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如明渊躲在醋缸里，听着外面鸡飞狗跳的，心跳得厉害。

        突然一个人把他拉了出来，如明渊一看竟然是赵二的小厮良工。

        良工也不知如明渊是谁，只知道少爷让他把这乞丐带到他的屋子。良工乘着外面还在混乱，将如明渊悄悄带到了赵二的屋子里。

        如明渊坐在屋内，心里惴惴不安。朝着酱料铺子跑，也是因为酱料的味道说不定能掩盖他身上的味道。只是他没想到，撞上了赵二，赵二竟然还帮了他。

        不多时，赵二一个人回来了。

        见如明渊好整以暇的坐着，便绕着他转了好几圈，然后迟疑的问道：“你这是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的。”陶家三爷的宝贝儿子，自小金尊玉贵的养着，吃穿用度都是最好，此时竟然把自己弄成这样。

        如明渊苦笑道：“一言难尽。不过，你怎么认出我的？”

        赵二翻了一个白眼，“你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谁认得出来啊！只是，前段时间，说是你在大牢里病死了，我还想着还你人情给你收收尸，没想到找不到你的尸体，反而撞上石三石在京城找着什么人。今天见了你，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到了石三石狗腿子的声音，就猜测会不会是你。你不说话，我也不敢确认是你。”

        如明渊叹道：“难为你还念着我。”

        赵二说道：“我也只能如此了。”

        赵二又问道：“你怎么还在京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城里溜达，却不见你。”

        如明渊说道：“我这样子，就是站在你面前，你也认不出我啊！”

        赵二说道：“你这个样子，我这几天也没见过类似的人。”乞丐千千万万，赵二是万万没想到陶泽灵会把自己搞成这样。

        赵二说道：“你来京城做什么？”

        “我父亲和我家人……”

        赵二苦口婆心的说道：“打住，虽然我不知道你怎么出来的，但是既然能活下去，为什么还要回来！”

        如明渊苦笑一声，“苟且偷生么？”

        赵二有些无奈，“你这时候倔什么倔啊！”

        赵二欲言又止，还是说道：“你大伯父早就被赐死了，巡检司带回了你二伯父夫妇的尸体交差，你爹两天后就要被处斩了。你家的男丁早在上月月末就发配边疆了，女眷也没入奴籍。”

        与石三石所说不差，如明渊又问道：“发配去哪了？女眷都在官奴署吗？”

        赵二看了看如明渊，说道：“男丁发配至雍州戍边，还活着的女眷都在官奴署。”

        还活着？又有谁死了？如明渊怔怔的问道：“还活着的？”

        赵二有些不忍，还是说道：“你祖母和大伯母也死了，其他女眷在官奴署。还有你二伯家在扬州的孩子被卖了，并没有被巡检司带回京城。”

        如明渊空洞的说道：“所以，现在陶家只剩下我这一辈的人了……”

        “是的。”

        如明渊顿时站不稳，赵二扶着人坐下，劝道：“赶紧离开吧！活着比什么都好！”

        如明渊摇了摇头，赵二气急，问道：“你要做什么？”

        如明渊轻飘飘的说道：“你知道我祖母和伯父他们的尸体在哪吗？”他并没有在乱葬岗看到他们的尸体。

        赵二说道：“在义庄，是石三石救了你吗？”

        如明渊点点头，赵二说道：“难怪石三石派人守着义庄。”

        赵二叹了一口气，说道：“果然这个石三石不简单。当初你请我调查石三石，我还以为就是个普通商人。”

        赵二担忧的说道：“石三石这人不简单，就从这些天的动作来看，你应该是逃出来的。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为我父亲收了尸，就离开京城。”

        赵二震惊的说道：“这怎么可能，先不说义庄那边有人守着，就是你父亲问斩那日，石三石也会着人守着，你怎么可能有这机会！”

        如明渊只是说道：“事在人为。”

        赵二问道：“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如明渊谢绝了赵二的好意，赵二今天能帮他已经仁至义尽，他不能拖累赵二。马季追到了这里，迟早会查他和赵二的关系。

        如明渊说道：“若是有人查到你这里，你一定要咬定不认识我。”

        赵二哀怨的看了一眼如明渊，“我就是说了和你认识也要有人相信啊！”

        如明渊一滞，赵二名声不好，原主母亲从不让他和赵二往来，他和赵二的友情都是地下友情，无人知道。“也是，我们在明面上就没说过话。”

