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怒火

一声刺耳的椅子摩擦地板的声音响起，之后一声巨响，是椅子大力倒在地上的声音。

        一班同学条件反射的往后看，只看见宋怀柠的背影和秦缙从后门走出去的身影。

        光听声音就觉得一阵腿软，太他妈吓人了。

        宋怀柠看着门外的走廊眨了眨眼，左胸腔里的器官在剧烈跳动。

        她被吓到了。

        她头一次发现秦缙冷着脸的时候也超级凶。

        她又看了眼门外秦缙走出去的方向，随后慢慢转过身。

        一班同学也立马扭头，再次眼观鼻鼻观心。

        除了上次醉酒，宋怀柠已经连续两天看到清醒的秦缙除了冷淡以外的另一种情绪。

        昨天对上他泛红的眼的时候，虽然只有短短两秒，但宋怀柠还是在他眼中看到了隐忍和兴奋。

        那是一种太过奇怪的情绪，矛盾畸形，一点都不正常。

        秦缙平时冷冰冰的，浑身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他身上像有层冰冷坚硬的外壳，他的情绪、状态、思想全都封藏在里面。

        人进不去，同样的，他也出不来。

        今天他依旧冷着张脸，但那双眼里却不是往日的冰冷淡漠，也不是昨天的隐忍兴奋，而是好像有很多种她读不懂看不透的交织在一起的情绪，可以肯定的其中一种是愤怒。

        他生气了，且非常生气，被他死死的压着，不爆发出来，却更让人觉得心惊。

        这种情绪压抑又暴躁，太过极端，一旦爆发，就再也收不住，会让他彻底失控。

        他为什么那么生气？

        道歉难道不管用？还是我又说错什么话了？

        宋怀柠眉头越皱越紧，觉得有什么东西被她忽略了，而且是很重要的东西，但她想不起来。

        脑子里又莫名想起昨天他眼眶泛红的模样，与两年前那晚的他重合。

        要不是宋怀柠那天晚上是清醒的，恐怕连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对秦缙做了什么混账事了。

        毕竟，秦缙红着眼睛的小模样，真的像被自己欺负惨了似的。

        -

        “你们班谁又砸门了！”

        宋怀柠被这仿佛装了扩音器的声音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抬眼看过去，门口站着个理着寸头的男老师。

        目测一米九以上，他的寸头都快抵着门了。

        “我操？彪哥？”

        “完蛋了。”

        “糟糕……”

        宋怀柠轻轻的拍了拍前桌的肩膀，轻声问：“同学，他谁啊？”

        前桌是个长得挺阳光的男同学，被她这么一拍像是收到了巨大的惊吓，整个人一抖，扭过头颤颤巍巍的说：“这……这是我们年级主任。”

        年纪主任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脾气火爆一点就着，嗓门大得跟装了扩音器似的。

        主任姓陈，人送外号“陈大彪”，亲切点喊“彪哥”。

        下课铃如期打响，一班同学松了口气，想着能逃过一劫，谁料陈大彪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径直走到讲台上，瞪着眼：“说话！谁砸的！一个个哑巴了！”

        依旧一片寂静。

        “不说话不承认是吧！”陈大彪走下讲台，径直走向后门，看了眼地上因为撞击掉落的墙皮，又看见倒在地上的椅子，心里的气一处不打一出来。

        “墙都撞掉皮了！椅子也这么倒在地上！觉得不是自己家的是吧？烂了坏了有人修是吧？我告诉你们！你们班的东西坏一样你们赔一样！说！谁干的！不说就你们班一起赔！”

        宋怀柠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脸不红心不跳的开始扯皮：“老师，我刚才坐错座位了，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把椅子绊倒了，然后椅子倒的时候又撞到了门，最后门就因为惯性给撞墙上了。”

        语言流畅，思路清晰。

        陈大彪狐疑的看了一眼宋怀柠，话说的这么一套一套感觉不太可信，看到她穿的便服瞬间转移了问题：“你为什么不穿校服？”

        宋怀柠乖巧的笑了笑：“老师，我是新来的转学生，还没领校服。”

        “让你们班班长尽快带你去领校服，在学校里就要有个学生样，校服是必须穿的。”陈大彪说。

        宋怀柠点头：“知道了老师。嗯……那椅子和墙的价钱怎么算？”

        “算了算了，下次注意。”

        陈大彪摆摆手，转身走上讲台，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班的小同学们，“你们班那个门，我听见好几次了啊，砸的咣咣响。每次都说是风吹的，到底是不是风吹的我不知道，但是门坏了你们班肯定是要赔的。有时候确实风大，把窗子关小点，要么就找个椅子抵着门，砸来砸去砸来砸去门就坏了，坏了你们班要赔的！”

        等陈大彪一通念叨走后，一班同学才三言两语的聊起来。

        除去宋怀柠前桌，前桌两人坐的端端正正，话也不说。

        那规矩样像极了小学一年级上课时候的模样。

        宋怀柠结合刚才前桌那个小男生的反应，得出结论，他们怕她。

        哦，也对，她是被教育局通报过一打三的人。

        而且听陆栖言说视频还被附中拿来做什么抵制校园暴力的素材，神一般的骚操作，真是要命了。

        宋怀柠叹了口气，又觉得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前桌的肩膀：“同学你叫什么名字？”

        前桌整个人僵硬无比，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大佬问我名字，她放学是不是要搞我。

        但他还是非常缓慢的扭过头，扯了扯嘴角：“我叫……江穆。”

        宋怀柠看着他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挑挑眉，语气温和得不行：“江穆啊，你别这么紧张，我呢就想跟你打个招呼，以后我们就是同学了。”

