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窗边正好腾空一张六人长桌，原彦哲二话不说，直接带大家过去。

        来祎妮屁股刚碰到凳面，就被他抬手示意：“你就别坐了，跟我一起去点单。”

        “……噢好。”来祎妮反应终究比不过人，慢半拍后才悟，匆忙起身配合。

        “爷，您先跟来奶奶聊着，我俩先过去点单。”原彦哲察觉来祎妮正盯着他，习惯性朝人右眉一记挑，“走吧。”

        “记得多点些你们爱吃的哈～”来音玥很满意男孩的主动。

        “没问题！”原彦哲朝老太太打了个ok的手势，转身朝点单台走去。

        来祎妮虽有些抗拒，但还是闷声跟上。

        过于挺拔的个，一头醒目的银发，再加一张人畜无害的娃娃脸，只是排个队，就吸了一波四面八方的高浓度注意……来祎妮跟在身后，脑袋微胀，刻意隔出的二十公分空隙，又悄悄多出一两公分。

        来祎妮极度排斥，成为人群中的焦点。

        譬如此刻，因为此人，她被连带焦点了。

        也是奇了，这人好穿不穿穿了一身白色运动套装，连鞋子都是白的……她也是一身白，还好死不死与他一前一后排着。

        更要命的是，她也顶着一张辨识度高的娃娃脸。

        这种时候，来祎妮最怕有不识好歹的闲人，眼盲看不到她刻意保持的距离，蹦出一两句欠打的闲话。

        怕什么，来什么。

        果然——

        “你好，你们俩是网红情侣嘛？”

        话音刚落，来祎妮整根脊椎刹那僵直，基本确定这声问的不是别人，正是一身白的他俩。

        原彦哲闻声180度后转，垂眼瞧人：“你到我前面来。”

        自动忽略旁人好奇。

        在来祎妮身后站定，原彦哲无声横了发问者一眼，神情拽酷又拒人千里，那人也识趣，迫于对方高高俯视的压力，脸上的笑愈发不自然，最后悻悻闭嘴离开。

        前面还有三位，来祎妮在心里默数，希望他们能点得快一些。

        明显的身高差，让她无法忽视身后这股气势，逼仄又压人。

        “你有1米6么？”原彦哲垂头看了眼换到他前面的女孩，漫不经心甩出一句。

        “抱歉，本人165。”前面又一位离开点单台，来祎妮迅速往前挪动两三步，并未转身瞧瞎猜之人。

        “喔，瞧着不像。”

        像是闲聊的口吻，又像是对人上下目光仔细测量后定出结论，这一句让人极不舒适的话入耳，来祎妮顿时没了好心情：“您多高啊？”

        言外之意：有趣死你？

        “1952。”淡淡一声，听着像是机器人报数据。

        “……”来祎妮没了脾气，决定不再接话。

        活久见，还是头一回听人报身高带小数点的。

        牛掰，有趣不死你。

        “302。”身后“机器人”又自顾自报出一个数据。

        来祎妮直翻白眼，心想这又是什么鬼。

        谁知，身后这“机器人”像是启动了针对她的读心术：“我俩身高差。”

        ……

        瞧把他给能耐的，三位数的减法也能被玩出优越感……不知怎的，来祎妮忽然有些心疼起老太太来，怕那老爷子十有八九也是这幅德性。

        如果真是这样，那老太太怕是要吃大亏！

        见人不予理睬，原彦哲自顾自一乐，闭上嘴巴，不再吭声。

        终于，前面只剩一位，来祎妮心中倏然遛过一阵异样：刚刚那种来自身高差的逼仄窒息感，似曾相识？

        “来奶奶，喜欢喝什么？”正苦苦思索着，身后的“机器人”又开口了。

        “拿铁。”来祎妮尽量收着点情绪，“我给她点就行。”

        “也行，随便点，不用客气，我爷买单。”终于轮到他俩了，原彦哲微抬下颚，扫了一圈黑板上的手写菜单。

        这话说的？难不成你们还打算aa？

        来祎妮没接话，心里不屑嗤了一声。随意扫了眼操作台，发现另一侧的工作人员正有意无意地往他们这边瞥，整个人瞬间又不自在起来。

        拖身后这位的福，她又一次，被“焦点”。

        旁人定向打量的视线，仿若带了刺，扎到她了。

        来祎妮也实在，点了两杯咖啡，一份抹茶千层后，就让出位置，示意身后的人上前点。

        她不清楚他们口味偏好，所以也就没必要刻意热情帮点。

        原彦哲顺势往前挪了挪，同样点了一杯拿铁一杯美式，转头瞧了眼老爷子在的方向，又追加了一份抹茶千层。

        老爷子在家从不碰甜点，也不知要不要吃这蛋糕。

        来祎妮安静地把一切落在眼里，1952要了跟她们完全一样的，不知是凑巧还是故意。

        “给他们点一样的，容易有共同话题。”原彦哲扫码付款，朝等在一旁的来祎妮看了眼，“等会有点眼力见，别傻乎乎地当电灯泡。让我爷和来奶奶好好地共忆青春岁月，是我跟你两个人今天最大的任务。”

