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千金之价

为避免再次中伏，一行人特地走了驿道。不过饶是驿道，临近年关，路上已少有行人。所幸再往前便是嘉兴，天光墟在当地设有分舵。

        马车一路疾驰，过耳的唯有簌簌寒风。

        抵达嘉兴时，天色已晚。嘉兴暗桩的人早已安排好了一切，在门口候着，远远望见一行人风尘仆仆地赶过来。

        温之岩翻身下马，叮嘱道：“多烧些滚水，把好药都拿出来——”

        话音未落，陆聿已抱着洛川下了马车，他用斗篷将洛川裹得严严实实，自己却衣着单薄。温之岩看向早已侍离一旁的丫鬟，用眼神示意她带着陆聿往院子里去，江月也疾步跟过去了。

        夜里风大，寒意甚重。

        温之岩望了一眼门前僻静的长街，转而对暗桩的下属低语道：“挑几个武功好的，夜里守着那几间屋子。”

        温之岩虽未明说，但大家心中已然明了，夜里必是将有大事发生。

        只见下属拱手道：“在下这便去安排。”

        温之岩点点头，转身便往院子里去。

        陆聿正低头替洛川施针，案前烛台的火光微微跳跃，照着他微蹙面容。

        温之岩走过去，坐在桌边给自己斟了杯热茶：“可是有些棘手？”

        陆聿缓缓取了洛川身上的银针，过了片刻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体内真气乱窜，虽暂时用银针压制住了，但终归不是长久之计。”

        热茶才喝了一口，温之岩便将茶杯又搁回桌上：“那我来替她导气归虚。”

        导气归虚对真气耗损不小，半月内都不可再动用真气。

        陆聿对温之岩的提议不置可否，眼下他也没有别的法子，只沉声道：“是我欠了你一个人情。”

        温之岩不以为意，只让陆聿将洛川扶起来背对自己。

        直到洛川体内真气已疏导归位，温之岩才撩了袍子下了床。

        陆聿从袖中掏出半枚箭镞和一支暗箭，搁在桌上：“这是白日里埋伏的那帮黑衣人所用。”

        温之岩拿了箭镞在手里研究了半晌，沉声道：“这箭镞做工精良，精铁似是产自徐州。”

        陆聿摇头，将暗箭推到温之岩面前：“古书有云‘取精铁锻之百馀火，每锻称之，一锻一轻’，温大人再仔细看看。”

        此言一出，温之岩立即将暗箭的箭镞掰了下来，两只手分别掂量着箭镞与箭镝的重量：“难道左边这半枚箭镞是产自徐州的官铁，右边这枚乃是产自徐州的私铁？”

        陆聿将温之岩手中的两枚箭镞在桌上并列开来：“徐州地产精铁，民皆善锻。只有产自徐州的精铁才会如此之轻，你们看，这两枚箭镞是一样的工艺，但精铁的颜色却略有差异……”

        陆聿心中已有一个大胆猜测，他看了看温之岩。正巧温之岩也看了他一眼，两人心中的想法不谋而合。

        温之岩忽然抬头看了眼旁边侍奉的江月与江萍：“今夜已安排了高手守着院子，你们也早点歇息。”

        支走了众人，温之岩才用帕子仔细地擦着折扇扇顶上残留的血渍：“你怀疑陆晋与燕王勾结？”

        陆聿正在坐于床头，伸手去探洛川的额头：“今日的黑衣人无疑是冲着我来的，镇南军中历来用的兵器都是产自西南。徐州与益州天遥地远，陆晋与徐州官系并不熟悉，今日这黑衣人的兵器只可能来自燕王。”

        温之岩将折扇放在灯下看了又看，意味深长地笑道：“温某这折扇使起来可有些重了，不如换成徐州精铁如何？”

        陆聿头也未抬：“随你。”

        “甚好，今日这一仗很是值得。”温之岩这句话将他的全盘筹谋暴露得一览无余，仿佛刚才那个仗义提出要为洛川导气归虚的人是另外一个人。

        陆聿冷笑一声：“温门主最好如约将龙骨拿到手。”

        接下来的话，他不说温之岩也清楚。如今温之岩纡尊降贵，亲自来为他陆聿谋取龙骨，不过是因为当今圣上给他下了死命令。

        但凡陆聿站出来指证陆晋暗中勾结文臣、欺君瞒上，镇南将军府一门自然逃不了株连九族的罪名。他陆聿是最重要的证人，圣上自然会令温之岩来保全他。

        “虽然陆晋与江湖从无纠葛，但他知晓我身上的毒非龙骨不能解也，届时，雁荡山一战避无可避。”陆聿提醒道。

        “陆公子大可放心，温某早已安排妥当。”

        陆聿是聪明人，话说道这个份上，已无须再多言。

        温之岩起身欲走，却被陆聿喊住了：“温门主可否替我寻来清明散，陆某愿意千金之价求之。”

        温之岩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一边把玩着手中折扇，“清明散虽然难得，却不值千金之价，你若真要，温某找人去寻来便是，白银一百两即可，只是须得等上一月有余。”

        “黄金百两，十天时间。”陆聿从包袱里拿了一叠银票，数都不数，直接抛给温之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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