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查抄知府

乌云压境，等黛玉扶安老夫人上车轿时，扬州忽落了雨。

        春雨打在轿顶拼凑出好听的音符，雪雁怕黛玉冷将一件纯白镶着狐边的小斗篷替她围上。

        安老夫人见黛玉水眸清凌凌地望着窗布，总觉得此人给她一种看似很近实则极其遥远的感觉，仿佛她伸手这人就能在她面前消散，明明看着身形不过八九岁，仿佛一株弱柳，但又莫名给人很可靠的感觉：“妹妹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大的本领，家中人可知道？”

        黛玉垂下鸦羽般的睫毛在脸颊上投出一小片阴影：“我不想令家里人担忧，所以未曾相告。”她很难想象若是父母哥哥知道她修习术法，每天与各种妖怪打交道是会十分担忧地吧？

        有双温暖的手握住了她微凉的手，抬眸安老夫人眼神慈爱：“好好保护自己。”

        黛玉感受到她的温柔，郑重点头，看向雪雁：“其实也不是全然无人知，这丫头自知道后便一直陪着我。”

        雪雁闻言挠头憨笑：“我只知道小姐做什么都是对的，我想跟着小姐。”

        能知道小姐修习道术只是个偶然，那次她不小心遇妖，本以为小命便要交代在那儿了，谁知忽有一道荧光闪耀，透过柔和的光晕她看到蒙着面纱的小姐手持桃木剑从天而降，自妖怪的口中救下了自己。

        她当时看着小姐缥缈的身影忽想起扬州近年来一直有九天玄女来除妖的传言，她一开始还以为不过是说书人无趣的杜撰，却不想竟是自家小姐！而那之后小姐除妖也不打算瞒着她了，甚至更多时候她成了小姐的好助手，对此，雪雁十分满意。

        但是雪雁不知道的是其实那时是润玉带着黛玉来救她的，今日来抓这个妖怪方才是第一次黛玉瞒着润玉的单独行动。

        马车转过林府奔着知府宅邸而去，远远便见有许多百姓围在几尺外小声议论着什么，而张灯结彩挂满红绸的知府宅邸门口现下围着许多官兵，个个神情严肃，不像是来参加喜宴的架势。

        黛玉不免心一提，看向雪雁。

        雪雁当即明白了黛玉的意思，掀开轿帘先唤车夫勒马，随后下去询问百姓，越听面色越苍白，忙上马车回报：“小姐，我听他们说是太子殿下同北静王奉命查抄知府，据说安大人贪污巨额公款收刮民脂呢。”

        安锦方出门，太子就携北静王来查抄？黛玉水眸望向安老夫人，此时安老夫人神情惊恐已然泪流满面，嘴唇哆哆嗦嗦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啊，那妖怪定是察觉到安府大厦将倾才想尽快脱身，但是知府美名一直在外，这未免也太突然了，更何况今日娘亲带她来参宴如今尚在安府，不免有些许心急，抬眼看了看雪雁。

        见安老太太依旧在垂泪沉浸在震惊和悲伤中不可自拔，雪雁会意掀开轿帘一角，视线里有一群身着官服的人自车后而来，为首的正是方才在云来客栈见到的那个驾马气势汹汹的人：“小姐，有人过来了。”

        来人正是北静王，他先奉命前去查抄知府，太子已至知府而他方才去了总督府一趟。

        若说这知府在扬州百姓的声誉如何？自是极好，因为城外流民看得见每日为他们布施的人正是知府千金，知府大人凭借着女儿的美名也颇受百姓爱戴。

        但若不是江南总督快马呈上贪污罪证，连圣上都要被这个看似老实忠厚的安大人给骗了。

        犹记得圣上唤他去的时候看着那些罪证面色铁青，而太子端坐在侧看着他抿了一口茶缓缓道：“七年前父皇南下便查到有巨额亏空，倒是被这个安梁拿前巡盐御史来顶罪了。”

        “景和所言甚至，当时却只抓了个尾巴，谁知竟在这呢！”圣上猛拍桌案，尤其是这个安梁不仅收刮民脂，更是连赈灾款都未放过，难怪扬州流民不减反增，他安梁还假惺惺地派自家女儿布施换取好名声呢！

        太子立起身来至圣上面前下拜：“还请父皇允儿臣同水溶前去扬州。”

