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破晓

下课铃响了，程清琪从没像现在这样努力学习过，一下子用力过猛，饿的肚子咕咕响，拉着小雅就往食堂跑，“饿死了，我觉得我现在能吃下一头牛，晚饭吃什么？”

        “滑蛋牛柳？土豆牛肉？哦，还有新出的那个番茄牛腩！”小雅故意馋程清琪。

        “别说了，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冲！”

        程清琪做出跑步的姿势，还没来得及冲。“清琪，有人找你。”小雅拽拽她的胳膊。

        “管他呢，谁都不能阻止我冲向食堂！”程清琪头也不抬道。

        “清琪，”一个人影挡住了程清琪的去路，听到这熟悉的声音，程清琪感觉浑身都僵硬了，心中有种不妙的感觉。

        “你们聊哈，我先去食堂帮你占座。”小雅笑着甩开程清琪抓住她胳膊的手，一步三回头地看着热闹。

        程清琪抬头，张明远正站在她面前，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清琪，你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尽管程清琪的胃在说“去你妈的没空，老子要吃饭。”可程清琪的身体还是顺从地点了点头，“好啊。”

        自己已经在心里骂了无数遍“张明远渣男”，可见到他的时候，程清琪还是心软了。

        是啊，怎么能轻易忘记呢？

        竞选班长时意气风发的张明远，站在讲台上跟同学们讲题的张明远，跟她一起学习时碰到膝盖会小心缩回去的张明远，考体育时只给她一个人加油助威的张明远，和她一起巡逻维持纪律的张明远，还有，笑着跟她约定未来一起去华胥大学的张明远……

        这样的张明远，怎么会背叛她呢……

        “清琪，真的对不起。之前何美玲说想做我女朋友，我拒绝了，后来她就威胁我，如果不答应就搅黄我的保送资格。

        “我没有办法，你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惹不起的……保送资格会变成一个，我真的没有想到，说好了一起去华胥大学，这几天我心里很不好受……如果可以，我真的很想让你拿这个保送资格。”

        看着张明远满脸愧疚，程清琪心里很不是滋味。再说本来就不干他的事，是自己没处理好人际关系引火上。“没事的，明远，不关你的事，就算只有一个名额，也应该是你得到的，你不用觉得对不起我。”

        “不愉快的就让它过去吧，我相信你，你一定能自己考上华胥大学的。”张明远鼓励道。

        “谢谢你，我会努力的。”

        “清琪，我真的很希望未来我们还能在一起……我知道你……我也一直……”张明远吞吞吐吐道。

        “我知道，我会考上华胥大学的。”程清琪笑笑，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他没说出来的话是她盼了多少年的。

        她一直在为这段“感情”做努力，就是为了有一天张明远能对她亲口告白。可不知为何，在这一刻，程清琪却突然不想听下去了，“那我们在华胥大学见！”

        张明远被噎了一下，但还是笑着回道：“好！我等你。”

        程清琪挥挥手，目送张明远离开，向食堂走去。

        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了下来，一摸脸上凉凉的。

        “怎么又哭了……”

        程清琪边走边抹眼泪，泪水却越抹越多，中午正是校园里人流最多的时候，害怕让旁人看到，她只好找了棵树躲到后面蹲下，等眼泪流完再走。

        她知道，她当然知道，何美玲那样有钱有势的人他们惹不起……

        可是，不需要真的赢过她，哪怕只是，只是一点小小的反抗呢？

        就算没有结果，至少能让她知道，是有人在乎她的。

        可是没有人愿意这样做，没有人愿意为了给她出风头而承担风险，没有人把她看得比自身利益更重要……

        她的心情有什么重要的呢？她的尊严有什么重要的呢？

        只要道个歉，别做了仇人，恢复正常关系就可以了。

        能去华胥大学读书的人，恐怕个个都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吧，这样才能用最小的付出换取最大的利益。

        “程清琪，你在这里干什么？”一个尖锐的女声从背后响起。

        程清琪迅速擦干眼泪，站了起来，一看是何美玲，不带感情地回道：“哦，晚饭吃多了有点恶心。”

