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有雾不进沟

一场并不怎么宣大的酒席过后，孙武卒有些疲惫地回到了家，见着雷玉香，他可算是真正能和个大活人好好说话了。

        “婆婆，我真是想死你了。”孙武卒拥抱着说道。

        “婆婆也想你。”雷玉香用手拍了拍自己孙子的后背，心中却是“咦”了一声，奇了怪哉，自己这个孙子自从那场除夕悲剧以后便十分内向得平时跟她连几句话也说不上，以前在家的时候也大多是独自一人在房间里看书玩手机，可现在却是像换了个人一般，给人的感觉截然不同了。忽地，她又想到了更奇怪的一点，疑惑道：“武冰呢？怎么不见她回来？”

        “啊？”孙武卒一懵，自从武冰出事，他们考虑到老人快七十岁了，要是受此刺激再进了医院可就不好了，所以这次回老家孙志强没有跟来，一是真的有事，二是为了避免雷玉香猜疑。

        孙武卒知道快问快答反倒有可能引起猜疑，于是顿了一瞬，平静说道：“她在外面报了补习班，现在每天都要去那补习呢。”

        “哦。”雷玉香“哦”了一声，摇头笑道：“这孩子，平时读书不努力，现在老大徒伤悲了吧。”

        孙武卒“呵呵”一笑，道了句“就是”。

        雷玉香又对着他笑道：“还是你学习好。记着，可要好好读书，你爷爷就是因为都快二十的时候还没有抱过一本书，巴掌大的字儿屁都不认识一个，有力气又怎么？还不是被人家撵得像只耗子一样给撵回来啦？所以说啊，你一定要好好读书。”

        雷玉香一边说着一边带着孙武卒进了屋，她这一天下来可还没吃午饭呢，于是孙武卒又烧起火来。

        你可能要问了，孙武卒一个以前一直在都市里边读书的读书人怎会烧火？嘿，原先五六岁的时候他便已掌握了这类“技术活”的半分诀窍，后来每每回到老家做饭事都会选择烧火，久而久之，这门“技术活”就被年方十五的他掌握了个通透。

        雷玉香煮了两碗面，可孙武卒胃口小，真真儿地吃不下东西了，还惹得雷玉香“大惊失色”地问道：“可是肚子痛？恶心发呕？”

        别说，孙武卒早上吃了几个存在冰箱里存了不知多久的馒头，上车时痛得不得了，加上自己也晕车，所以才在要行驶一个小时的客车上难受地睡了一觉，下车时，肚子还是痛，而且也有些晕车想吐，虽说忍住了，可到了现在，还是有种晕晕的感觉，肚子也隐隐发痛。

        于是乎，孙武卒点了点头。

        雷玉香“哎呀”一声，连忙说道：“快，我带你去村公社那儿的张医生那看看。”

        孙武卒疑惑道：“看什么呀？”

        雷玉香拉着他，说道：“看病啊。你这是胃病，搞不好得去医院。”

        孙武卒“啊”了一声，挣脱开来，说道：“不用，我就是吃东西吃坏肚子了，然后又有点晕车而已。”

        雷玉香坚持拉着他，说道：“那可不成，万一小病变大病可就遭咯。”

        孙武卒愕然，无奈道：“真不用啊。”

        哪知婆婆还真就牵着他，连饭也没吃就走了三里的路，来到村公社的村医务室。

        村医务室里。

        “怎么了？”

        一个并没有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正玩着手机，见着有两个似是婆孙的人，不耐烦地问道。

        雷玉香连忙打招呼：“哎呦，张医生可真是越来越漂亮了呀，人家都说女人四十岁皱纹满天飞，可我看您不但没长皱纹，还越来越年轻了呢。”

        孙武卒嘴角微微抽搐，婆婆年纪大了难道眼神不好不好到这种程度吗？那满脸的雀斑和皱纹她是真没见着吗？

        “嘁。”张医生嘁了一声，看着婆孙俩没有丝毫尊重，不耐烦地说道：“行了，少拍我马屁。你家孙子这又是得什么病了？”

