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六章：失去敬畏心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盏花灯是我熬了一个晚上制作出来的，精美得很哪，样式还是我闺女画的呢。”

江穆淼顺势问：“老伯，您女儿呢？您年纪这么大了，还要自己出来卖花灯，这夜市上有人巡逻很安全的，可以让你女儿出来，帮你吆喝张罗满满嘛。”

老伯无奈地叹了口气：“我闺女不在这里呢，在皇城，以前家里穷，就把她送进皇宫去伺候贵人了，我跟她娘一起做花灯买卖攒嫁妆，等她年龄到了出宫，还要嫁人哩。”

许齐本来并没有太把江穆淼与老伯闲聊放在心上，但听到老人的女儿在宫中，顿时来了兴趣。

“老伯，皇宫不是个好地方，听说皇帝经常打骂宫女太监，还有很多磋磨人的手段，你把闺女送进宫，就没想过万一闺女出事回不来怎么办？”

他这番话挑起了老伯的怒火，立即横眉怒视许齐：“你说的什么屁话，巴不得我闺女出事咒她是不是？”

“皇宫里就不要下人做事了？我闺女老实本分，绝对不会招惹人，他每隔几个月还让人给我报信呢，还给我画宫里时兴的花灯样子寄过来，能有什么事？”

“滚滚滚，今天居然碰到你这么个晦气人，这生意我不做了，花灯还来。”

他连花灯都不卖了，恼怒地推搡了许齐一下，扭过身躯不理会两人。

许齐很久没被人这摆脸色了，脸上一阵青一阵白，还想说什么，又感觉说什么都不对。

他确实没安好心，毕竟他是打算要轰炸皇宫的人，心里做好了准备要殃及无辜，现在骤然碰到一个真实的跟皇宫中的无辜者有牵连的人，他心里肯定会介意。

他就希望老伯能说，早就知道皇宫不是安全的地方，就算闺女出事了也认命，这样的话，才能减轻他内心的歉疚感。

可是老伯那种相信闺女一定没事，不允许任何人做不好的假设的表现，还是影响到了许齐。

“那个，我们再去看看其他摊位？”

江穆淼扯了扯许齐的手，轻声安抚他。

许齐点头，任由她拉着自己到了另一个卖首饰的摊位前。

“大娘，您家摊位上卖的首饰真漂亮，都是您自己手工做的呀？”

卖首饰的大娘听江穆淼夸自家的产品，顿时眉开眼笑：“哪儿能啊，这些首饰全是宫中流出来的，不瞒你说，是我家小子在贵人处得到的赏赐，寄家里来我人老珠黄也不能戴不是，就卖掉赚点钱。”

又听到一个跟宫中普通人有瓜葛的，许齐算是回过味来了，扭头看向江穆淼。

“淼淼，你是故意的？”

江穆淼被他看穿了，叹了口气，直接就挑明道：“没错，我是故意带你来这里的。”

“我也是从县令那里打听到的消息，他们这个县城，又不少人家都把儿女送进了宫里，然后在这条街上摆摊挣个糊口钱，我也不确定，就是带你过来看看情况。”

“真的看见这些鲜活的人，真实的家庭，许齐，你真的忍心让给他们收获噩耗，断绝希望，承受失去至亲之人的痛苦吗？”

许齐沉默了。

在他的设想中，自己轰炸皇宫，死去的那些宫女太监侍卫妃子都会成为死亡清单上冰冷的数字，他很难产生自己破坏了无数家庭的实感。

但是，当他真正接触到那些人的家人，皇宫中的无辜者就顿时变成了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他一旦下令轰炸皇宫，仿佛就化身为残忍的刽子手，血腥无情。

“唉，我们回去吧，我去见我爹和我姐。”

他长叹一口气，最终还是过不了心头那关，开口妥协了。

江穆淼眼底浮现笑意，“我就知道，你不是那种草菅人命的冷血无情之辈。”

仿佛是为了奖赏许齐，她踮起脚尖，红唇在许齐的脸颊印上一吻。

许齐就好像触电一样，心头一荡，恨不能直接把她拉到旁边的小巷深处就地正法。

但理智还是占据在高地，他只是一把搂过江穆淼的纤纤细腰，身体紧紧贴在一起，霸道地吻上她的唇，感受她唇齿间的柔软和馨香。

片刻后，他才放开江穆淼，用不容置疑的口吻道：“等推翻了朝廷，我就立即去你家提亲，三媒六聘，八抬大轿地迎娶你。”

江穆淼浑身柔软无骨般靠在他的身上，目光潋滟，妩媚动人，轻轻用手指戳着他的胸口：“好啊，只要你到时候不要蹦出来更多的红颜知己，什么表妹暗卫下属什么的。”

她今天这么主动地示好，是为了规劝许齐，并不是她忘记了许齐在外面欠了好几桩桃花债。

许齐松开她，连忙挠头：“我爹和我姐肯定等我等急了，我们快点过去吧。”

他拉着江穆淼快步回到县令宅院，安置好江穆淼之后，他立即前去议事厅。

许镇和许灵竹都在这里等许齐。

他们早就料到今天托江穆淼去做说客之后，许齐会想清楚的。

许齐看见父亲和姐姐，立即上前，半跪在地，向父亲和姐姐行礼。

“齐儿，你这是做什么？”

“老弟，你快起来，我是你姐，可不是长辈，不要折煞我。”

许镇和许灵竹没想到许齐会是这个发应，同时一惊，上前将许齐扶起来。

许齐摇摇头，神色惭愧，“爹，姐姐，这次，是我错了。”

“因为长久以来太过顺遂，我目光之下已经看不到普通人的生活有那么艰难，更很少去共情普通人了，以至于我差点犯下大错。”

“如果不是你们阻拦我，我可能早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实施，杀害了众多无辜之人，破灭了无数家庭。”

只要想到那一幕，许齐现在就感到无比后怕。

掌握着太强大的武器，人就很容易失去敬畏心和慈悲心。

要知道，他的军火库中甚至连核弹都有，也就是说，只要他够狠心，分分钟可以杀死几十万是很之几百万人，造成生灵涂炭的景象。

不怕他不够狠，怕的就是他太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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