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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与君重逢(七)


柳清渠说完话后,将狼毫笔端轻蘸墨汁,换了一张新的宣纸,铺平,继续落笔写字。

        而这段时间里,沈竹音就只能干挨着,就像一只落入猎人陷阱里的幼兽,明知将要面对险情,但却无法逃离,只能哀哀地悲鸣。

        在等待的时间里,最是折磨人心,那是一把将落还未落的刀刃,悬于眼前,无端放大恐惧。

        不知过去多久,也许是片刻,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柳清渠终于将要送出的书信写完,撩下笔,将笔卧在笔架上。

        他起身后朝着沈竹音走去,沈竹音见他离自己越来越近,心跳的节奏越来越密集,甚至额头处浮上一层细密的汗珠。

        然而柳清渠并未在她身边停留,仿佛没她这个人似的,径直走过。

        沈竹音见他与自己错开,先是一怔,她微微转身,侧头看去,原来柳清渠打算洗手。她原本紧张的神色稍缓。

        书房的门口处摆放着面盆架,上面置着铜盆,柳清渠弯着身子,一双手浸在清水里,他洗手时慢条斯理,不疾不徐,似乎要将每一根手指都揉搓一遍。

        待他洗完后,拿起挂在架子上的白色手巾,细细地擦干净手掌上的水珠。

        这时,他方走向沈竹音,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离人还有数尺距离时,开口说道:“你在等什么?”

        金石叩玉的声音透着隐隐的凛冽。

        沈竹音见来人越来越近,感到一股威压笼罩住自己,她下意识后退半步。

        柳清渠跟着向前半步。

        他仔细打量着沈竹音,今日她穿着一身浅杏色的裙衫,一头乌发用一只银钗松松挽起,额头两侧垂着几缕碎发,很显然她没有上妆,面上素净,娇嫩的唇瓣是淡淡的粉,整体很是干净素雅。

        但他不喜欢。他觉得沈竹音还是和明艳的颜色相配,比如惹眼的红,明媚的橙,总之是那些放肆又张扬的颜色。记忆中的她总是这样的打扮,无端的吸引住了他的目光。

        他抬手放到沈竹音的脖颈处,轻轻摩挲她的肌肤,细腻又柔软。

        柳清渠指尖一顿,停到衣襟的盘扣处。

        “你需要我帮你吗?”

        柳清渠目光锁住她的眼眸,从中探寻到了隐忍与恐惧。

        沈竹音只和他对视一瞬,就撇开了视线,只因他的眼神如有实质,让她冷,也让她烫。

        柳清渠看透了她的神色,嗤笑一声,一把掐住她的腰,将她囚在怀中。

        当下两人紧贴,沈竹音清晰地感受到他的体温,通过胸腔的传导,她甚至能感知到他强劲有力的心跳,“扑通,扑通,扑通”,以及柳清渠那灼人的鼻息。

        沈竹音本能想要挣扎,想要躲避,想要逃跑,她刚要抬手,脑内的琴弦一崩,她瞬间明了,她是在求柳清渠,求他让自己去看望父亲。

        她僵硬地站在那里,任由柳清渠摆布。

        柳清渠也感受到了怀里人的僵硬,他附在她的耳边,轻声地说:“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话吗?要让我满意,我才允你去看望父亲。你这样子,我实在很难满意。”

        比起被动承受,更加屈辱的无疑是要主动。

        沈竹音抬起头,目光落到柳清渠的脸上,他今日神色要比昨日温和一些,但一双眼依旧是裹挟着凛冽的寒,他嘴角似有似无的笑意仿佛永远无法传达到眼底。明明说话时语气轻柔,却更加残暴,让她一次次忍不住瑟缩。

        柳清渠也在等待,等待环里人的动作。

        他能感受到她神情里的无助与脆弱,偏偏这份小小的怯里面又掺杂了几分倔强,这样可人的小家伙,无疑最能激起他的征服欲。光是想想,就会觉得血液沸腾。

        尤其是,那些曾经的故事,更是在这堆已经燃烧的木柴上,又浇下一桶油,胸腔中的火焰越来越盛。

        他已经开始期待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在他的注视下,沈竹音颤抖地仰起头,踮起脚尖,去够他的唇瓣。柳清渠感到熨帖,她抑制不住发抖的身躯,她明明不甘心却又不得不主动的神情,还有她眼眸中破碎的星光,都让他满意极了。

        沈竹音吻得极其笨拙,几乎是蜻蜓点水,柳清渠凑近她的耳朵,“还不够。”

        沈竹音一下下压住内心的恐慌,她双手向下,停在柳清渠的腰边,她试图解开白玉腰带上的卡扣,但也不知怎么的,花了半天时间,始终没有解开。

        柳清渠轻笑出声:“可真笨。”说完,他用自己的手掌覆着那双柔胰,带着她一起动作,“咔哒”一声,卡扣应声而开。

        ……

        门外的小厮猛地一个哆嗦,他被屋里传来的短促尖叫吓了一跳。接着,他默默地向廊外走去,站远一些。

        不知过去了多久,柳清渠从矮榻上起身,开始穿戴衣袍。

        沈竹音勉强用手撑住矮榻坐起,吃力地拉扯住他袍子的一角。

        她的声音又涩又哑:“看望父亲。”

        柳清渠挑了挑眉,瞥了她一眼,矮榻上的女人披散着一头乌发,有几缕被汗水打湿了,贴在面上,整张脸上都浮着一层薄薄的细汗,眉梢眼角透着浓艳的红。

        此刻他十分魇足,心情自然不错,倒也不为难沈竹音。

        “明日吧。”

        听到确切的回答,沈竹音登时舒了一口气。接着,她又听到柳清渠漫不经心地又抛出一个问题。

        “你后悔吗?”

