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十章

安顿完山寨中最后一个的弟兄，背好包袱，再锁上那住了十几年的屋子，一切看上去都是那么的井井有条，楚子旸心中却泛起阵阵酸楚，“忘忧姑娘，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是对还是错，我现在再看龙鸿山上的每一处都有爹爹和沅汐的影子，可我如今却没有家了……”

        “好啦，既然做了这个决定就不要再后悔了，你不是说有沅汐在，你们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吗？若人都不在，守着的也只是一所空宅子罢了，又有何意义。”

        “嗯，你说的对，我得抓紧时间找到沅汐才是。”楚子旸收起悲伤的情绪，坚定的握紧了拳头。

        到达芷敦是在一个明媚的上午，街市上沸沸扬扬，忘忧和楚子旸正儿八经当了回吃瓜群众，零零散散得知百姓口中所议论的事。

        当今统冶者自灭苘朝以来，终年无子嗣，所以开始有大臣为了讨皇帝欢喜，将各路引来的女子进京献上，这好不容易有了子嗣，却不想皆不过满月便夭折。皇帝年事以高，无人继承，朝内人心惶惶。

        有人猜测皇帝被人下了咒，不过很快又被反驳过来，京城待卫官兵严关把守，就是一只野苍蝇都飞不进来，又有何人能近皇帝之身？更有甚者，说皇帝灭苘朝之时，残害过苘朝和亲过去的公主，因此得罪了上天，上天特此惩罚。

        这一消息传到了皇帝耳朵里，皇帝龙颜大怒，准备三个月内将从前苘朝的京城念安，而后改名的芷敦踏平。他觉得消息定是那群前朝余孽放出来的，既然他们不仁，他也绝不留一个活囗。

        正当忘忧听的津津有味时，突然有人拉住了她的手，用低沉的声音说了句“小心”，随后她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与此同时，一尸倒地。那暗器直直地插入忘忧身后男子的脑门，引起人群中的一阵骚动。

        忘忧不敢想，若不是他及时出现，现在倒在地上的恐怕就是她了。半月不见，他又清瘦了许多，下巴处也长出了一些小胡须，更多了几分成熟男子独有的韵味。“忘忧姑娘，别来无恙。”这是分别以来他对她说的第一句话。

        刺杀她的人见事情败露，准备逃走，本在一旁看戏的楚子旸也反应了过来，看清刺客的面目后大怒骂道：“又是你这卑鄙小人。”

        随后冲她和苏翊点了点头便追了过去，忘忧虽不会武功，但也看的出来者不善，武功应是极好的，不免有些担忧楚子旸的安危。于是求助性的看了苏翊一眼，好在他立马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用轻功带着忘忧跟了过去。

        跟了好一会儿，苏翊最后在一个巷子处停下了，隔着墙模模糊糊能听到那人与楚子旸的对话。

        “狗贼，你究竟将我的沅汐带哪去了？”楚子旸破口大骂道。

        “她背叛了我的义父逃走今儿竟又被我碰上，我岂能饶她性命？不过你来的正好，今日我便用你的血肉来祭我义父九天之下的亡魂。”刺客以手抚剑，眼神一变，杀气冲冲，作出准备攻击之势。

        “你这个冷血的怪物，枉费沅汐对你一片痴心，你居然利用她，你的义父又是个什么鬼东西？与我们何干。”楚子旸也不是吃素的，拔出随身携带的剑，直朝刺客砍过去。

        两人打斗的声音也愈来愈近，很快刺客便占据了上风，他招招毒辣且致命，楚子旸渐渐支架不住。

        幸亏苏翊赶得及时，几个回合就将刺客擒拿住，忘忧从楚子旸的口中得知此人便是沅汐所喜欢的那个山下男人，程闫。

        此刻的他被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抛开其他不说，他的五官很是精致，只可惜在那张俊美的脸庞下面隐藏着冷血和杀气。大概他也没想到今日会碰上比自己更强劲的对手，所以始终保持着那副高傲的姿态，“要杀要剐，随你们意。”

        苏翊点了他的穴道，看了楚子旸一眼，示意由他来做决择，楚子旸感激涕零，然后上前咬牙切齿的抓着程闫的衣领：“我即不杀你，也不剐你，只求你将我的沅汐还给我。”

        “你脑子不好使？她就在你身旁，还要我怎么还你。”程闫用奇怪的眼神快速扫了一下楚子旸与忘忧。

        “你给我老实点，别打岔。她是忘忧姑娘，不是沅汐，她们只不过是长得相似的两个人，我的沅汐被你弄哪去了！”

        不是沅汐？不可能！他不可能会认错人，这一定是什么圈套……可当程闫的视线再次落到忘忧身上，想寻得有关沅汐的蛛丝马迹时，却再也找不到往日任何熟悉的感觉，他心头莫名一阵绞痛，冷冷开口：“不知道。”

        “该死。”楚子旸如同拳头打在棉花上，实在气得不行，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那你说的狗屁义父是谁？”