        何美玲娇笑一声，“呦，走了狗屎运，麻雀还没变凤凰，你就这么放纵自己了？也不看看你那腰粗的，还吃呢。”

        程清琪不想理她，转头就走。

        “往哪走。”那群小混混吊儿郎当地拦住她，“何姐跟你说话呢。”

        何美玲走过来，“我还没问你呢，你用了什么手段把自己弄去了天演学府？”

        昨天听到这个消息，何美玲简直要气炸了。

        虽然一直不知道那个天演学府有什么好的，但妈妈神神秘秘地说，那些顶尖的大人物的孩子都挤破头去这个学府，她也是好不容易才打听到了招生信息，还给她弄了个报考名额。

        何美玲去了考场，结果第一关在一个破机器里站了几秒就被刷了。

        这什么考试，弄得也太随便了！

        回家后，何美玲跟妈妈一致同意，这个考试就是个走过场，入学资格肯定早就内定了。想想花了那么多钱竟然给别人做了嫁衣，何美玲妈妈当然气不打一处来，但又没法抱怨，谁让告诉她那个消息的太太比她家厉害不少呢。

        虽然那位太太家的孩子也没入选，她还试探地问过这是不是虚假招生，骗人钱的，结果被人家直接怼了回来：“你不懂不要乱说，选不上只能说你自己没那个命。”

        她再问谁家孩子被录取了，那太太就不说话了，只叹口气，“不是我们这种普通人家能比得上的，有再多钱也没用。”

        果然是内定！像这种贵族学校哪那么容易进呢。早知道就不花那个钱了。

        她就搞不懂了，哪有被人卖了还替别人说话的道理，虽然心里嘀咕，但也没办法，只能陪着不是。

        后来何妈妈只能选择性忘了这件事，自己吃了这个哑巴亏。

        昨天何美玲听妈妈愤愤不平地告诉她，“你们学校有个学生被天演学府录取了，还是全奖。”

        何美玲惊讶地张大了嘴，按家庭来说，她也算学校里数一数二的了，自己家也没少花钱，要是按内定资格来说，不可能有轮到别人轮不到她的道理。

        再一问是谁，更惊讶了，那个领助学金的小土妞？怎么可能呢？再三确定无误后，惊讶转成了愤怒，极端的愤怒，有种被耍了的羞耻感。

        何美玲甚至想到，是不是程清琪早就知道要去天演学府，所以才对被取消保送资格那么不在乎，在她耀武扬威看起来大获全胜的时候，再摆出自己的终极武器——

        看吧，我要去天演学府了，那可是世界顶尖的贵族学校，你这种无名小卒根本配不上！谁在乎华胥大学？谁在乎你那国外的破学校？哈哈哈哈！

        跟程清琪单方面“斗智斗勇”三年，何美玲从未有如此的挫败感。她本来不想找程清琪，那样会显得她有多想去但却够不着，太掉价了。

        纠结了一天，最终好奇心战胜了自尊心，就算被嘲讽，她也还是想知道，程清琪究竟用了什么办法拿到的入学资格。

        她对程清琪家庭很了解，父母都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小市民，祖上三代也没出什么厉害人物，不可能存在什么突然冒出来的厉害亲戚之类的情况。

        那到底是为什么呢？何美玲百思不得其解。

        “我不去了。”程清琪怕被听出哭声，小声道。

        “你说什么？”

        不去了？疯了吧，那可是天演学府啊！还有全额奖学金！一定是自己没听清楚，何美玲心想。

        “平常我在班里打个喷嚏你都能听见抓住嘲笑我一顿，没见你听力这么不好。”程清琪不耐烦道，她声音大了一点，“我说我不去了啊。”

        “你是不是有病啊！那可是天演学府！你不去让给我啊！”何美玲激动地扯住程清琪的领口，摇晃着她的肩膀。

        程清琪被拽的喘不过气来，本来就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下更难受了，胃里泛着恶心。有谁来，救救她……

