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30章

孟珏也不着急，就等着他。

        沈玉我了半天，嘴里也没在蹦出其他的字。就见孟珏忽然笑了一下，眉眼弯下来，那笑容——要命的好看。

        他呆呆的看着孟珏，一时间忘了收回目光。

        孟珏走进他，使劲的揉了揉他的头发，将他的发髻都揉的差点散了：“你很怕我？”他问，弯下腰，看着沈玉的眼睛。

        沈玉对上那双眸子，深吸了一口气，憋的忘了呼出来，使劲摇头。

        孟珏不懂了，啧了一声，沉思了一会：“你不是怕我，那每次靠近我，紧张什么？”他又顿了顿，“嗷”了长长一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难不成你……”

        沈玉倏然瞪大了眼睛，很怕孟珏会戳中自己的心事，怕他会讨厌自己。急忙开口打断了他：“孟珏！”

        孟珏挑起眉梢：“嗯？”

        被打断后，那句“怕我拿回灵粹？”就给忘了说。

        沈玉：“我，我就是跟人……跟人离得近，就紧张。”他说了谎，眼神乱的无处安放。

        孟珏直起身，轻闭了下眼睛，点了点头。

        他一个百年的老鬼，哪有那么好糊弄。但他不是咄咄逼人的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想说的事情。

        “行，那我以后注意点。”他说完转身准备走。

        “等一下！”沈玉脸色一白，追着他走了两步。又见孟珏好像并不是在生气，正回过身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沈玉又结巴了：“其实……其实也不用。我，也没那么严重。”

        孟珏轻笑了一声，大概意思就是“行吧，你随意。”

        他心道：这小缺货，可活的太拧巴。

        孟珏眼底透出些许犹豫，最终还是没忍住，他说：“我不吃鬼魂，你不用害怕我。”他说完，自嘲般的笑了下。

        他性格脾气说不上多好，但也是个明事理的人。若不是触及他的底线，他不会死揪着任何一个人不放。

        明明没有十恶不赦，却好像所有人都怕他。

        沈玉很敏感，感受到孟珏语气不对，他着急。但他无法跟孟珏解释，连他自己都不明白为什么，在他的心里，孟珏就是很特别。

        特别的想亲近，又特别的害怕亲近。

        怕待在他身边的日子很短暂，怕不能永恒。

        哪怕他对所有人都一样好，他也特别希望自己在他心里是特别的，特别乖巧，特别听话，哪怕是特别烦人的也行……至少很特别，和别人不一样。

        苍穹之上有了入夜的征兆，闷雷隐在浓云内，偶尔响起一声。

        伤春悲秋也要挑时候，孟珏整理了心态，脸色恢复如常，刚才那点插曲瞬间被他抛在了脑后。

        “走吧！”他说完，朝着丰泉巷大步走去。

        忽然袖口一沉，就见沈玉紧咬着唇，瞪着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手死死的抓住自己的袖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模样又可怜又委屈，有点甜有点倔。

        孟珏抬起胳膊：“怎么了？”看着扯着袖子的那双纤细如葱白的手指，狐疑的目光落在了沈玉的脸上。

        沈玉像是刚做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脸坚定，说话和发誓似的：“我不怕你。”

        孟珏：“？”

        这又是怎么了？

        孟珏掰开他的手：“行，知道了。”他刚一走，胳膊又一沉。

        沈玉几乎整个人都要挂在他身上，死死的将他的胳膊抱在怀里。

        孟珏：“……”

        他扯了两下硬是没扯动，这小缺货下了狠劲，要粘着他。

        孟珏：“行了，别闹了。”

        沈玉搂着他的力道又大了些，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我没闹，孟珏，只要你不赶我走，我以后都跟着你。”

        孟珏：“……”

        我什么时候要赶你走？

        眼看着拐个弯就要到丰泉巷，孟珏好不容易才把沈玉从胳膊上拔下来，“啪”的一巴掌轻拍在沈玉的脑门上：“想什么呢？”语气柔了几分：“行，你以后在姻缘局好好干。”

        沈玉……懵！

        好像不是这个意思。

        两人到丰泉巷时，又是一阵闷雷声响起，天色更加阴沉了，像是给所有的东西都拢上了一层薄薄的黑霜。

        上次来的时候，四周有浓雾，那时候沈玉和马巍差点就没命，他并没仔细看过周围的环境。

        这会趁着天没黑，才发现其中的蹊跷。

        沈玉刚才被孟珏从胳膊上掰下来后，又改抓孟珏的袍角，这会眼睛都从孟珏身上拔不出来。他看见孟珏的唇动了动：“知道为什么这水鬼出不来吗？”

        沈玉顺着孟珏的目光看过去，除了墙就是树，没看出什么特别的地方。

        孟珏说：“捆灵阵！”他用手指了几个地方。

        他指的地方是若水河边的几棵大柳树，枝繁叶茂。粗壮的柳树旁，还参差不全的栽种这几株纤细的柳树，应该是种了没几年。

        柳枝纤细，柳叶稚嫩，半垂在空中。

        民间风水中，桑柳杨槐是公认的四大鬼树。也有“柳枝打鬼，越打越小”的说法。

        用柳树落阵的，倒是个不错的法子。

        孟珏给出结论：“我一直在奇怪，单凭一个邓亦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就算邓同有十多年的道行。可邓亦是个狗屁不通的小孩子，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确实不可能。”

        沈玉说：“你的意思是，咱们刚进煞镜时，从地缝爬出来的那些人？”

