却不是长胡子爷爷的弟子，听说是玄青阁的人。

        后来，叶晞有一次去宗阁里的山上采药，却是碰上了那个冷冰冰的大哥哥。

        清遥宗很大，也有好几座山，而她选的是最小的那座上，没什么人却看着很安全。

        可是当真正进到里面她才发现，这里是真的没什么人。不，那时候她碰到了祁霁，昏死了的祁霁。

        大哥哥，她小心翼翼的叫着他，被她一推，那白衣玉冠的少年醒了过来，但却是痛苦的皱着眉头，大大的手掌也透着彻骨的寒意。

        她被那股彻骨的寒激的一诊发抖，却还是用那小小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掌。

        大哥哥，你生病了，要去看大夫吗？她紧张的问题。

        可那冷若冰霜的少年却瞪着她，好看的眼睛里却是刀子般的射向她。他让她滚开，他说不管她的事。

        那冷冰冰的大哥哥挣开了他，艰难的向山里头走去。她跟着他也先那边走去。却得来他一阵怒嚎，他让她滚开，让她别来烦他，他说他不欺负小孩，让她快滚回家。

        可叶晞却看到了他那白的像雪的嘴唇也感受到了他脸上透露出来的痛苦。

        大哥哥，你生病了。她固执的跟着他，一路上无论他怎么甩脸色，怎么嚎她，那时的叶晞就是固执的跟着他。

        再后来，他也不再理她，挣扎着走到了一间院子里，而也就是那时叶晞才知道，这座山上还住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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