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二章

擎苍一路快马加鞭，可怜十七趴在马背上，被来回颠的够呛，我实在看不下去，开口求了擎苍，求他给十七换匹马乘。擎苍倒是痛快，当即就给十七换了一匹快马，那马像是受过训练，也不用人赶，一路紧跟在擎苍后面。

        回到大紫明宫时天上已有了些月色，方才进城还引来不少百姓围观，把街上围得水泄不通。

        “恭迎父王，女儿已将东苑收拾完毕。”

        “很好，”擎苍抱着我下了马，将我揽在怀里，“给这位小仙君在后院找间屋子，派两个人好生照顾，无需管他去哪，唯独不能离开大紫明宫。”

        “是，”胭脂将十七扶下马，十七还想跟我说些什么，但碍于擎苍不敢开口，只好跟着胭脂离开。

        擎苍解了我身上的捆仙绳，我被他封了命门，即便解了束缚也使不出半点力气，只能任由他将我抱起，我朝外半偏着身子，以示抗议。

        “放我下来！我要跟十七待在一起。”

        “王后自然得和君上在一起，你不用担心你的师弟，本君还得留着他当我们的见证人。”

        “你疯了，我是不可能和你成亲的。”

        “话可不能说的太早，小上仙。”说罢，擎苍竟俯身在我脸上亲了一口。

        “你！你竟敢！”也不知道我是从哪儿生出来的力气，照脸给了擎苍一拳，竟打的他一个趔趄，手一松，把我摔在了地上。

        我扶着一旁的矮桌站起来，虽然胳膊腿摔得有些疼，但一时怒急攻心，竟意外解开了被封的命门。

        “怎么样，有没有碰到哪里？需不需要喊鬼医来看。”擎苍也没想到自己会松手，说罢就要解我的衣服，看我有没有没受伤。

        我以为他要干那档子事，一把挣开了他的手：“请鬼君自重，好好爱惜你的一世英名，不要学凡间那昏庸无道的商纣王。”

        擎苍也不恼，看着我淡淡一笑：“若本君是商纣王，那上仙岂不是美艳动人的苏妲己了？”

        “你！没想到鬼君竟是如此放浪下流之人。”我本想骂他几句，但眼下还不能得罪他。

        “你叫什么名字？总不能一直称你小上仙。”

        我瞪了他一眼，偏过头不愿意与他说话。

        “不想说也没关系，本君即刻派人去昆仑虚打听，只需一时半刻便能问到结果，只是这借口……自然是来寻妻。”

        “不许你辱我师门！”我劈门一掌向擎苍打去，他也不躲，硬是接了我一掌。我有些诧异，虽是实力悬殊，但也不至于完全无动于衷。

        “你虽是上仙，但在我鬼族之地，只有鬼族和上神阶品的人才能完全施展法力，其他人施法都会折损一半的威力，本君劝你还是消停些比较好……现在，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了吗。”

        “令羽，墨渊座下第九弟子，”自从拜入师门，我就从未受过今日这等屈辱，自知斗嘴无用，便背过身不再理他。

        谁曾想，擎苍竟自后将我抱在怀中，跟我讲起以后大婚的细节，言语间的温柔之态使我后背生凉，我推搡了几番都挣脱不开，只能任由他说下去，闭眼塞耳，不听便是。

        “下月初三是良辰吉日，这半月你就在此处居住，我会派人来给你量身裁衣，定做我们成亲用的喜服和出席祭礼的礼服，还会命人派发喜帖，请四海八荒的神君仙魔前来观礼，你放心，自然少不了你师父和师兄弟……”

        “住口！要杀要剐你尽管来，不需要费那劳什子功夫！”我一把将他推开，乘他还没有站稳，顺势拔出了他腰间的佩剑，横在脖子上，“你想当着四海八荒的面羞辱昆仑虚，羞辱我师父师兄弟，那好，今日我就绝了你这龌龊心思，也算我报答了师父的授业养育之恩。”

        说罢，用力一抹，眼前瞬间炸开了一片血花，衣领顷刻间湿了大半，接着就觉得眼前天旋地转，屋里的摆设像被人自下翻了过来。

        “令羽！！来人！来人！速传鬼医！”

        擎苍扑过来按住我的伤口，我隐约感觉到一股暖流自伤口缓缓流入，想必是他在施法救我。我不愿他救，伸手去扯他的胳膊，却被他乘机握住，嘴里不住地喊着我的名字。

        屋里进来了很多人，乱哄哄的，先是有人叫擎苍把我搬在床上，后来又是一阵责骂呵斥的声音，只隐约听到什么“陪葬”的字眼，最后那些声音越来越远，我终是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醒来时已是傍晚时分，地上躺着几缕西斜的阳光，映出点点光斑。

        脖子上的伤已经妥善处理，床前的矮桌上放着许多换下来的沾血布条。窗边站着一个人，正端着药罐往碗里倒，隔着纱帐看不清楚是谁，但身形隐约有些像十七。

        “十……咳咳，”我想开口喊十七，谁知一张嘴却咳了起来。

        “九师兄！”十七见我醒了，连忙丢下手中的药罐跑来扶我，“你再不醒，十七就要硬闯出去找师父了。”