        “放手。”一道冰冷的男声传来，何美玲的手腕被掐住带离了程清琪，然后被男人一把甩开。

        “你谁啊你。”那几个小混混见何美玲被欺负，冲过来就要挥拳，被三下五除二撂倒在地。

        何美玲从没见过有人敢对她这样无礼，不由得愣住了。

        是个很年轻帅气的男人，戴着墨镜，周身气场十分冷酷，男人关切地低头问程清琪，“你没事吧？”

        程清琪垂着脑袋，摇摇头，动了动嘴唇，朝九歌没听清楚，便俯身将耳朵贴近女孩。

        待听到女孩口中喃喃的话，他突然愣住了，女孩在反复地说着一句相同的话：“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

        就在朝九歌低头的一瞬，何美玲看到了男人的眼睛，再联想到他左耳标志性的黑色耳钉，她突然大叫道：“朝九歌？你是那个朝九歌？你怎么会在这里？”

        朝九歌并不理会，蹲下来仰头对程清琪细语道，“哭什么？饿着了？”程清琪拼命点头，泪水滴落到朝九歌的脸颊上。

        朝九歌一把抓过程清琪的手腕，就向校门口走去。

        “等等，你不许走！”何美玲更愤怒了，凭什么什么好事都发生在这个土包子身上？她冲到两人前面拦住他们的去路。

        朝九歌回头对程清琪道：“跑吗？”

        程清琪用力点点头，朝九歌咧开嘴笑了，转身就跑了起来。

        程清琪看着朝九歌的背影，他换了一件宽松的t恤，在晚风中被吹得涨起又收回，贴在身上的时候能看得到背脊流畅的线条。

        他的头发上下跳动，拉着自己的小臂瘦削有力，手腕处传来皮肤相贴的热度和压迫感。

        程清琪突然很感动，还有点小爽。

        那一刻，她眼里的朝九歌浑身发着光，像一个要救人类于苦难之中的天使。

        虽然英雄救美很俗套，但她不知盼了多久……

        在漫长压抑的青少年岁月里，她多么希望有个人能这样挺身而出，牵起她的手，不顾一切地逃离，跳出这无趣的恶性循环。

        她幻想过很多情景，很多可能的人，只是她没想到，最后真正实现了她的幻想的，竟是这样一个跟她从未谋面的男孩。

        何美玲不甘心地追在后面，直到两人上了那辆外表有些坑坑洼洼的红色跑车。

        她不禁倒吸一口冷气，那可是今年最新的全球限量款“血色魅影”，标价近千万，而且可不是光有钱就能买到。

        这辆无数人的梦中情车，即使买到了也得供起来，竟然就这么大咧咧地停在小县城的大马路上，而且还不知遭受了怎样非人的待遇，简直是暴殄天物！

        不过如果是那个人的话，倒不是没有可能……

        她绝对没看错，朝九歌的名字在商圈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业内常称他为“投资鬼才”，一半是赞美，一半是毁誉。

        对于喜欢他的人来说，朝九歌16岁在全球顶级商学院毕业，而后白手起家，青云直上，两年内就成为业界领头羊的投资天才。

        对于讨厌他的人，他无门无户，只靠一张讨喜的脸和讨巧的嘴，攀附权贵，溜须拍马，无利不往。

        因此，朝九歌从进入商界以来，就一直伴随着各种风言风语，流言不断。

        可任凭旁人再怎么眼红和发酸，朝九歌还是稳扎稳打，凡有投资必然获利且投资回报率高的惊人，并逐渐拓宽公司经营领域，开始打造属于他的商业帝国。

        何美玲有种感觉，好像一夜之间，程清琪完全变了个人。

        天演学府，朝九歌……这些她自己都完全接触不到的东西，突然闯进程清琪的生活，还仿佛要逼着她接受一般。

        她想不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可她知道，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程清琪再也不是那个可以任她欺负的土包子了，恐怕以后，两人的距离会越来越近，然后对方突的一声超过，再远远凌驾于自己头上。

        想到这里，她突然有种恐惧，甚至还有一种无法反抗命运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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