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你不高兴

　　离开将军府，姜泽一蹦三跳，跳的三尺高，兴奋的叽里呱啦，哟呵呵呵，哟呵了一路。

　　姜原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心里却没有丝毫放松，但毫无意外，姜泽一现身，隐藏在暗处的杀手便迅速隐去了踪迹。

　　街上行人三三两两，姜原听得一阵议论，驻足。

　　“那玄家公子又不缺钱，干嘛要卖无忧药房？”

　　“不缺钱？他得听他老子的话才能不缺钱。”

　　“怎么讲？”

　　“还不是因为那个姜二公子，”那人压低了声音，“那就是条漏船，跟他混，被元寿老祖剁成肉酱不是早晚的事嘛，玄老先生可就这一个儿子，苦劝苦劝苦劝，不听，这才一怒之下，收走了他名下的房产、地产，连平日的花销也砍了。那还能不卖药房？”

　　“啧啧，可惜，那玄熙臣虽然年纪小，但医学修为是真高，有他坐镇，无忧药房也是日进斗金，看来啊，富家子弟钱花的去处，你我升斗小民是想象不到咯。”

　　“有啥难想的，吃喝玩乐、纸醉金迷呗……”

　　姜原心头被猛烈重击，一直以来，他压在心底的，明知不去看不去想也不会消失的东西因得这番议论再次翻涌，像油锅沸水，灼痛他每一处神经。

　　姜泽一个蹦跶，扭身看见弟弟跟木头桩子似的一脸沉肃，一个箭步滑过去，凑到他脸上，道，“嘛呢？”

　　姜原恍然回神，有些闪烁道，“大哥，我得去看看熙臣。”

　　姜泽愣怔道，“玄熙臣啊，那我就不去了，一棍子打不出个哼哼。诶我说，你怎么就跟他混一起了，你也不是个话多的，你俩在一块谁说话？不说话？大眼瞪小眼？欸，我还没说完呢……”

　　无忧药房在甜水街和宣武街交叉的路口，地理位置极优，距离姜原此刻的位置也不远，不等姜泽发完牢骚，他转身快步朝那边走去。

　　伙计是认得他的，也没通报，直接就让他进了后院。

　　药房和后院之间连着一条鹅卵石铺就的小道，姜原脚下走的很快，但见窗上映出的幽独身影时，他倏然停下了。

　　月圆，薄雾，虫鸣，窗上的人以手扶额，不知是睡还是醒。定了定，他才上前轻叩房门，须臾，门被从里面轻轻拉开。

　　玄熙臣神色有倦容，看见姜原，有些微奇，道，“这么晚来，有事？”

　　姜原道，“你要把药房卖掉？”

　　玄熙臣点点头，也没绕什么弯子，轻轻嗯了一下，道，“每天看诊，烦。”

　　姜原一愣，道，“玄先生，你可是肃州人人追捧的神医，神医是要悬壶济世的。”

　　玄熙臣抬眸看着他，眼底似乎有千言万语，在烛火下翩飞闪烁，神情也是忽明忽暗，最终，他只是浅浅一笑，什么都没说，坐在桌旁，给自己倒了杯茶。

　　姜原心底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也不知道开口之后，玄熙臣会如何，此时，他喝着茶，又不似在喝茶，好看的眼眸微微眯起，视线是桌上的茶碟，却又不似在看茶碟。

　　姜原忍不住，问，“想什么呢？”

　　玄熙臣道，“陌小姐。”

　　姜原奇怪的看着他，“陌？阿陌？”

　　玄熙臣跟姜陌并没有什么交集，平日里，姜原也从未听他提起过，跟姜陌为数不多的几次见面，也是跟姜原一起，见他如此深沉的想念一个女人，姜原侧了侧身，问，“……为什么是陌？”

　　玄熙臣以手托腮，另一手把玩着青瓷茶盏，轻声道，“陌小姐十四岁了，已经到了婚娶的年纪，再者，她上有元寿照拂，下有王爷疼惜，说是天之骄女也不为过，不知她的夫婿会是哪家的公子。”

　　姜原起身走到窗前，背对着他，幽幽道，“你若想知道，我可以帮你问问。”

　　玄熙臣道，“她和你关系最好，是得好好问问。”

　　姜原走到门前，道，“时候不早了，我该走了，你早点休息。”

　　玄熙臣起身走到他身侧，道，“我送你回去。”

　　姜原拉开门，径直走，“不必。”

　　玄熙臣道，“聚义堂的事我听说了。”

　　姜原顿住脚。

　　玄熙臣继续道，“当众羞辱怕是不够，更何况，他们杀你之心一直不灭。保险起见，我送你。”

　　姜原不再说什么，提步朝外走，玄熙臣走的不紧不慢，没一会儿便被姜原甩在了身后。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踽踽独行。

　　李地身子一歪，凑到自家公子耳畔，悄声道，“公子，我咋瞅着二公子兴致不高啊。”

　　一路无语，直到兰室。

　　玄熙臣开口，“你不高兴？”

　　姜原的确不是很高兴，先前，那帮行人的议论已经压得他心头沉甸，他应该是要放开玄熙臣的，听到他有所想所念的人应该为之高兴才对。可是，一直以来，玄熙臣的世界里就只有姜原，反之，姜原的世界里也只有他。

　　特别是姜原，在王府阴暗无光的日子里，是玄熙臣将他带到了岸上，潜意识里，一种占有，一种“这个人就是我的”的执念已经深入骨髓。是朋友，是挚友，即便对方是他最爱的妹妹，想要剥夺，也不行。

　　姜原避开他的视线，道，“没有。”

　　玄熙臣侧首看向他，“真没有？”

　　姜原终于又看向了他，道，“药房，你还是不要卖了。”

　　玄熙臣定定的看着他，道，“已经谈妥了买家，收不回来了。你确定没有事？”

　　最后一句，是他突然甩出来的，让姜原有些猝不及防。姜原突然笑了一笑，这道猝不及防点开了他的心绪，日后，玄熙臣也是要娶亲生子的，独占，怎么可能。

　　“没事，真没事。”

　　玄熙臣半信半疑，却也没有再问，道，“明天，我在闲云庭等你。”

　　之后，主仆俩便离开了王府。

　　李地揣着手，慢腾腾的，脸越来越拧巴，皱眉不解。

　　“公子，你怎么对王府的小姐感兴趣了？”

　　“猜。”

　　“我猜？从听你说我就猜，这不是猜不到，才问的嘛。”

　　“再猜。”

　　“再猜~喜欢肯定不是……”李地拧紧了眉头，眼睛望天，“不是喜欢，那是，那是……哎哟，公子，你就别考我智力了，我智力跟武力是严重呈反比的……你就告诉我呗。”

　　“自己猜。”

　　李地眼梢一掉，闷闷的嗷呜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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