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巫祁

鲛王的行帐内，噎鸣摆好了酒席宴请七里等四位天界来客。

        “我已经安排家臣去取这海炼砂了，趁这个时间，刚好请诸位品尝一下我这苦寒之地的特产佳酿。我来敬诸位上仙一杯。诸位大驾光临，小仙不胜荣幸！”噎鸣举起酒杯对着台下的七里等敬酒。

        北域之于天界的关系并非被直接管辖，更类似于藩属的关系，因此两方之间的交流有部分外交的意味在里面。

        七里虽然明知道鲛族在这个时候特意等在潜趋峰下八成不怀好意，但是出于礼节，还是端起酒杯回礼。

        “感谢款待。”喝完酒便端坐桌前不再多言。

        噎鸣不知道七里是本性不苟言笑还是对他心怀芥蒂，稍微有点尴尬，一时间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倒是纹师巫祁因为觉得酒水口感独特，喝完之后不自觉地夸赞了一句：“好酒。清冽醇厚，颇有少康逸风。”

        “哦，大师也是酒中好手？”顺着巫祁的话茬子，噎鸣却微微一怔。

        少康是北域古早的一个鲛人王族御用酿酒师，技艺高超，风格独特，但时间久远，与上任鲛王句龙的父亲康回是一个时期的人物，知晓者寥寥。巫祁知道少康，要么是酒徒中的绝对高手，要么就是对北域王族有非常深的了解。

        噎鸣心中好奇，想从巫祁的言语中找寻蛛丝马迹。

        “闲来无事，喜欢喝两杯”巫祁并未回答，只是又将酒杯满上，放在鼻间轻嗅，“不过王上，您这酒师虽然学到了酿酒的技艺，但却没有掌握酿造的精髓。”

        “精髓？”噎鸣有些疑惑，不知道巫祁是单说酒还是另有所指。

        他这北域的酒由王族私家酿酒师酿制，几万年来都是这个风味，一个从未到过北域的天界符纹师难道还能比自家的酿酒师更懂北域酿酒的精髓。

        “首先是原料，少了几位北域独有的宝草，尤其是这龙涎草，缺了它风味少一半。自北域汛期减少后，这些草应该大部分都无法生长，慢慢消失了。”巫祁好似一个酒中大师，对这酒点评一番，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

        听到这里，噎鸣更加不解，这北域从古至今从未听过有龙蜒草，这个符纹师是要故意找茬吗？

        与那龙族称霸的东海不同，北域虽然是水界，但一直是鲛族的天下，北域根本没有龙，又怎么会有龙涎草。倒是有一种草叫蛇涎草，就生长在目繇居住的扎雅山一带。不过这蛇涎草是一种毒草，怎么会拿来酿酒。

        等等，噎鸣突然灵光一闪，想起在一本王族古籍上看到过，十万年前有且只有一个北域的客卿为了打趣目繇巨蛇的外形，故意称这蛇涎草为龙涎草。

        噎鸣欲询问，巫祁却继续开口说道：

        “其次是酒开封的时间。时间恰当，精华内敛，便是琼浆玉液，如有偏差，精华消散，就只能化作普通佳酿。你们这酒，开封早了。”说完巫祁将杯中酒沿着坐塌的边缘缓缓倾倒在地。

        倾倒的手法看似非常随意，却与悼念祭酒时的动作有些相似。

        喝两杯，倒一杯，噎鸣看着酒水痕迹微微一怔，这怎么像北域王族特有的祭拜先祖的仪式。念及此处噎鸣若有所思地看着巫祁，却发现巫祁也正意味深长地在看着他。

        崁离挠挠头，巫祁几句话说的云里雾里的，弄得他有点摸不着头脑，一会儿夸酒好，转头又说酒不行，还给倒地上，又是喝又是倒的。心下暗想，搞技术的果然脑子都有点毛病。

        同样的话在七里听来又是另一种感受，只觉得这巫祁在敲打鲛族，宝草绝迹是在揶揄北域被天界封禁后连酿酒的原料都找不齐了。酒开封早了精华消散倒地上则暗指目繇的封印松动没有按照既定的方案沉眠，会导致及其恶劣的后果。心中暗道，没想到一个专研符纹的大师会有这般晦涩的心思。

        几人各怀心思，宴会顿时安静了下来。

        这时，一个鲛族卫兵手走进行帐中，举着一个匣子对噎鸣说道：“我王，海炼砂到。”

        七里本就没有什么心思喝酒，一看所需的材料到了便向噎鸣取了海炼砂，前往扎雅山进行封禁的加固工作。

        噎鸣来这潜趋峰等的就是为了等着看天界对目繇要采取什么后续动作，于是也请求一同前往观礼。

        扎雅山的封天绝地大阵外。

        天界一行人一字排开，他们身后一里的地方，崁离和噎鸣站在鲛族的飞梭上遥遥观望。

        七里打开一块玉珏，再次查看起加固目繇封禁的步骤。虽然里面的每个操作他都烂熟一心，但是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再复习一遍。