        雷玉香对这个后辈却是分外尊重，笑道：“就是闹肚子，还有点晕，他说是乱吃东西和晕车了，可我不就害怕这小病变大病嘛，就来跟您开个药方。”

        张芳美有些不舍地看了看桌上的手机，拿了个手电筒，对着孙武卒不耐道：“过来吧，张开嘴。”

        孙武卒微微皱了皱眉。不过心想还是算了，做人难免得有些地方需要隐忍。

        不过接下来的事才让他怒气横生。

        只见张芳美对孙武卒的检查完毕，跑到药箱旁边快速拣药，不过这时突然又进来了一对婆孙，还亲切地打招呼道：“张医生啊，我孙子有些发烧，你给他开几副药呗。”

        张芳美看了看来人，便是连忙笑道：“哎呦，刘婶儿，来来来，快坐。”

        接着还亲自搬了一条椅子请来人坐下。

        张芳美笑着对那个年龄比孙武卒小不少的小孩招手笑道：“哎呦，几天不见，你们家小少爷长高了不少呢。来来来，让我看看。”

        接着她便又拿起手电筒照起那个小孩的口腔，比之刚才，要仔细得多了。

        雷玉香见着自己孙子的药被停了下来，便说道：“张医生，要不您先帮我孙子把药配完？”

        张芳美回头不耐道：“帮什么帮？没看着我正在忙吗？”

        雷玉香无奈道：“可这总得有个先来后到吧？”

        张芳美声音尖锐道：“你家孙子就是点小病而已，能跟人家这么厉害的发烧比吗？”

        私底下给张芳美这个城里来的医生送了不少钱的刘婶儿也是在旁旁敲侧击，笑眯眯地道：“就是，四姐，你家那孙子起码年龄也大了，就是不吃药也能熬得过去啊。”

        雷玉香微微皱眉，她在雷家玉字辈中排第四，眼前这个是雷老五家里的，听说嘴巴凶得很，是个不讲道理的黄婆。，曾经还和自己的三姐雷玉芳吵过一架，嘿，那一架，不说惊天动地也差不多了。

        她可不想跟她吵，届时闹得两家不愉快还不说，还气坏了自己的身体可怎么办？

        于是她叹了口气，只有等了。

        孙武卒是真的怒了，人家都说医者仁心，但从没见过如此势利的医生！

        “哎呦！”

        正在给一直给自己送钱的刘婶儿孙子看病的张芳美忽地感觉身后有大力一拉，自己便是从凳子上仰翻地倒在地上，四肢朝天，可把她屁股蛋儿给摔惨咯。

        刘婶儿连忙上前搀扶，一边说道：“哎呦，你这是怎么了呀张医生？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啊？”

        张芳美满脸有苦说不出来，揉着屁股蛋，心里暗骂了一句“他娘的，哪方妖精敢作怪在老娘身上”，嘴里说着：“没事儿。”

        可刚一说出，背后又是被某股不知名大力一拉扯，又是一屁股坐在冷硬地板上，摔得更惨了。

        “哎呦！”张芳美大叫一声，本就缺少锻炼的她经过这么两摔，弱不禁风的身子骨差点给摔散咯。

        “活见鬼啦！”

        她似哭非哭，回头望去，见着刚刚那婆孙俩已然不见。

        “哎呦，武卒啊，你干嘛拉着我出来了呀？还没开药呢。”

        雷玉香手里挎着个毛线包包，被孙子拉着疾跑出医务室，累得够呛。

        孙武卒放开雷玉香的手，说道：“哼，刚刚那个姓张的也配当医生？非得吃她的药不可了？再说我也没什么大病，奶奶你就别担心了。看着你被人欺负，我心里才不好受啊。”

        “行了，我先去找建民哥拿件东西去，你先回家吧。”

        孙武卒交代完，说走就走了。

        雷玉香看着自己孙子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古怪笑道：“这小子，成为进化者了吗？刚刚那股内力……得有溪境水准了吧？呵呵，少年好啊。”

        

        孙武卒一路狂奔，来到一处精致小院内，也不敲门，直接进入，看着打开的房门，笑着高喊了一声：“建民哥！我来了！”