        孟珏已经走到了柳树下，绕着新栽种的柳树转了几圈：“不错，看这个阵的手笔，这个人跟我的水平差不离。还能在煞镜里来去自如，不知是敌是友，不容小觑。”

        沈玉走到孟珏身边，朝着水面望了望：“这个人能在煞镜中落阵，可却困的水鬼而不是方荟。还使得百鬼横行，后全身而退。我只能想到一种可能，那就是他和方荟之间一定存在着我们不知道的事情或者协议。”他肯定的说：“一定不会是友。”

        还有可能是个很厉害的敌人。

        孟珏思索了片刻，默默的细数了一下能和自己有仇怨的人。思来想去，自己人缘“太好”，相熟的没几个。更何况还能跟他在术法上不相上下的，更是寥寥无几。

        他挑了下眉，一幅爱谁谁的样子：“他若是真冲我来的，老子就在这儿。”

        沈玉有点担心：“但是人家在暗，我们在明。总是很被动，要不等回去了，我去找找我师父，他起卦占卜……”

        他的话还说完，孟珏已经停在一株小腿粗的柳树旁，说了句：“找到了。”抬腿就是一脚，柳树从中间折断，一头落在了水池里。

        静如死水的若水河，忽然流动起来，在水中形成一个漩涡，越来越大。随后，冒出许多的泡泡，像是烧开的水，破裂的泡中腥臭味都散了出来。

        就像是一秒切换了场景，刚才勉强还算是杨柳扶风的景色，变成了满是臭味的水沟。

        河水泛黑，河面上浮着一层死鱼烂虾，有些腐烂的能看到白骨，泛着青绿色的海藻堆积在河边，冒着白色的泡。

        沈玉惊讶的说不出话来，捆灵阵的阵眼就这么轻松的被孟珏给破了。

        若水河原先的样子就露了出来。

        孟珏拍了拍手，扫掉身上落下的灰。用手指蹭了下鼻子，这味道确实让人闻的上头。

        他转头问沈玉：“你刚才说什么？”

        沈玉尴尬的笑了两声，在这个人面前，他的过分担心都是多余的：“没，没什么。”

        听不到也好，他只是单纯的担心孟珏，并不是怀疑他的实力。

        从进入煞镜开始，孟珏的有多厉害他是知道的。

        孟珏“哦”了一声，沈玉暗自松了一口气，却不想孟珏忽然又说了一句：“你刚才是在担心我？”

        这话意思就多了，比如……你是真的担心我，还是看不起我？

        沈玉一愣，脸有点僵。这个人怎么做到一心二用，明明刚才那么认真的在找阵眼，距离远他说话声音也不大，但是他却什么都听到了。

        沈玉这次倒是学乖了，没在弯弯绕绕的找借口：“担心你。”

        孟珏弹不弃刀的手指一顿，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很久。忽然一笑，舔了下嘴角，嘴角弯起好看的弧度。

        沈玉见他不说话，有点急，走到孟珏身边，目光潋滟：“担心你，真的是在担心你。”

        孟珏的笑更深了，却还是不说话。在不弃刀旁弹了一下，两抹红光从里面窜了出来。

        两人独处时沈玉还能无所顾忌的略表真心，但有了旁人，他立刻收了声音，偷偷看了孟珏一眼，乖乖的站在他的身边。

        天彻底黑了下来，刮来的风就像是冥界吹来的渗骨，还带着腥臭味。

        九敏捏着鼻子，扫了周围一眼，手上的团扇都快扇断了：“老大，到这里干什么。”

        马巍看九敏使劲扇扇子，就撩了袍子使劲给对方扇风，嘴也使劲的吹，还抽空叨叨了一句：“我帮你！”

        九敏又冷又恶心，一脚踹在马巍的腿上，瞪了他一眼：“有病呀你，想冻死老娘？”

        马巍委屈巴巴的缩着脖子：“我以为你热。”他低着头，一脸憋屈的偷偷的着九敏。

        九敏恨不得一扇子，扇死他：“热你祖宗！”她给了马巍一个眼刀，朝着孟珏和沈玉的身边走去，三个人站在河边看着平静的河水，九敏问：“老大，你看什么呢？”

        孟珏用下巴点了一下河底：“等它自己出来。”

        河面震荡过后就恢复了平静，一直没再有任何动静。

        马巍走上前来，胆怯的看了孟珏一眼，又委屈的看了九敏一眼，最后嫉妒的看了沈玉一眼：“那家伙怕是不敢出来了，等着多浪费，还不如下去直接捞。”

        孟珏想了一下，也有道理：“行吧，你们谁去？”

        他转过头，身边正巧站的是九敏。

        九敏一愣，娇艳的脸瞬间花容失色，往后退了一步，将一旁的马巍露出来：“我怎么说也是个女的，那水臭死了，我恶心，我不去。”

        她往后一退，孟珏的目光就正巧落在了马巍身上。马巍昨天就因为沾了一身污水，被九敏嫌弃了一天，他也不愿意。五大三粗的老爷门儿，忽然灵光一闪，学着沈玉风一吹就倒了的瘦弱样：“老大，我也恶心~”后面的声音拐了调，有种撒娇的意味。

        沈玉：“……”

        九敏惊的瞪大了眼睛：“……”

        孟珏捂着胸口差点喷出的老血，指着马巍的手都抖了：“你别恶心我。”他气结，手下都带了些什么人啊！

        “你们都是祖宗，行……你们不去，我去，行了吧！”他咬着牙说，一边解外袍的盘扣子，衣袍刚解开了一半，就听“噗通”声，绯红色的袍角一闪，极快的落入到了水中。

        孟珏回头，身边站着的小缺货，已经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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