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关心

酒吧的音响声震耳欲聋，与外头静谧的墨色仿佛两个世界。

        一楼的舞池，年轻男女跃入其中，跟着音乐摇摆放纵。

        二楼的卡座，是难得清净的地方，来这一层的人，多是喝酒谈天，消遣一番。

        周存就坐在其中一个卡座上，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狭长眼眸中的波澜掩盖在五光十色的纷杂之中。

        黑皮沙发上还坐着两个男人，他们是周存的朋友，也是这个酒吧的常客。

        他们谈笑风生，借着卡座绝佳的视野，时不时地看向忘我的舞池。

        “哇塞，你们看那个穿白色吊带的美女，这已经是第六个问她要微信的男人了。”秦彦看着楼下，惊呼道。

        “哪个哪个？”林嘉图闻言，凑到秦彦身旁，顺着他的目光朝楼下看去。

        周存将鸡尾酒放在了桌子上，破天荒地站起身，走到了栏杆旁，墨色的眼眸注视着舞池的方向。

        白色吊带。

        下午见温予的时候，她还穿着清新的果绿色长裙，刚才看见她时，她已经换上了一条白色吊带短裙。

        夜晚的她，没有梳马尾，微卷的长发散在脑后，精致的妆容与那清纯又妩媚的收身吊带裙，让她成为了今晚酒吧最靓丽的色彩。

        从高中起，温予便是这样的存在，现在岁月并没有让她丧失少女的胶原蛋白，反倒为她染上了成熟的灵韵。

        舞池中的温予，笑盈盈地拒绝了一个男人的搭讪，神采飞扬地与任安然以及一个周存并不认识的男人一起闹着、蹦着。

        “哟，周存，铁树开花了？”见周存难得这般，秦彦站到他身边，挤眉弄眼，“原来你喜欢这样的女人？不如你去试试，没准能要到她的联系方式。”

        周存和这两位常来酒吧，不过他对酒吧的露水情缘向来没有兴趣，只想在创作之后喝点小酒放松一下。

        ˙这一次，周存好像看上了舞池里的女孩，这让秦彦和林嘉图颇感兴趣。

        周存沉默一瞬，勾唇：“我认识她。”

        “你认识？！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美女了？！”林嘉图瞪圆了眼睛——作为周存的大学室友，他极少见周存和女生接触。

        “高中的前女友。”周存倒是坦诚，直接亮明了温予的身份。

        秦彦和林嘉图瞠目结舌，面面相觑。

        他们之前知道周存高中有过一段，可他们不知道，他的恋爱对象竟是如此明艳的大美女。

        温予美目盼兮，身姿曼妙，气质又不落俗套。

        看见她，秦彦和林嘉图忽然理解为何周存这么久都没有找对象了。

        “你们怎么分手的？”

        “喂……”

        秦彦的话音还未落，周存突然迈着步子离开，下了楼。

        温予在舞池里，完全卸下了白天的疲惫与烦躁。

        她喜欢这样的氛围，在人群之中，她忘情自我——只是，她每次都会被男人搭讪。

        今晚拒绝了第六次搭讪后，她跳得也有些乏了，拥挤的人群中，她又被人撞了一下，若不是方辰及时拉住了她的手，她估计得摔在地上，被人踩好几脚。

        “累了累了，喝酒去吧。”温予活动了一下筋骨，对任安然说着，一边转身。

        结果，她迎面撞上了一个男人，还险些在他的白衬衫上留下口红印。

        “抱歉……”

        温予正想道歉，可抬头看去，话噎在了嘴边。

        是周存。

        周存比高中还高了一些，从曾经比她高半个头，到现在的近一个头。

        四目相对，那些嘈杂的音乐声都仿佛消失了一般，温予感觉自己被吸进了周存深邃的眼眸中，到了另一个空荡荡的世界。

        “好家伙，周存！”任安然一时没忍住，惊呼道，将温予从诧异的茫然中唤了出来。

        “好巧。”温予挤出了一抹笑容，内心叫苦不迭。

        今天是什么日子？世界尴尬日吗？？

        怎么她白天因为工作见了周存，晚上出来放松还要碰见他？！

        老天爷呀，放过她吧！！

        这些抱怨的声音只能说给自己听，在周存看来，温予还是保持了体面。

        “好巧。”周存低沉的声音响起，如同背景音中的低音鼓点，“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和任安然，还有——这位男士是？你男朋友吗？”