        房里那个正拿着螺丝刀的眼镜男闻声，脸色不好了一瞬，看着桌上面那道有些年头的物件，心里暗道一声：“妈的，这小子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他这东西还没修好呢”。而后赶紧把桌上的小物件藏进抽屉里，才敢支应一声：“来咯！”

        孙武卒见着那道熟悉也陌生的身影，笑问道：“怎么才开门啊？”

        雷家建字辈老三雷建民微微一怔，而后赶紧说道：“刚才睡觉呢。没听到。”

        “哦。”孙武卒点了点头，笑着道：“我来取那件东西。”

        孙武卒老房子的风水之所以如此之好，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因为老房子也是在一座道观的屋基上边建造的，当初新房修建，孙武卒特地去老房子里边搜了一圈，没捜着什么，可当老房子被推倒后，孙武卒在一天下午惊奇地在老房地下找到十几件老物件，大部分磨损殆尽，只有一个像是计时用的青铜古转盘还似乎有修复的一线生机。于是便送到这个从小跟着父亲帮着村里人修电视修机械的雷建民手里，这不，现在就来拿了呗。

        雷建民嘴角微微抽搐，眼神有些躲避，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额，东西嘛，这个、这个……”

        孙武卒皱了皱眉，问道：“怎么？出什么意外了吗？”

        雷建民说道：“你听我解释。就是这东西原本是快修好了的，结果我家大黄怕二娃子的狗，跑到桌子上，把那东西给踢到地上，又给摔坏了。不过我现在正在努力修复啊，你答应我那一千最多只能降到八百啊。”

        孙武卒叹了口气。这也忒不靠谱了吧。

        忽地有双白皙小手蒙住了他的眼睛，那身后的女生笑着说道：“猜猜我是谁？”

        孙武卒几乎下一瞬就脱口而出：“雷小雪。”

        小名雷小雪大名雷雪的女孩将双手放开，笑嘻嘻地说道：“你这家伙现在风光得很啊，刚刚我还在村公社看见给你摆酒。啧啧，十大青年呢。”

        看着眼前长得天真可爱，脑袋上竖起两根小羊辫子的女孩，孙武卒忽地想起自己的妹妹，结果人家还真就问了句：“武冰妹妹呢？她在家吗？”

        孙武卒怔了怔，一脸苦涩地摇头，说道：“没来。”

        “唉。”雷雪叹了口气，苦闷道：“那就不好玩了。”

        孙武卒“呵”了一声，笑道：“怎么，跟我玩就不行啦？”

        “呀，你也会开玩笑了呢。感觉你比以前开放了好多。”雷雪有些诧异地说道，而后又笑道：“那可不，跟你玩忒没劲了。”

        孙武卒似乎只听到了前一句，便说道：“变化太多了，不得不开放一点。”

        “嘿，德行。”雷雪撇了撇嘴，又问道：“要不去大蟒沟里边拣菌子去？”

        孙武卒哂笑道：“你不是说不和我玩吗？”

        雷雪摊了摊手，说道：“没办法啊，村里边其他人都跑去看张二娃家蹭网打游戏去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哦对，你还不知道我和张二娃上个月在学校打架了，反正我也不喜欢打游戏，武冰又没来，只有找你玩了呗。”

        孙武卒笑道：“敢情我是个最后的备胎？”

        雷雪一脸天真烂漫地笑着道：“那可不，要不是当初你拿了根棒棒糖给我，你连备胎还算不上。”

        孙武卒差点作势就打，说道：“就一根？当初你吃了我多少东西啊？二十块的东西被吃了十五，到头来还说我小家子气，买的不够的人我不知道是谁啊？”

        “呀，我不记得了呢。”雷雪视线微微躲避，笑着道。

        孙武卒一脸苦闷，拿她没办法啊。

        “走吧。”

        雷雪递出一个沾着泥土小锄头和一个小竹篓，言下之意可不就是让孙武卒扛东西自己轻轻松松走路嘛。

        孙武卒嘴角抽搐，心想算了，她还只是个孩子。

        两人准备上路，雷建民在身后说道：“可别忘了村里的规矩呀！”

        雷雪一边走一边说道：“知道了。”

        孙家村规矩：有雾不进沟，沟名大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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