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京城有个许大夫，医术高明，德高望重，一幅慈悲心肠，经常在京城的四个城门外举办义诊。今天，许大夫在北城门义诊。

        如明渊跟着这群小乞丐，来到北城门。

        张三心急，直接就想冲过去，如明渊拦住了他，指了指排着的人，说道：“都到这了，也不急于一时了，排队去吧！”

        队伍并不长，张三便抬着小虎去排队了。

        如明渊见袁三带着其他孩子追上来了，便离开了。

        京城城门外有很多茶肆，如明渊找了个墙角，躺在那听着茶客们的交谈。

        “今天，又有砍头的了，菜市口那边都快被血染透了。”

        “这都第几波了啊！”

        “谁说不是呢！这半月来，菜市口那里每天都有砍头的。”

        “今天又是哪家的啊？”

        “听说是武库司的官员！”

        ……

        砍头的菜市口在京城北市，北市外就是北城门，如明渊这几日都在北城门外的茶肆探听消息，暂时还没有听到原主父亲和陶家的消息。

        在茶肆墙角坐了一下午，如明渊碰上了来茶肆这边讨饭的张三。

        张三也看到了如明渊，走了过来，说道：“谢谢。”

        如明渊摇了摇头，意示张三不必道谢，他被太阳晒了一下午，此时话都说不出来了。

        张三见如明渊嘴唇干涸，都起皮了，整个人的脸色很不对劲，又去讨了一碗水，送来给他。

        如明渊喝了两口，说道：“多谢。”

        张三问道：“大叔，你在这边乞讨，知道有什么地方可以落脚吗？”

        如明渊皱眉，“你们不回去吗？”

        张三摇摇头，“不回了，这些年我带着兄弟们在村里讨生活，已经惹得很多人讨厌了，如今我们被赶了出来，村子是不会再欢迎我们了。”

        “京城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其实，我之前就想来京城闯一闯了，在这里乞讨，至少能吃饱吧！”张三举了举手里的破锅，里面放着满满的剩菜剩饭。

        如明渊扶着墙站了起来，说道：“你的兄弟们呢？”

        “许大夫义诊这么好的机会，我让他们都去排队给许大夫看看了，他们跟着我，其实也没过上几天能吃饱的日子。”

        “那么就走吧！”两人又来到北城门外，袁三正带着其他人在一旁等着。

        见张三满载而归，袁三眼都绿了。冲上来接过张三手里的饭菜，就抓起来吃，其他孩子也围了上来，你一手我一手的抓着吃。

        小虎伤了腿，坐在木板上眼巴巴的看着。

        张三说道：“去拿自己的碗，一人一碗。”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纸包，给了小虎。

        小虎打开一看，竟然是半个鸡腿和两个馒头，“三哥……”

        张三摸了摸小虎的头，说道：“吃吧！”

        小虎马上狼吞虎咽，袁三见了，不满的说道：“三哥偏心。”

        张三瞪了一眼袁三，袁三又抢着锅里的饭菜。

        “许大夫，要关城门了。”守城门的军士对着许大夫大喊道。

        许大夫看了看还在排队的人，便对着徒弟说道：“今晚不回去了，看完所有病人就去魏老头家。”

        “是，师父。”

        见许大夫不回城了，张三连忙看向如明渊，问道：“你不找许大夫看看吗？”

        如明渊说道：“不必了，陈年旧疾，死不了。”

        他们的对话吸引了许大夫的徒弟，那人一看，惊讶了一声，有多看了看如明渊几眼，说道：“你们离他远一点，他那病可是会传染的。”

        这话一出，张三马上退后几步，袁三等人也警惕的看向如明渊，更别说排队的百姓了。

        许大夫抬眼一看，说道：“安静，那只是皮肤病。”

        许大夫的徒弟自知失言，便说：“你们只要不穿他的衣服，不用他的帕子就不会被传染。”说完，还上前看了看如明渊的皮肤。

        众人见状，心里稍安，只是对如明渊都有些敬而远之了。

        皮肤病也难治，小徒弟也没看出什么，悻悻的回到了许大夫身边继续帮忙。

        张三这会儿也问起了那些孩子们的情况，袁三嘴快，马上说道：“许大夫给小虎治了腿，还给了药，让我们七天之后去药铺找他。”

        “还有就是，许大夫说了，小谷、大海、五狗子的身体都有些不好，要好生养着。”

        “其他人，都没事。”

        张三点点头，看了看太阳。眼看太阳就要落山了，张三看向了如明渊。

        如明渊说道：“还要跟着？”

        张三想了想许大夫说的话，再者皮肤病这种情况也不危险，还是打算跟着如明渊去找落脚的地方。

        如明渊叹道：“跟着吧！”

        张三连忙招呼袁三等人跟着如明渊走，袁三不解的问道：“三哥，我们为什么要跟着他啊！他那病会传染啊！”