        目繇的封禁包括两个部分。

        第一个部分是外围的封天绝地大阵。这个大阵既是目繇被禁锢前自己为了抵消北域道则压制施放的保护阵法，同时也是天界专门为他建造的牢笼，既困住目繇，阵法运转也能让目繇一直保持沉睡的状态。

        烈烽轰断一根阵眼上的柱子就如同给牢笼打开一个缝隙，也直接导致目繇苏醒。

        第二个部分就是链接目繇尾部的锁链。这个锁链如同犯人身上的镣铐，一端连着目繇，一端连着扎雅山下的北域地脉，想要挣脱锁链，就要抗衡整个北域大地的力量。

        除了锁住目繇，锁链更重要的作用就是汲取目繇的力量。传导给锁链下方的一个封印阵图。

        这个阵图封印着一处恐怖的虚空通道，通道的另一端连接着混沌世界，一个与九天十地相对，有着本能地要吞噬一切转变为混沌无序意志的世界。

        那里也是天界寂灭的源头。

        按照天界最初的计划，目繇会一直沉睡，直到它所有力量都被阵图吸收，届时通道将被完全封印，寂灭的威胁将被消除。目繇也将完全消散在这片宇宙中。

        但现在目繇的苏醒让一切都有了变数。

        古早的预言，目繇的苏醒标志着寂灭的开启，混沌的意志将会重新入侵，找到宿主，攻入天界，将天界归于虚无，进而攻占九天十地。

        抛开预言不谈，目繇的苏醒确实会影响通道的封印。锁链的符纹也在不停被侵蚀，目繇有挣脱锁链的机会。

        这次加固封禁分为两个步骤。

        第一步，七里以大罗金仙的实力催动最外层的封天绝地大阵，对其进行修复。大阵修复的同时阵法运转也会使目繇陷入沉睡。

        然后进行第二步，三名符纹大宗师对锁链进行铭刻，加深锁链上淡化的符纹，提升禁锢能力和力量汲取能力。

        七里将玉珏收入囊中，走到断裂的石柱前，掐动手诀。

        石柱亮起淡黄的光芒，光芒化作光幕不断地向两侧延伸，链接两方的石柱，很快一个一个石柱被点亮，九根石柱全部被光幕链接。整个湖泊如同被圈起来的九角笼。

        阵法已经被启动，接下来的就是修复损坏的石柱。

        七里深吸一口气，一边朝阵法输送能量，一边掏出海炼砂引导着流沙飘向石柱断裂的位置。石柱吸收到海炼砂后，从断裂处开始慢慢地修复生长出柱体。

        噎鸣站在飞梭上看着湖边的四人，神色不定，眼角的余光又看了一下旁边傻乎乎的崁离。北域已经被天界封闭十万年，这次变动或许是一个机会，如果让七里完成封禁加固，不知何时才能有出头之日。意动之下，噎鸣左手拿起了腰间的法器。

        这时本来空无一物的天空突然聚拢层层铅云，扎雅山下的湖面风平浪静，但暗流涌动的湖底，一道巨大阴影一晃而过。

        三名符纹宗师面色微沉，联手施法，加速流沙的引导。

        崁离看了眼天空，想起上次天谴劈目繇的场景，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同时也引起了噎鸣的注意，瞟了一下厚重的云层和看似平静的湖面，预感到可能要发生什么事情，又将法器放了回去。

        眨眼的工夫，湖边激起惊天巨浪，拍打向修补阵法的四人，九颗巨大的蛇头从湖中冲天而起，目繇跃出了水面！之前被打掉一头的位置此时已经重新长出蛇头，九个蛇头凶狂地发出攻击。

        浪涛声势巨大，先一步冲向石柱和七里等人，阵法的光幕一阵波动，挡住了大部分攻势。但仍有一部分打到阵法外，将海炼砂的轨迹冲击得一阵晃动，一些海炼砂随着水花被冲散。

        巫祁赶忙撑起一个护盾，挡住冲到七里身前的水花，水花的冲击力已经很弱了，自然对天界的几人没有什么杀伤力，但是打湿了衣服总归是不太好看。而且目繇九个蛇头的攻势也即将到来。

        九个蛇头分别喷射出火焰，毒沙，狂风，冰锥等九道攻势穿透阵法的光幕激射向岸边的七里和三个符纹宗师，四人被冲击得连连后退，好在伤害统统都被巫祁的护盾挡了下来。

        目繇舒展身躯，不肯罢休，正要再起发难，天空猛然炸起一道巨大闪电，电蛇蜿蜒，连亘延伸，天空仿佛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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