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一次拍戏（小修）

相樑的笑容，大部分时候都是得体而优雅的，小部分时候笑得没心没肺的。

        而此刻他的笑容，是又优雅又没心没肺。

        方九旗呆了不过一秒钟，就面无表情地转过头去，抱着保温杯，走到了另一边角落的化妆镜前，确保他不会再看见自己。

        仿佛看见了个傻子似的避开。

        相樑丝毫不为他的态度失落，依旧笑得喜气洋洋，但心里却有些疑惑，

        方九旗是《风袖江山》的男三，就算没有单独的化妆间，也应该和主角团队共用一个化妆间。

        可现在，他却出现在了他们这些群演、前景、特约等龙套的化妆间。

        而且，他没有错过他和他打招呼的时候，房间内忽然凝固了的空气。

        尤其是给他做发型的女化妆师，再看向他的目光，甚至还带了那么一丝丝的同情。

        “你还没领服装？”这时候化妆师忽然问。

        “说让我做好头发再去。”相樑回答。

        “水衣袜子，自己带了吗？”

        “嗯，”相樑立刻说，“都带了，还有自己的鞋。”

        群演穿的戏服都是剧组租用的，常年不洗，卫生情况非常堪忧，因此有经验的群演都会自备打底的水衣裤、水袜、靴鞋之类的。

        只是相樑从入行起就没有过这类困扰，自然也没有意识准备这些，倒是刘张经验丰富，提前帮他准备好的。

        “还挺懂等会儿别忘了穿。”

        “听别人说的，也谢谢姐姐提醒我。”相樑哄人的时候，嘴是非常甜。

        化妆师看着他那副纯真无害的神情，再偷偷看向角落里坐着的方九旗，于心不忍起来。

        她不该多话的，但……

        “你啊，不要和有些人走得太近，当心惹祸上身。”她趁着别人都在做事，压低了声音和他说。

        相樑一副不懂的茫然样子：“啊？谁啊？”

        化妆师皱起了眉头，觉得这孩子八成是傻子。

        这话能直说吗？只是圈子里多混几天的人，谁不知道情况呢？

        “打听这么多干什么？就记得哦，这个圈子抱团的，别人都不喜欢的人，你走近了，就也会被人排挤的。”她不耐烦地说。

        相樑没有再问，也没有答应，只在她给自己化完妆后，起身对她微微点头，笑说：

        “谢谢姐姐告诉我这些。”

        化妆师迎着他的笑脸，顿时心情好了。

        相樑知道她说的是方九旗。

        通过这段时间的信息收集，他已经大概知道了这个世界中方九旗的风评——戏不错，人特low。

        这个书中世界虽没有实现同性可婚，但舆论环境非常包容，因此许多人都大方地承认了取向，以自己的方式努力生活。

        而有豪门背景的方九旗和君谈、花浔三人的三角恋，从一开始就被人们津津乐道着。

        根据网传消息，就是方九旗插足别人的感情，知三当三，恋爱脑喜倒贴，针对花浔，哪怕被君谈辱骂踢飞，都要坚持挑拨人家夫夫美好的感情。

        可是相樑虽然没有看过《落棋无悔》这本书，但因为看过梗概，所以知道根据剧情，是方九旗认识君谈在先并一直单方面追求，而君谈一直厌恶他，并爱上了后来出现的花浔。

        所以在感情次序上，方九旗和花浔都不算“第三者”。

        反而是君谈，为了能和花浔在一起，却阴谋毁了花浔当时的男朋友……

        但这些都是故事95万字之后才揭露的真相了，此刻在有意的掩盖与引导之下，这段拧巴的爱情中，恶人只有方九旗。

        唉……相樑喟叹一声，人已经到了片场。

        早知道会发生这么离谱的事情，当时就该把那篇文看了。

        只是再一想据说书中那些折磨方九旗的手段，相樑打了个哆嗦。

        不看就不看吧，反正他在这本书中，不也只是个无名无姓路人甲而已，知道了故事走向恐怕也没什么意义。

        准备，待机，相樑等了足足四个小时，终于等到了剧组喊他补妆，上场。

        今天这场戏拍的是男二初遇女主。

        盛装打扮的女主，在众人的围观之下走进酒楼，破了残局，引得本就惊艳的众人。从此记住了这个不一样的女子。

        相樑扮演的是个食客，要做的就是站在酒楼二楼上男二的身边，在女主出现的时候，做个“哇！有美女！”的表情即可。

        简单得找只训练有素的猴儿来，都能演的那种。

        可因为相樑长得太过突出，连导演都注意到了他，还特意嘱咐摄像务必给他特写，为此，还引得饰演男二的钱辛都有些不快了，在走戏的时候，对着相樑挑这挑那，鼻子都长在了天灵盖上看他。