        江穆犹豫着点点头，愣愣的“嗯”了一声：“……好。”

        宋怀柠笑了笑，语气很难说没有无奈的意味：“那什么，江穆是吧，就别多想，我们前后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交朋友嘛，别这么一惊一乍的，也别表现的这么勉强。我自认为长的不算吓人吧，别表现的我像洪水猛兽似的，跟我交朋友不丢人啊对不对？放宽心，别紧张。”

        宋怀柠觉得有那么一瞬间自己都化身为幼儿园哄小朋友的幼师了。

        请问到了她这同学之间打个招呼认识一下怎么这么难？

        江穆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狂点头：“好。”

        宋怀柠目光往左移，落在江穆同桌身上：“那什么，江穆的同桌你好。”

        江穆同桌动作与江穆如出一辙，十分僵硬的转过身，非常勉强的扯起嘴角：“你好。”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张陆毅。”

        宋怀柠非常豪迈的抬手拍了拍张陆毅的肩膀，才拍了一下就感受到手下的肩膀突然僵硬，她又好笑的收回手：“好，记住了，张陆毅是吧，刚我跟江穆说的，谁也别多想，大家同学正常相处就行。”

        张陆毅一脸郑重的狂点头。

        “行，那就先这样吧，我就……先走了。”宋怀柠说完，起身从后门出去。

        江穆和张陆毅对视一眼，颇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

        江穆托着脸：“老张，我觉得大佬人还不错。”

        “我……我也觉得还不错。”张陆毅说。

        江穆：“那……那就先处处看？”

        张陆毅：“嗯。”

        去而复返的宋怀柠：“……”

        处处看？这么勉强的吗？

        她怕又吓到同学，先清了清嗓子才出声：“那什么，再问你们个事。”

        江穆还是略带僵硬的转头：“……什么事？”

        “就是那个，秦缙他平时跟谁一块？一般不在教室会去哪儿？”宋怀柠问。

        江穆摇摇头：“不知道，他挺高冷的，也不跟人说话，应该……就一个人，没人跟他一块。”

        “谁都不说？”

        江穆愣住了，犹豫了两秒小心翼翼的询问：“说什么？”

        “说话啊，秦缙他在学校都不跟人说话的吗？”

        “不说。”

        宋怀柠皱皱眉：“他就整天绷张脸？”

        “嗯。”江穆犹豫着说，“今天我们是第一次看到他生气。”

        宋怀柠眉毛一挑，第一次？

        哦豁，我该荣幸吗？

        宋怀柠在心里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诶好，谢谢了。”宋怀柠刚本来想去找秦缙的，但又不知道人在哪儿，想了想还是乖乖呆在教室吧。

        毕竟开学第一天，还是得给老师留个好印象。

        说着第一天上课要给老师留个好印象的宋怀柠，上了三节课她睡了一节半，期间被语文老师砸粉笔两次，被英语老师叫起来罚站一次。

        再次睁眼刚好第三节课下课打铃，她靠着椅背缓了几秒，突然想起什么，扭头看了眼后面。

        秦缙还没回来。

        她叹了口气，但又觉得也好。

        回来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宋怀柠从桌肚里摸出手机，微信有两个红点未读信息。

        【陆栖言：你今天是不是来上课了？】

        【陆栖言：找我的话，来高三五班。】

        宋怀柠“嘁”了一声，拿起手机往教室外走，忍不住吐槽了一句：“谁他妈要找你？”

        宋怀柠从教室出来后直奔高三教学楼。

        下课的校园热闹非凡，楼道上全是吵闹声，还有几个以为自己还是小学生的准高考生在打闹，你打我一下我打你一下的那种。

        刚上到二楼，就听到楼梯口隔壁的教室里传来一声带着驴叫的哈欠，给宋怀柠直接整笑了。

        这一声堪比“余音绕梁”啊。

        高三压力果真大，看看，都把孩子逼疯了。

        “几班来着？”宋怀柠又拿出手机看了眼信息。

        哦，高三五班。

        宋怀柠慢悠悠的晃到高三五班门口，朝里面伸着头望了望，拉了个刚出门的女生：“同学，麻烦帮忙叫下你们班陆栖言。”

        女生声音有点小：“他在睡觉。”

        宋怀柠伸着脖子又往里面望了望：“他坐哪儿？”

        “他坐倒数第三排。”女生指了指一组的后排。

        宋怀柠顺着看过去，班上后面几排全是清一色的黑黝黝的脑袋，动作整齐划一，排列层次不齐。

        倒数第三排窗子边的那个应该就是她要找的脑袋了。

        “谢谢啊。”

        宋怀柠走到窗边，把半开着的窗子猛地打开：“陆栖言！”

        那颗脑袋动了动，然后又不动了。

        宋怀柠颇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曲起手指弹了一下那颗脑袋：“喂！”

        看见这一幕的五班同学被吓了一跳。同学，你弹的谁？

        那颗脑袋又动了动，终于慢慢的抬起来，露出脸。

        陆栖言眉头紧皱，眼睛半睁，眉眼间全是不耐，一副别人拐了他马子的模样，脸上还有两条衣服印子。

        “你睡得跟猪一样。”宋怀柠丝毫不客气地嘲笑道。

        陆栖言转过头看见窗外的宋怀柠，睡意走了大半：“你今天来上学了？什么时候来的？”

        “今天啊。”宋怀柠像看傻逼一样的看他。

        有时候她真的有点怀疑，陆栖言这个人是不是出门不带脑子，就像今天，明明是他自己先发消息问“你今天是不是来上学了”，然后现在又好像根本不知道她来上学一样问一句“你今天来上学了？什么时候来的”。

        确实很迷惑啊这个语言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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