        “我……躺了很久吗？咳咳……”那一剑可能伤到了内里，说话时伤口疼得厉害，还总想咳嗽。

        “九师兄，你可是整整躺了三天呢，那个鬼医说，幸好擎苍及时施救，护住了你的伤口，不然就是九重天的药王来了也没办法救了。”十七给我倒了杯水，要我润润嗓子，接着又跑去窗边给我端药。

        我没说话，乘着十七起身的空档，伸手去扯脖子上的布条，自刎不成，害得十七如此担心，还平白欠下了鬼君救命之恩……接连做出如此蠢事，倒不如死了算了！

        “九师兄！你这是干什么！”十七拉开我的手，把扯开的布条重新裹好，好在先前缠得紧，只被我扯开了一部分，“我知道你不愿意与鬼君成亲，但你也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你是师父自小养大的，倘若师父出关后知道你不在了，他该有多伤心啊。”

        “擎苍只是想拿我当借口，好羞辱昆仑虚和师父，我不能让他得逞。”

        “九师兄，你知道师父本就不在意那些虚名，况且四海八荒皆知擎苍野心勃勃，对天族心存不满，就算真传出去了又有几个信他是真心娶你，无非是找个借口挑衅昆仑虚罢了。”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先养伤，距离下月初三还有小半个月，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商量怎么逃跑。”十七把药碗递给我，一直盯着我喝尽了才放心，“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九师兄，你可得爱惜自己。”

        “你呢，擎苍他有没有为难你？”

        “我挺好的，就是出门总是跟着两个侍女，怪不舒服的。”

        “我们两个失踪已经三四天了，大师兄他们肯定在四处寻找我们。”

        “都怪我那天非拉着你去讨什么喜酒，才惹出这一堆祸事，还害得九师兄你差点丢了性命。”

        “我是和你一同下山的，自有我的一份过错。”

        “我原以为这鬼君对你满心思慕，必会好好待你，谁知你伤的这么重，他竟一直瞒着我，若不是我从那两个侍女口中打听你的消息，恐怕等你伤好他都不让我来看你。”

        十七又拉着我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这些天的所见所闻，直到侍女催促才慢悠悠的起身离开。临走时生怕我再寻短见，千叮咛万嘱咐让我放宽心，我笑他年纪轻轻就如此唠叨，往后成家定要娶个话少的夫人，让你没处去说。

        十七离开后，屋里便冷清了下来，只听得烛光闪动的噼啪声。看夜色已是戌时，侍女送来了晚膳，但我没有什么胃口，喝了几口清粥便不想再吃。

        左右闲着无事，我起身穿了件外衣，打算去书架上寻本书来看。这屋子原先想必是给女子住的，如今仓促收拾出来，很多摆设还未来得及更换——屋内没有书桌可坐，其他地方又有些昏暗，最后只好在梳妆台前凑乎一下。

        虽说鬼族好战，但也不是完全的弃文习武，这屋内的藏书大大小小也有上千本，随手一拿便是《通玄真经》《六祖坛经》《梦得文集》，可见原主也是涉猎广泛的爱书之人。

        “小羽，才刚醒来便要用功吗？”

        “鬼君是何时来的，”我心里一惊，才躺了几日便如此迟缓，竟连擎苍进门都未曾发觉。

        “小羽，你不用害怕，我不会强迫你做什么，你先养好伤，婚事我们以后再谈。”

        “没什么好谈的，你我同为男子，本就有违天道伦理，鬼君还是早些醒悟的好。”

        “本君这二十万年从未将所谓的‘天道’放在眼里，顺心而为才是本君的‘天道’。”

        擎苍步步逼近，我无处可退，便想躲回内室去，擎苍拉住我，将我困在他面前：“小羽，你可是怕与我一起被人议论？有我在，无人敢对你说三道四。”

        他的眼神仿佛一块烙铁，烫的我浑身难受，见他越靠越近，我竟生出了几分恐惧，连忙闭了眼睛，手在背后紧紧的攥着衣袖。

        预想中的事并没有发生，只觉得肩上一沉，一双手轻轻拢在我的手背上，将衣袖从我的手心里抽了出来。

        擎苍在害怕——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只是脑中突然闪过了这个念头——我们就着这个姿势站了一会，谁都没有说话。

        “这里……还疼吗？”擎苍直起身，将手盖在我的伤口上，我感到一股暖流顺着伤处慢慢扩散全身，他又在替我疗伤。

        “不……不疼了。”我不敢去看他，转身离开了他的怀抱，低头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鬼君身为一族之主，威震四海，自是无所畏惧，在下只是个上仙，平生所愿甚少，只求远离尘世，避世修道。”

        “令羽……”擎苍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鬼君请便，在下身体不适，便不陪鬼君了，”我进了内室，解了纱帐躺在床上，故意背对着他，过了许久，只听得一声细不可闻的唉声，随后一声门响，屋里再没了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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