        沈竹音瞬间楞住了,脑海里回荡着当年的那句话“你不后悔?”

        同样都是柳清渠的质问,却是不同的情景,两人地位翻转,处境颠倒。

        柳清渠见她忽然似呆住一般,顿觉无趣。

        她后不后悔,柳清渠都不在意。毕竟,如今的沈竹音,如同砧板上的鱼肉,任他予取予求,只有接受的份,既然这样,她的回答一点都不重要。

        真的是这样吗?那又为什么会问出来呢?柳清渠自然而然地放过了这个问题,他知道如果细想,那股说不出的烦躁就会窜上他的脊柱,继而搅乱他的理智。

        他不能接受。

        当柳清渠穿好最后一件外袍时,听到了迟来的答案。

        “我后悔了。”

        柳清渠听到这个答案,算不得意外,他又问:“你是后悔退亲,还是后悔以那种羞辱我的方式退亲?”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住她的眼眸。

        沈竹音张了张嘴,却是无言。

        柳清渠面色变冷,刚刚的雨后初霁霎那间转成乌云密布。

        不是不想回答,而是沈竹音自己都没有答案。

        最终,她只好呐呐地说:“我不知道。”接着她又补充道:“当年是我不懂事了,无论如何伤害你的自尊,是我的不对。”

        她知道自己当年处理事情过去任性,她后悔当初的不懂得尊重他人。至于再去细想。她理不出丁点的头绪。

        是的。她不知道。

        如果今日是果,从果来看。无论是面前的柳清渠还是前夫顾长昭,都让她难过极了。

        如果从因来看。也许她当日和柳清渠顺利成婚,会是另一番局面,但那时的她尚且不知后事,怎么可能忘掉顾长昭。

        她只能是回答一句不知道。

        柳清渠见她神色茫然,知道她说得是真的。

        他干脆坐到矮榻上,目光沉沉,抚上沈竹音细嫩的脖颈,感受到汩汩血流。

        面前女人身上布满紫红的痕迹,尤其是腰间两侧,几乎是连成片。一双水润杏眼蒙着一层雾气。真是可怜极了。

        她就像是一件精致素雅的青花瓷,瓷器表面布满碎裂的纹路,但丝毫不影响她的美丽,那是一种特别的破碎伶仃之美,让人生怜,更会激起破坏摧毁的欲念。

        柳清渠的指腹上有层薄茧,在他摩挲着沈竹音肌肤时,会让她感到微微地刺痛感。

        沈竹音微微蹙眉,柳清渠的情绪起了变化,虽然他此刻面上并没有太大的表情,但他的眼神显然越发阴沉凛冽。

        接着,她感到那手掌微微收紧,一个激灵,明白过来,是自己刚刚的回答,没能让他满意。

        他是想杀了自己吗?这个念头一起,沈竹音忽然从尾椎骨窜出一股寒意。

        柳清渠有那么一瞬,确实想要掐死她,之后放过了娇嫩地脖颈,转而用指腹狠狠地碾压她的唇瓣,毫不怜香惜玉,是使出力气的,像是在发泄什么。

        沈竹音顿时吃痛,忍不住叫出声。

        她不禁有些懊恼,明知道柳清渠是想报复自己,想看着自己后悔,最好是悔恨得痛哭流涕,这样他心里才畅快。

        刚才为什么不顺着他的心意回答。眼下能去看望父亲,救出父亲才是最重要的。自己怎么犯蠢了。

        她不断告诉自己,与柳清渠相处时,要格外小心。

        沈竹音捉住那只在她唇瓣上碾转的手掌。

        她是怕疼了?柳清渠挑了挑眉。

        沈竹音握住他的手,整个人倾身向前,她凑近柳清渠,轻轻地用唇瓣触碰他的耳廓,接着伸出小舌,如蜻蜓点水一般。

        柳清渠一愣,但也仅仅是一瞬间,他就感到耳廓处细细密密的麻意。

        她这是忽然转了性子?之前若不是他一再逼迫,她哪里会主动,纵然是主动,也是干巴巴的。

        而此刻的沈竹音,内心几乎是冰火两重天,一面是生而为人的自尊,一面却是为了达成目的,不得不去主动讨好柳清渠。

        这是一种极度的拉扯,就像把她硬生生分成两半,一半是灵魂,一半是躯壳。于是,她抑制住自己的情感,努力去扮演一个陌生的角色。

        说来也奇怪,若是初次面对柳清渠,她断然是做不出如此献媚的举动,但许是一次又一次,稍有适应,强大了她的承受能力。

        她就像一个修修补补的匠人,尊严一次次被打碎,她再一次次默默地拼凑上,修补上。的确是和原来不一样了,但在一次次的反复打磨与淬火中,何尝不是新生。

        柳清渠神色变化,他一把将人拽进怀里。

        沈竹音观察着他的脸色,许是她的举动愉悦到了他,他的神色微微和缓。

        柳清渠低下头,在她耳边呢喃,声音低哑:“看来我的衣服是白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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