        相樑却一直很好脾气得不生气，因为他可太清楚自己了。

        他可是相樑啊！

        他可是只要摄像机一打开，连面无表情都像鬼畜的相樑啊！

        在演戏上，自己可能的确比猴儿还不如。

        所以，他还真没有嚣张的资本。

        还是低调些好。

        万事俱备。

        三场一镜第一次，开拍。

        镜头中的相樑，举止僵硬，神色木讷，连那双漂亮到能让人沉沦的桃花眼中，都没有了光芒。

        摄影师差点儿把设备给扔了。

        不知何时从休息区过来的方九旗，站在人群之外，从监视器中看见这一幕，差点儿没绷住表情。

        可怕的事情果然还是发生了。

        这是……演了个僵尸？！

        “停停停！”摄像师先不干了，立刻叫停，指着相樑说，“那演员那演员，就你，那个大高个儿，你干什么呢？”

        本来还不爽的钱辛已经嗤笑出声了，脸色也好了点儿。

        原来是个不会演戏的，亏他还担心呢。

        “耽误时间。”他翻了个白眼说。

        相樑从来知道自己演得烂，因此早就习惯了在片场的能屈能伸，所以摄像师话音刚落，他就先笑了。

        “对不起呀老师，我……第一次演戏。”特别违心又理直气壮地开口，“对不起。”

        说完，还对着钱辛一笑，诚恳说：“对不起啊，这位老师。”

        他光注意方九旗了，所以没有去看其他演员的名字，再说了他现在不过是个前景演员，也的确没必要去知道主演都叫什么名字，一如他们也不会在意自己是谁。

        不料钱辛脸色却更阴沉了。

        他一直觉得自己也算有名气了，结果看样子，这个死跑龙套的竟然不知道他是谁？

        可恶！

        虽然钱辛更愤怒了，但相樑这不在镜头前的一笑，倒是把其他人的火气都给笑没了。

        “那个你，演员，”因为是第一天正式开机，所以导演还愿意给大家个适应时间，便说，“不要紧张，就平常就好，笑得温和一点儿就好。”

        “嗯，好的。”

        三场一镜第二次，开机。

        相樑粲然一笑，可是笑得很硬很僵，显得更怪了。

        方九旗额角直跳，抱着他的保温杯和剧本，离开了监视器。

        “……也不用笑得这么猥琐……”摄像师再次提醒。

        钱辛再次不客气地发出了一声嘲笑。

        “好的，老师。”相樑虚怀若谷地，让人都不忍心发脾气了。

        说完，相樑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站在了钱辛的身边，目光死死地盯着楼下，一动也不敢动。

        “……”调整镜头的摄像师看着镜头中的人，都无语了。

        行吧，有些人就是不会演戏，能怎么办呢？起码长得好，在这行不会饿死。

        三场一镜第三次，开机。

        就在导演和摄影师觉得无可救药了时候，这次可开机后，镜头中的相樑，目光中忽然多了惊喜，慨叹以及笑意。

        是那种看见了至宝似的眼神。

        而后，便散于无形。

        虽然只有一瞬，可就是那一瞬倾斜而出的恰到好处的多情，才不会猥琐、夸张。

        摄像师也是个有资历的老人，但就是这个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可能记录了入行以来，最好的一个人物特写镜头。

        “漂亮，这条过了！”导演也觉得意外，立刻说，“那个前景这次很不错，施兰的表情就差了点儿，摄像，再来一次，补一下施兰的。”

        钱辛扮演的男二，就叫施兰。

        钱辛一听这话，脸色又红又黑，悄悄剜了一眼旁边松了口气的相樑，才发现他的目光，落在人群中的一个点上。

        那是方九旗的背影。

        就在刚才开机的瞬间，相樑才看见了人群中的方九旗。

        方九旗像是故意似的，穿着长长的羽绒服，抱着剧本和他的保温杯，就在刚才，站在了人群中很前的地方，抬着头看他。

        似乎笑着，又似乎面无表情的。

        可相樑就是在他的眼中，看见了只有他才懂的熟悉。

        不知道何时来的，等到这条过了后，再看人群中，他也已经默默地退了出去。

        疏离，陌生，就好像刚才那瞬间的惊鸿一瞥，都是相樑的错觉罢了。

        相樑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想着刚才那一瞬的对视，在心中推敲着自己彼时的心情。

        他忽然觉得自己悟了。

        所以等听到导演说再来一条，他非但没有担心，反而第一次对演戏自信了起来。

        他可以重复方才的表演了，甚至也许可以更好。

        只是沉浸于思考的相樑没有发现，钱辛在发现他看着方九旗的背影时，眼中闪过的疑惑与恶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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