        方辰和任安然就跟在温予的身后，周存的目光轻飘飘地扫过他们，最后又落在了温予的身上。

        温予一愣，转头看了一眼——周存这是在问方辰吗？

        “啊……不不不，这是我朋友。”温予摆了摆手，解释道。

        不知为何，周存像是松了一口气。

        “酒吧鱼龙混杂，你尽量少来，注意安全。”周存开口道。

        “你不也来了，谁知道你是鱼还是龙……”温予嘟囔道，但她后知后觉，脸色一僵。

        周存这是在做什么？关心她？

        眼前的男人微微蹙眉，温予只想遁地消失在他的面前，赔笑说道：“好了，我要和我的小姐妹去玩了，告辞告辞。”

        说完，不等周存回答，她拉起任安然的手，脚下生风，酒也不想喝了，直接从酒吧逃跑。

        “温予，刚才那个人，真的是周存吗？”走到酒吧外，任安然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高中时的周存，话极少，极其被动，更别提关心别人了，就是一个闷葫芦。

        他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整个世界对他最重要的事应该就是画画。

        温予也被周存莫名其妙的出现和莫名其妙的关怀吓了一跳——周存不尴尬吗？他不尴尬她尴尬。

        “周存不会吃醋了吧？”方辰冷不丁地说了一句，“我感觉他看我的时候……眼里有杀意。”

        “方辰，你是戏精吧？”温予险些笑出声来，“我和周存都七年没有联系了！他吃啥醋啊？”

        “就是，方辰，你不了解周存。”任安然在一旁附和道，“高中的时候，追温予的男生那么多，也没见他吃醋呀。”

        温予和任安然一唱一和，方辰一时无语，撇撇嘴：“罢了罢了，反正跟我吃醋也没用，我只喜欢男人。”

        酒吧外，还能听见里头的喧闹声，三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晚风闷闷的，吹进了温予的心里。

        因为周存的出现，温予没有玩尽兴，晚上也失眠了。

        在她的脑海中，穿着校服的周存以及今天穿着白衬衫的他来回放映。

        淡漠、疏离，还有今晚的“关心”——温予不知道，哪个才是他。

        温予翻来覆去，也不知什么时候才睡着的。

        翌日，她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到了公司，并且一大早就被叫进了主编办公室。

        “小温，你这是一夜没睡啊？怎么了？周存不好说话吗？还是有别的烦心事？”主编许益看着温予那疲惫的神色，打趣道。

        听到周存的名字，温予便想起了让她失眠的这个罪魁祸首，委屈道：“许编，您就别打趣我了。”

        “昨天我跟周存对接过了，他对我们的策划没有意见。”温予老老实实地汇报道，“明天可以开始跟访了。”

        许益满意地点了点头，可接下来说的话却如同一记惊雷：“小温，我找你来也是为了跟访周存的事，之前定的是跟访三天，现在计划变了，你要跟半个月了。”

        “什么？！”温予惊叫道，音量提高了好几个分贝，“半个月？！”

        “小温，你别激动，别激动。”许益咳了咳，安抚道，“你也知道，周存可是艺术界的黑马呀！获得了梵高国际大赛的金奖呀！现在艺术界很看重他，我们要抓住机会，帮忙宣传。”

        “他年轻，又长得帅，如果能火，对艺术界来说，是好事。”

        听了许益的话，温予在心里忍不住吐槽——这格局被许益吹得越来越大了。

        “那也不用跟半个月吧？”温予忍不住说道。

        许益认真地向温予解释道：“周存说他这半个月有很多工作，比如办展啊、去活动领奖啊，还要去做一个公益活动，能记录的东西很多。而且，上头也有意好好宣传他，你现在的任务艰巨啊。”

        温予皱起了眉头——一个简单的跟访，怎么变得这么麻烦？

        “上头打算做一个记录短片，所以，你得跟着他，还得跟着他回他的家乡，了解他与绘画的故事。”

        听到回家乡以及周存的绘画故事，温予脑海里立即蹦出了中学时的画室。

        还有那糟糕的、尴尬的告白。

        “许、许编……这个主意很好，但、但是……您可不可以换个人跟？”温予想到要跟周存相处半个月，还要跟着他回母校，便感到一阵后怕。

        许益的脸色严肃了几分，说道：“温予啊，这个机会对你来说可是很好的机会啊，你可以好好锻炼一下。而且，据我所知，你和周存是一个地方的人，没准还是一个中学的。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杂志社也只有你这位老乡，才能打开他的心扉。”

        看许益的态度，温予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她很想告诉许益，周存就是个冰箱，打开了他的心扉，也是冷的。

        她也想告诉许益，周存和她那令人尴尬的关系。

        可是，最后温予还是忍住了——她可不想被反复鞭尸。

        “好、好吧，我会好好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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