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7：

自从覃添来了班上后，霍野的成绩就从倒数第一变成了倒数第二，覃添的成绩总是要比霍野低一些。

        大抵是运气的因素，霍野的扔橡皮擦猜选择题的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基本七科能稳定在五十多分。

        而覃添则像是能每每避开正确答案似的，所有的题，不论是选择题还是填空题和大题，他都认认真真地做了，偏偏完美避开正确答案。

        老何每次阅到覃添的试卷，看开头，笑开了眼，写的不错，看到中间，什么玩意儿？你给我x=y，我还qq=wechat呢。

        到结尾，老何已经彻底佩服覃添，甚至他自己都会产生一种怀疑，这道题到底是不是覃添是对的，这结论完全错误，步骤完全错误，但论证又是有模有样。

        老何无奈地写下一个1分的评阅分。

        1分是给的同情分。

        半期考试结束，老何要求霍野进步五名，否则就要叫家长。

        霍野本来无所谓，只是霍成奇最近跟人喝酒欠下不少钱，来了学校又得发脾气。

        “要不你来我家一起学？你教我怎么蒙选择题答案，我教你大题拿分技巧，怎么样？”覃添笑嘻嘻地凑过去。

        霍野白了他一眼，随即高冷地表示：“选择题一道5分，最少的也是三分，你一道大题最多对1分，我很亏的。”

        覃添笑了笑，身体往霍野的方向倾了倾：“那多的那两分算你送给我的，我给你补习费，你来我家补习，多好。”

        “你脑子有病？”

        “完全没有。”

        “那你是在逗我玩？”

        “不是啊，我请你帮我补习，真心实意。”

        “行，钱到位就行。”

        对于霍野来说，覃添的意图是什么都不重要，钱多人傻的alpha，遇见一次少一次，骗一次赚一次。

        下午，天气突然转凉，温度霎时就低了几度。

        外面下起了瓢泼大雨，雨水冲刷着教学楼的窗户玻璃，霍野从窗户眺望着城市远方，远方弥蒙一片。霍成奇这时候指不定在哪里喝酒，也许去了酒吧，也许去了小馆子，或者跟一帮子不学无术的人在家里拼酒。

        在霍野小的时候，霍成奇还不是酒鬼。那时候的霍成奇有一个漂亮温柔的妻子，有一个乖巧懂事的儿子，还有一份体面又稳定的工作。

        可是从什么时候起，事情变成这样？

        “喂，走了，观雨西施，雨有什么好看的，我不比雨更好看？”覃添将书包甩在肩上，吊儿郎当地说。

        他们穿的都是秋季校服，覃添里面穿了一件套头卫衣，是秦魏雨特意叮嘱他穿上的。

        霍野只穿了一件夏季校服，短袖，秋季校服他一向是放在桌洞里，不怎么穿。

        看着外面瓢泼的大雨，霍野眼神黯然一下，从桌洞里拿出外套，随意地披在身上。

        覃添看着霍野身上的校服外套，蓝白色，洗得很干净，靠近胸口的地方有一个拇指大小的黑色的洞，像是被烟灰烫出来的。

        注意到覃添的眼神，霍野遮了一下：“走吧。”

        覃添抿了抿嘴唇，没说话。

        走出教学楼，他们才注意到雨是真的很大，豆大的雨点倾倒下来，外面广场上溅起一圈圈雨花，裤管走过去都会湿透。

        覃添从包里拿出一把折叠伞：“我的伞有点小，你待会儿往我这里靠一点。”

        霍野嗯了一声。

        注意到霍野的乖驯，覃添像是察觉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过来一点，牵着我的手。”

        霍野自然不可能听话。

        两人走出去，覃添握着伞柄的手往霍野的方向倾了倾，雨点打得伞面发出阵阵声响，风吹过来，雨水就往伞里窜。

        覃添的伞又往霍野的方向倾斜了一点，霍野抬头奇怪地看了覃添一眼，只看见比他略高一点的少年清晰的轮廓线。

        他不动声色地往覃添的方向走近：“我淋雨也没什么事，我习惯了。”

        覃添：“那我要改掉你这种习惯。”

        霍野：“你知不知道你这种alpha很讨人厌。”

        覃添哂笑：“是吗？讨你喜欢就行。”

        零落的雨点，不知是无措地敲击在了谁的心间。

        霍野低着头，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在覃添面前收起了自身的刺。

        覃添没有带钥匙，因此他带着霍野去秦魏雨的书店拿钥匙。

        书店开着门，新换上的八角风铃在风中发出叮铃一声脆响，秦魏雨在门口整理货架上的杂志，准备搬进书店。

        覃添把伞塞在霍野手里，随后两步快跑就跑到秦魏雨跟前，帮她搬货架：“妈，你干这种事就不会等我回来再弄吗？”