        北静王也忙随着太子鞠躬作揖：“还请陛下示下。”

        御书房唯闻圣上悠悠长叹，看着自家儿子不免思及先皇后，悲从中来，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此事就全权交予你，去吧，既去扬州便替我拜访一下林盐政。”

        林盐政？有何玄妙？水溶有些好奇地看着身旁向来不喜形于色的好友耳尖忽然泛红。

        (⊙o⊙)…

        “妹妹救我！”见黛玉欲下轿安老夫人死命拉住黛玉的衣袖，她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不能被人发现自己是安家的人！她好不容易才获得新生，本就被妖怪夺走了大半人生，明明是那个妖怪引诱自己的儿子收刮民脂贪污公款以满足自己骄奢生活现在她却要替那个妖孽顶罪！

        黛玉水凌凌的眼眸看着她，雪雁上前打掉安老夫人的手：“我们小姐只负责抓妖，其余的爱莫能助。”

        “可是你都替我驱妖了，为什么不能再帮帮忙？你看我都这么可怜了，难道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他们安家的祸事于我有何关系？明明都是妖怪的错！”安老夫人被雪雁带到一旁，她死命抓着雪雁的手，苍老的瞳孔通红盯着黛玉：“求求妹妹可怜可怜姐姐。”说着泪如雨下，神色戚戚好不可怜。

        黛玉依旧不言语，目光带着几许审视的意味。

        但安老夫人此时都快疯了自然没有注意到黛玉紧抿的嘴角，依旧在说着希望她能救救自己的话，忽的车轿内没了声响，她这才看到黛玉审视的眼：“要不是你来得这么晚？何故至此？？要是你早点来捉妖安家何故于此？都是你们！都是你们！”

        “小姐别听这个疯婆子乱说话！”雪雁知道向来敏感的小姐定会为这老婆子的话伤心，担忧的看着她。

        黛玉闻言盈盈立起身，戴好惟帽，看向雪雁：“雁儿，我们下轿。”

        “好，听小姐的。”雪雁先一步下马车，见那安老太太依旧不依不饶想扑上来让小姐帮忙，心一横一掌劈过她的后颈，转而扶着黛玉纤纤玉手，待小姐平安下轿后掀开轿帘冲里间昏迷的安老太太啐道：“权当是救了一条会咬人的狗罢了。”

        没等看那老太太昏迷的表情，说完便扶着黛玉离远，言语忿忿不平：“我们好心好意，这人不知恩图报反而倒打一耙，哼！”若是黛玉帮她岂不是窝藏罪犯还会累及家人那个老太太不知道吗？怕是就算知道也要求小姐帮忙吧？

        雪雁心绪不平以至于扶着黛玉未看路一不注意便被脚下凹凸不平的石块绊住连带着黛玉也要随她摔倒，正当黛玉整个人都要向前倾时，有熟悉的人提起了黛玉后颈的衣领让她平衡下来，黛玉稳住身形，即便是透过厚厚的惟帽她依旧知道是他来了，他会怪她这次行动瞒着他吗？心中不免有些许忐忑。

        便悄悄掀开惟帽一角向外望去。

        入目只见他今日着一席缥缈素衣，腰间绑着同色腰封，如瀑墨发仅用木簪挽起，大半青丝落于肩头，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柔和、坚定宛若温玉。

        “该死该死，小姐可有伤着？”雪雁连忙起身仔细打量黛玉，见黛玉无事方才安心。

        黛玉嘴角微弯：“无事，快去寻娘亲，我们借赏灯由头出来太久了，恐她担忧。”

        又不觉想起雪雁告诉她五年前坊间便流传她是九天玄女的传闻，当时她看着身侧真正的神不免莞尔，后者看到她狭促的眼神无奈地眨了眨眼。

        至于为何五年前便有传言，是因为当初在她还未能独自收妖时难免仗着润玉之势狐假虎威，效果甚好。

        也同时在暗地调查过润玉的悲惨身世，原本以为真的如幼时那位风水先生所言哥哥是含冤而死的小鬼，但慢慢地她从土地爷爷和天师钟馗那里得知润玉哥哥并不是小鬼而是神仙，甚至因此遭到了钟馗无情的嘲笑。

        但当她追问哥哥是什么神之时，他们都不约而同的封了口，唯用一种高深莫测的眼神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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