        见来祎妮只是眨了眨眼，不做声，似对他的提醒存疑，原彦哲让出点单台给下一位：“懂？”

        “知道了。”来祎妮轻声抵了一句。

        “你就点一份蛋糕？”原彦哲后知后觉，瞄了眼小票上的点单明细，问。

        “嗯，我只喝咖啡。”来祎妮无意多说。

        “噢。”原彦哲顿了顿，打开手机翻微信，瞄了眼置顶的群，上面跳出一行灰色的小字，提醒群内成员群名已被群主修改为“对对”，下意识地，他打了个“？”，点了发送。视线再次掠了一眼身旁话不多的女生，“减肥？”

        像是在，没话找话。

        来祎妮并不怎么想配合，碍于等待取餐还要一会，只好尽可能简略互动：“嗯。”

        原彦哲锁了手机屏幕，浅浅一个蹙眉，上下刮了眼165的个：“你够瘦了。”

        “……”来祎妮秒囧，一直努力保持不及90斤的体重，她知道自己看起来不算胖。

        平日被人说瘦一直默认是褒义的夸奖，听了总会不由地心尖小雀跃，但这个人加了个“够”，让来祎妮有些咬不准他是“褒”是“贬”，正犹豫如何接这话题时——

        “胖点会好些，太瘦显得弱不禁风。”原彦哲点评时的口吻也像机器人，情绪没多少起伏。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是在讨论什么严肃的工作。

        来祎妮头一次碰到这样的人，听到这样的话，碍于彼此头一回见生疏得很，她只好敷衍地嘟哝一声：“还行。”

        几乎同一时间，她意识到1952也只点了一份蛋糕，于是直接一个回马枪：“你也只点了一份蛋糕。”

        非疑问语气，直接陈述语气，言外之意是：多管闲事！

        “嗯，我健身，不碰这些。”

        原彦哲重新打开微信，看到余高远连发两个贱嗖嗖的网红熊猫动图，上图配字“群内都是成对的”，下图“某人请抓紧”，手指刚要点退出，余高远直接了他。

        紧接着，赵杰煜和楚子茗纷纷跟上，一前一后了他，队伍整齐划一。

        一个没忍住，原彦哲轻呵一声。

        惹得来祎妮费解横了他一眼。

        这一眼，让她对这面前这个1952有了第一次带目的的打探：虽然一身宽松运动装，但举手投足间，还是隐约显出一些线条，透露着此人可能有些健硕。因为过于突出的海拔，才给人视觉上一种浅薄错觉：以为他身型修长。

        “好了。”原彦哲从工作人员手中接过一托盘的食物，见来祎妮只顾发愣，便开口提醒她。

        “……好。”来祎妮匆匆扫了眼端托盘的双手，确认无她用武之处后，利落转身，径直朝他们那桌走去。

        咖啡和甜点被逐一拿上桌，依次轻置于各人面前。

        来音玥扫了一眼，有些意外：“怎么？你们两个年轻人就给自己点了杯咖啡啊？蛋糕都不配一块？”

        原文翰也不解，抬头瞧自家大孙子：“哲哲，你再去加点。女孩子都喜欢吃甜点，多选一些。”

        “爷，来奶奶，我健身，她减肥，碰不了这些高热量的甜食。”原彦哲笑笑，先一步为两人解释。

        来音玥下意识瞧了瞧自家姑娘：“妮妮，你可不许再减了噢，再减下去就剩骨头了。”

        随后似记起什么，朝来祎妮面前那杯咖啡一扫：“你点的什么咖啡？”

        “美式。”来祎妮微窘，疏忽了。

        “你这孩子，老喝那么苦的咖啡，能长肉才怪。”言语间掩不住的心疼，来音玥想着毕竟在外面，得顾着点孩子的自尊，也不好多数落，便抬头去瞧爷孙两点的，话题自然过渡，“小伙子，你那杯是啥？”

        “回来奶奶，我也是美式。”原彦哲虎虎一笑，低头吸了一口，像是在给老人即兴实物表演。

        “哦哟，瞧瞧，这些年轻人，可都挺能吃苦的喽！”

        一语双关，惹得原文翰忍不住笑着附和：“哈哈，还真是，不像我们两个老的，老了老了就喝点甜的了。”

        见两老人一来一去互动气氛不错，原彦哲朝来祎妮抬了抬下巴：“对了，你刚才说要向我请教怎么练马甲线来着，走吧，我们去二楼逛逛，顺便我给你好好讲讲。”

        “……”来祎妮正闷头喝第二口，一听这话，差点呛住，抬手抚了抚胸口，愣愣地去瞧说话的人，见他右眉又是往上一挑，想起刚在点单台的对话，只好硬着头皮配合，“噢对，好——”

        “走吧。”原彦哲拿起咖啡，再次起身，“您两位慢聊，我们去二楼阳台转转。”

        “好嘞，上楼梯注意台阶哈。”来音玥求之不得，怜爱地瞧了眼自家姑娘，不忘提前嘱咐一句。

        “知道了，外婆。”来祎妮点点头，用脚抵开木椅，侧身，拿上才喝两口的咖啡，斜了眼迫不及待离桌的高挑背影，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一样，抬腿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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