        秦魏雨：“等你回来，我这书店怕都得黄了。”

        霍野撑着伞站在书店门口，没有进去。

        秦魏雨早就注意到霍野：“你同学？”

        她问覃添。

        回头看了霍野一下，霍野一声不吭，低着头看自己的脚尖，覃添心里多少有些不爽，自己都把他带到家门口了，怎么也不进来见个人。

        又不是见不得人。

        秦魏雨顺着霍野的视线看过去：“是你看上的omega？”

        覃添低声应了一下：“我看上他，他没看上我。”

        “那你把人带到我这里是做什么？”

        “找你拿钥匙。”

        “什么？”

        “我带他去家里，他帮我补习。”覃添一本正经地说。

        秦魏雨有半晌没有跟上思路：“你是说你屋里摆着的三个全国数学竞赛一等奖和两个化学竞赛一等奖奖杯都是摆来看的吗？妈，你待会儿给王嫂打电话，让她把奖杯收一下。”

        秦魏雨话还没说出口，覃添拿了钥匙就出去跑到霍野的伞下。

        霍野：“你别跑这么急，身上都是水。”

        覃添听后低声一笑，他的手自然地揽过霍野的肩：“怎么？担心我？”

        沉默了十多秒，雨幕里，路边十字路口终于亮起了绿灯。

        霍野拍开肩上覃添的手，冷淡地说：“我没有担心你。”

        也许是那微微发红的耳垂太过诱人，又也许是那疏忽的眼神有点磨人，总之覃添愣了愣，然后情不自禁地牵上了霍野垂在身侧的手。

        刚牵上，书店门口就传来秦魏雨一声响亮的咳嗽声。

        霍野尴尬得恼羞成怒，他第一次跟人做这么矫情的事，虽然并非他的本意，不过他一时之间也忘记了拒绝。

        见到秦魏雨一眼看破的表情，霍野紧张地抿了抿唇，赶忙松开覃添的手。

        秦魏雨：“覃添，你爸爸今天回家。”

        覃添：“哦。”

        秦魏雨：“哦什么哦，你今天不准在家里做出什么奇怪的事。我怕你爸心脏受不了。”

        覃添：“心脏搭桥手术了解一下？”

        霍野听到这没忍住笑了出来。秦魏雨和覃添都看过来，霍野忙低下头，显得无比乖巧。

        乖巧得像一只予取予求的小兔子。

        从书店离开后，覃添感慨：“你怎么在我妈面前就乖得跟乖宝宝一样，在我这里就跟刺猬一样。”

        霍野没说话，他的视线里，是朦胧在雨中的城市。

        他的母亲很早就离开他，霍野现在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每个月都会寄点钱回来，母亲在霍野眼里就是银行卡的一串数字。

        也许有一天，这串数字也会消失。

        覃添永远不知道，在他眼里稀松平常的东西，在霍野的眼里却是愿意用最珍贵的东西去交换的。

        覃添的家是一个小洋楼，装修风格比较偏中式，也许是因为父母都是有底蕴的文化人，骨子里更喜欢中式风格。

        院子里有一个狗窝，一只金毛在狗窝里休息，见覃添回来，摇着尾巴就过来了。

        覃添弯下腰揉了揉金毛的脑袋：“我家养的，可爱吧？”

        身边的狗狗正望着霍野，兴奋地甩着尾巴。

        霍野对毛茸茸的东西都有点害怕，因此不得不抓紧覃添的袖子，覃添自然是意识到霍野的举措，但他就装作没有看见一样，还跟霍野说：“来摸摸？我家狮子很乖的。”

        霍野摇摇头，紧张地扯了覃添的袖子，眼神闪了一下：“我们快点进去吧。”

        面对软绵绵的校霸，覃添心里像是化了的糖一样。

        他还记得初见霍野的时候，那张牙舞爪的模样。

        他恨不得将这个张扬的omega所有的利刃都剪掉，只能在自己身边露出那种恨得咬牙切齿又无可奈何的表情。

        只是眼下。

        覃添敛了敛眼神：“嗯，我们进去吧。”

        给覃添补习是一件相当不轻松的事，霍野一开始只是想着来混点钱，万万想不到覃添会较真。

        他会说这道题应该用这个公式，而不是霍野所教的“掷橡皮擦法”蒙出来的abcd。

        于是霍野真的去翻了书，从开头的绪论到后面的结尾，霍野还真能在覃添的一系列问法下解出一两道题。

        霍野犹疑地看着覃添，这家伙不会是自己本来就会解题，故意引导他来解题的吧？

        覃添注意到霍野停下了动作，抬头去看他：“怎么了？”

        霍野摇摇头：“没怎么，继续吧。”

        趁霍野低头的瞬间，覃添没忍住，嘴角微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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