        “我的义父？你难道不该去问问你的好父亲多年之前怎么对待自己同门师兄的吗？”程闫冷哼一声。

        “你的义父是楚枫？可多年以前他不是死了吗？”一旁默不作声的忘忧突然想到了之前楚韶秋所说的那个故事。

        “是，我的义父本该是死了的，后来他没想到自己还是活了过来，或许是他的师父五毒头知道他报仇心重会滥用毒虫，从而欺骗他一死皆无命还，可那毒虫王既能成王，必有其道理，毒虫王遇险，会转移由子虫代为抵命。我的义父虽然活过来了，却也因此落了个终身残疾，他收养了一名孩童来照顾他的起居，我便是那个孩童，他从人群中一眼就挑中了我，他说我和他一样，都是没有人疼爱的孩子，所以他待我如父亲一般，之后的许多年里他一直在计划着复仇，我恨自己没什么能帮到他的。直到某一天，他将我拉到他的房间问我知不知道他有一个女儿存活人世，我瞬间明白了他的意，这是一个好机会，就算是错的，我也要帮他，他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能让他失望。再后来我故意制造了一些机会，等骗得她的真心再利用她去杀死她的养父，她开始很听我话，后来不知怎么的，义父死了，她也凭空消失了，我一直在寻找她的踪迹，义父的死她脱不了干系，我要杀了她抵我义父的命。”

        “我的爹爹虽然从未和我提过你义父，但我相信他绝不会残害任何一个无辜的人，倒是你的义父谁知是不是编了个什么故事，想来你也一直被蒙在鼓里沦为他人的杀人工具，可悲啊真是可悲啊，现如今你义父死了，我爹爹也过世了，我放了你，你走吧，不许再找沅汐的麻烦，也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楚子旸解开了程闫的穴道。

        对于他的这一举动，其他三人十分诧异。

        程闫冷笑道，“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就不怕我再来找你报仇吗？”

        “怕又如何，不怕又如何？冤冤相报何时了，上一辈的恩怨不如就让它永远留在上一辈，而我们这一辈能做的，就是不要让下一辈再牵扯到这些恩怨里来，唯有以德报怨，方能结果，我看你的武功还不错，若没有牵扯进这些恩怨，做个江湖大侠岂不美滋？”

        程闫一愣，在他有限的生命里似乎从未为自己而活过，转身离开前只留下一句：“若以后见到沅汐，替我说一声抱歉，我终究是利用了她。仅凭你几句言语，我无法断定你父亲如何，但我知道你是个心善之人，但愿后会无期吧，我也能如你所言，早日放下恩怨。”

        楚子旸一笑置之。

        忘忧的脑袋在这时开始嗡嗡作响，两眼一晕，直直的倒了下去。

        黑暗中，有人一直在呼唤她，在那片尽头处有一位红衣女子在焦急的等待。

        从前只听过鬼可以托梦给人，却不知道鬼还可以托梦给鬼。

        而这位女子便是忘忧目前身体的原主-沅汐。

        她朝忘忧挥了挥衣袖，大片残留在她身体里的记忆随之涌来，忘忧如同亲身经历于那些画面当中。

        “子旸，过几日我就要下山了，今后你多多保重。”说话的女子正值妙龄，一身红衣将婀娜的身姿显现了出来，容貌极好，眼角处的泪痣，似笑非笑的红唇，一双灿若繁星的眸子，一颦一笑间皆透露出少女妩媚的气息。

        “为何？沅汐是不要我和爹爹了吗？”楚子旸睫毛微微颤动着，用一双不含杂质的双眼疑惑的看向被唤作沅汐的女子。

        沅汐沉默了小一会，突然用从未有过的表情冲楚子旸质问道：“其实你早就知道我不是爹爹亲生的对吧？”

        “是哪个瞎说的，我这就去撕烂他的嘴。”楚子旸惊慌失措，这个秘密除了他和爹爹并无他人知晓，沅汐又从何得知？

        “爹爹他将我养育成人，可谓用苦良心，想必是想让我一辈子都痛不欲生吧？”沅汐脸色一变，冷笑道。

        “怎么会，爹爹可不是这样的人，你从哪听来的风言风语！”楚子旸一下子急红了眼。

        “是不是风言风语就难说了。”

        “我自小在这山寨中长大，山下人人都惧怕我，只因我是土匪头子的女儿，在他们眼中土匪便是干着杀人放火，十恶不赦的勾当，可我只是想做一个普通人，过着寻常百姓的生活，远离杀戮罢了。”

        “恐怕是程闫那小子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吧？”

        “休得胡言，你要再这样说我便不认你这个弟弟了。”

        “你要不认我更好，反正我从来都不是把你当姐姐，从前的沅汐不会这样的，你这段时间日日下山与程闫私会，爹爹也是知道的，他觉得程闫这人靠不住，想让你断了和他的往来，但怕你不高兴，便一直没提。”楚子旸气冲冲的说道，他从小就喜欢沅汐，她不过是大他一点点罢了，况且他与她并无任何血缘关系，他不爱唤她姐姐，总是沅汐沅汐一个劲的叫，可为什么她从来都不明白自己的心意？又或者，她什么都知道，只是不愿接受自己罢了。

        “若你不想再做我弟弟也无妨，三日后程闫会带我离开，届时天涯海角，不复相见。”沅汐冲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牢牢锁住，任凭楚子旸在外面的敲门都无动于衷。

        她不是没有心，而是她的心早就碎了，所以她必须让自己变得再冷漠些，这样离开的时候不会留下有任何的念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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