        和赵二告辞之后，如明渊就离开了。赵二看着如明渊远去的背影，心里不禁一阵嘘唏。

        陶家虽是新贵，但是也在京城经营了几十年，最终却也落得如此下场，尤其是文敏公陶雨曦这一脉，几乎家破人亡。

        赵二又想起自家，那些糟心事也不少，赵二顿时觉得前路渺茫，还是要早做打算才好。

        赵二为人仗义，如明渊在他那里又做了一些伪装，他能肯定，他现在身上已经没有那种香味了。便是在遇上马季，也不会像今天这般狼狈了。

        回去的路上，如明渊想着事。陶家祖母安氏、陶颖嵊夫妇的尸体和陶颖峡夫妇的尸体都在义庄，义庄有人守着。今天如明渊还遇上了马季，难保石三石不会在义庄守株待兔。

        还有就是陶颖岳，两天后就要被斩首示众了，石三石不可能不在刑场守株待兔。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他要怎么做，才能了了陶颖岳的这份恩情呢！

        隆庆三十九年八月初八，天生异象，蓝蓝的天空被染成了红色，京城顿时一片混乱。如明渊乘机将陶安氏、陶颖嵊夫妇、陶颖峡夫妇的尸体带出义庄。

        等石三石得知义庄陶家人的尸体不见了，气的破口大骂，抽了马季一顿鞭子。只是此事不宜声张，石三石只能咽下这口气，还要为如明渊扫尾，以防这事被有心人知晓。

        为了防止如明渊作出更多的事，必须尽快找到他。石三石借口家仆乘乱偷走了传家宝，大肆在京城寻找着如明渊。

        如明渊好几次与石三石的人擦肩而过，若不是香味没了，只怕马上就被石三石找出来了。

        为了防止被认出来，如明渊更加低调了，如非必要，直接不进京城。但是如明渊在这里呆的时间越久，暴露的风险就越大。如明渊打定主意，为原主父亲收了尸，了了这份恩情，就南下找个安全的地方，过自己的小日子。

        陶颖岳问斩这天，天上下起了瓢泼大雨，如明渊和一群乞丐挤在屋檐下。乞丐们嬉笑着看着这出砍头的戏码，多杀一个狗官，他们心里就觉得格外畅快。乞丐们津津乐道，指着一个个人，说着他们的身份，听说那个是兵部尚书家的，那个是吏部尚书家的，那个是勇毅侯家的，那个是安阳伯家的……

        如明渊哀伤的看着这雨，他似乎又感受到了原主的存在！

        如明渊的心脏被攥紧，他觉得他好像无力控制自己的身体，软绵绵的坐在地上，任凭雨水打湿他的衣裳。

        一刀落下，眼前是刺眼的红，如明渊身上的不适感顿时消失，能够再次掌控这具身体。

        乞丐们一拥而上，哪管天上的瓢泼大雨，在尸体上翻翻找找，试图找到值钱的东西。如明渊慢悠悠的跟着人群，走进刑场。

        如明渊在一个乞丐的脚下捡到了陶颖岳的首级，然后找到陶颖岳的尸体，抱着头，拖着身子，在大雨中离开了。

        感谢这场大雨，等石三石的人冲进刑场找如明渊时，如明渊早已离开。

        “袁三儿，你找死啊！”如明渊正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张三吵醒。

        如明渊睁开眼一看，张三正拽着袁三暴打。

        “三哥，三哥，你饶了我吧！”

        张三气得眼都红了，“我饶了你，谁来饶过我啊！”

        “三哥，我下回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这一次吧！”

        张三怒极，拽着袁三就是几拳下去。

        袁三被打痛了，哭喊着，“小虎，阿猫，老七，救救我，帮我求求情。”

        被提及名字的乞丐都一脸不忍，却不敢开口求情。其余乞丐也是如此。

        袁三忽的看见如明渊看着他，马上痛哭流涕的说道：“叔，叔，救救我。”

        张三狠厉的看向如明渊，如明渊揉了揉发疼的额头，沙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张三丢下袁三，走过来，蹲在如明渊面前，说道：“小三儿犯了错，李老大现在要砍了他的手。”李老大……如明渊还有些迷糊，这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李四。

        “犯了什么错？”

        “交上去的钱，少了一成。”

        袁三马上插嘴说道：“三哥，我们一天累死累活的才有多少钱啊，白白交出去那么多！”

        张三转头怒目而视，“你给我闭嘴。”

        袁三哭着说道：“都说来京城就能吃饱饭，可是为什么还是饿肚子，饿肚子就饿肚子了，小虎的腿还治不治了。”

        袁三的一番话令在场的众人都沉默了，如明渊问道：“后悔了吗？”

        在场的人无一人说话，都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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