        “你别离他太近不就行了。这里我们不熟悉，只能先跟着他了。”张三为人老成，少年颠沛流离的生活让他过早学会了太多社会经验。他们这些半大孩子，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一个物件。若不是许大夫还在，他们这些人就危险了，趁着许大夫还在，他们必须赶紧跟着如明渊去找落脚的地方。独来独往的乞丐，总是有些本事在身上的。

        如明渊带着这群孩子，来到他落脚的破庙。

        这座破庙能被如明渊当做落脚之地，除了他足够破之外，便是因为这里离乱葬岗非常近，一到晚上就阴森森，再加上时不时从乱葬岗飘出来的磷火，不然也轮不到如明渊住在这里。

        如明渊指了指一处墙角，说道：“这里是我睡的地方。”

        张三点点头，便带着其他孩子去到了对面，打算在这里搭出一个睡觉的地方来。破庙只有一个大殿还算完整，但是中间的屋檐也破了一个大洞，所有人只能依着墙角休息。

        袁三闷闷的说道：“三哥，我们真的不回去了吗？”

        “不回了，我们在京城乞讨，明天也能像今天这样吃饱。”

        袁三一听，“明天我也要去讨个鸡腿。”

        张三说道：“京城是个好地方，在这里，我们至少能吃饱饭，等我们攒下一些钱，就重新换个地方住。”

        张三的话，引得所有的孩子欢呼，他们开始期待未来会有美好的生活。每个孩子都干劲十足，很快就整理出一块地方，铺上木板和稻草，还有他们带来的破烂被子，就开开心心的休息了。

        如明渊见这群孩子，心里很难受，他上辈子过得不算好，但是至少温饱不愁，这辈子虽然在大牢里呆了一些日子，但是原主的记忆也告诉他，原主也是个娇生惯养的，从没吃过苦。

        这一下子猛地看到这么多可怜的孩子，如明渊心里很不是滋味，便问道：“你们为什么不去济孤堂。”

        济孤堂是前朝皇帝设立的一个机构，至今已经有数百年了。济孤堂发展至今，各项制度规定都很完备，专门抚养孤寡老人和孤儿。本朝行政等级划分为州县，州府至少要有五个济孤堂，县城至少要有一个济孤堂，用以抚养该地区的孤寡老人和年幼孤儿。

        济孤堂也由皇族宗室打理，不管是为了江山永存，还是天子作为万民之父，理应心系天下黎民。济孤堂的名誉极佳，抚养的孤儿中，还出了不少官吏。这些官吏功成名就之后又会对济孤堂照顾一二，因此，不少家族无法照顾的孤儿和老人也会被送去济孤堂。

        京城内就有十座济孤堂，原主的母亲以及陶家的女眷就曾向京城的济孤堂捐献过很多财物。

        米家村率属行县，按理说村中的孤儿可以送到行县济孤堂的。

        张三说道：“我小时候受村民照顾，就没有被送去济孤堂。而他们有的过了年纪，有的还有亲人，济孤堂是不收的。”

        如明渊看了看这群孩子，除了张三，实在是看不出有谁年满十五了，济孤堂只抚育十五岁以下的孩子。

        张三指着袁三等六人说道：“他们六个已经十五了。”

        张三又指着小虎说道：“小虎虽然只有七岁，但是继母和姐姐尚在，他姐姐也嫁人了，他被继母欺负，才跑了出来。”

        “还有小谷和大海，虽然没了父母，但是家里还有叔伯，不合济孤堂抚育的标准。”

        张三说着说着，苦笑了两声，“再说了，济孤堂能养几个？”

        如明渊沉默不语，是他想少了。

        张三的话令欢快的气氛有些沉重，众人都早早休息了。

        “鬼啊！”一声鬼叫吓醒了所有人，袁三慌慌忙忙的拽着裤子跑了进来。

        袁三惊惧的指着外面，“鬼啊鬼啊……”

        张三一骨碌爬起来，拿起一根棍子。袁三颤抖着躲在张三身后，指着门外说不出话来。

        众人面面相觑，原来，袁三尿急，出去撒尿时，被磷火吓得拽着裤子就跑回了大殿。

        张三大着胆子出去一看，只见几朵磷火飘过，吓得他也是腿一软，差点坐到地上。

        张三转身看向如明渊，如明渊正睡得安稳，丝毫不被袁三的鬼嚎所影响。

        张三将袁三拽了回去，对着所有人说道：“睡觉，没事了。”

        袁三还是很害怕，颤抖的手扯了扯张三的衣服，哭丧着脸，“三哥，我想尿尿。”

        张三犯了一个白眼，他也怕啊！

        这时，小虎和大海也说道：“三哥，我们也想尿尿。”

        张三问道：“还有谁想去，一起去。”说完，就抱起了小虎出去了。

        如明渊睁眼看了一眼，转过身去，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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