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8：亲你

傍晚，雨停了。

        霍野往窗外看了一眼，天色暗沉，只有庭院亮着的点点微亮光芒。

        “雨停了。”霍野说。

        覃添也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他的眼神恰巧落在霍野的眼里，让他那一点想要使诈的心思歇了下来。

        眼前这人的眼神太过澄澈，对视两秒后，覃添错开了霍野的眼神。

        “是啊，雨停了。”覃添喃喃地重复道。

        雨停了，你该走了。

        临走前，覃添对霍野说：“我想问你，我给你的临时标记已经过期了两个月，现在，能续吗？”

        空气中乍然而起的沉默，覃添知道自己不该问出口，他跟霍野远没有到交换信息素的地步。如果不是第一次稀里糊涂的相遇，他甚至不一定能够当霍野的同桌。

        他看着眼前的霍野，却发现霍野此时也在看着他。

        霍野嘴角露出一抹很淡的笑容，露出洁白的上虎牙：“覃添，你知道你这是在耍流氓吗？”

        从前的覃添刷不刷流氓他不知道，只是覃添现在，十分地想要耍流氓，他点了点头，又摇摇头，无奈之下只能长叹一口气：“我，我送你回去。”

        千言万语，喜欢你挂在嘴边，但这句话好像又不是那么好说出口。

        在遇到霍野前，覃添没想过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样子。

        遇到霍野后，他没想过喜欢别人是什么样子。

        帮覃添补习后，霍野的成绩倒真的进步了五名，总分直接突破两位数，进入三位数的水平，虽然只是101分。

        老何感激涕零，在办公室将自己的“丰功伟绩”翻来覆去吹嘘了八遍。

        霍野听到过两次，见到老何的反应，他也没什么表示，老何对他很好，要不是老何，他现在大概已经被霍成奇带出校上班打工了。

        霍野原本应该现在在念高二，只是高一升高二的时候，霍野当时动手打了学校一个嘲笑他有妈生没妈教的alpha，打得挺狠，霍成奇被叫到学校来，当时霍成奇喝了点酒，一见到霍野就没忍住动手打了霍野。

        面对愤怒的父亲，霍野动也没动，从站着被打到趴着，他没拿正眼瞧过一次霍成奇。

        被差点退学，被数落没家教，被打被孤立，霍野都遇到过，挺不过的就打回去，打不回去的就再想办法回击回去。

        总会有办法。

        老何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出现，所以霍野对于老何这样的人，真的没办法。

        和覃添的补习将近持续了一个半月。

        天气越来越冷，周围的人已经开始穿起了羽绒服，霍野还是一件秋季校服外套加几件毛衣。

        凡是不惹事的时候，他都躲在教室里睡觉，有事的时候，他就带着杨霖和几个人从学校操场的围栏翻出去。

        他打架利索，一节课就完事，两节课一个来回。

        十二月的时候，圣诞节，j市下起了雪。

        雪落在房檐上，悄然无声，白色柔软的雪像是将一切都神圣化，霍野站在雪地中，罕见地打了一个喷嚏。

        圣诞节前一天，霍野感冒了。他戴起了口罩，罕见地穿上了厚棉袄。

        羽绒服看起来很臃肿，不像是他自己的，倒更像是大人的，因为套在他身上有些臃肿，且样式也有点老旧。

        下午放学，霍野还是去了覃添家，他戴着一次性口罩，脖子上围着红色的针织围巾，下巴埋在围巾里，只露出一双小鹿似的眼睛。

        补习依旧跟往常一样，只是病来如山倒，一向精神的霍野在给覃添补习的时候没忍住病期的困倦，眼皮开始打架，沉沉地睡过去。

        从书中抬起头，覃添悄悄拿过旁边的遥控器，调高室内的温度。然后站起身，从床上拿起毯子盖到霍野肩上。

        昨晚这些后，他又坐回霍野身边：“如果你能”顿了顿，他楠楠道，“算了，你睡着了又听不到。”

        灯光明晃晃地照不出人心里的心思，覃添偏头，微微侧身，在霍野戴着口罩的脸颊上，隔着粗粝纺织材料的口罩亲在霍野的脸上。

        覃添给霍野的工资基本上已经够霍野的生活，只是他后来依旧坚持去兼职，没有再收覃添给的钱。

        开春，学校放寒假。

        霍野又找了两份工作补上，一份是看管仓库的工作，一个月一千五，原本是三千五的工资，因为霍野还差一年左右成年，工资克扣了下来。

        还有一份是奶茶店的兼职，可以倒班换班，工作时间灵活。

        不知道霍成奇是不是最近转性了，酒也不喝了，还找了一个正经工作，是在一个小公司当文员，做些打杂和整理文件的工作。

        霍野回到家的时候，霍成奇特意把家里收拾了一番，把家里的酒都收起来，煞有介事地在霍野面前承诺不再碰酒。

        “爸爸以前混账，现在想清楚了，以后再也不碰酒了。”霍成奇说的真心实意。

        至少看起来是。

        霍野虽然没什么表示，但微微扬起的嘴角还是显露出他的开心。

        覃添偶尔会到霍野工作的奶茶店去看他，买一杯奶茶，坐在角落玩手机，等他有空了就过来聊两句。

        时间就这样慢慢地溜走。

        霍野有时候都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虽然累，但也值得。

        半个月后，霍野才知道，人死前会有回光返照，而生活的悲剧也有。

        悲剧前的日子都是甜的。

        那时候，天色明媚，初春的天气有时候暖洋洋的让人倍感舒坦，出租区的小楼虽然简陋，但也充斥着人情味。各式各样的被单在窗沿上晾晒着，不知从哪里传来的花香牵动着紧绷的神经。

        霍野在棉花厂的仓库看管仓库，刚要把手套和工作服脱了，就见一个高大的男人急急忙忙地跑进来对他说：“霍野，你冷静点，哥接下来给你说个事，你冷静点。”

        霍野心中乱了一拍，故作镇定：“什么事啊，林哥你这个表情。”

        林朝业：“厂外十字路口发生车祸，三辆车追尾，你爸爸说今天要来看你，过马路的时候被撞了，医生说，可能没得救。”

        霍野一愣，心脏痛了一下。

        霍成奇怎么可能死？

        曾经的霍野一直以为自己会恨透了霍成奇，霍成奇从来不管他，看不顺眼的时候打他骂他都是家常便饭。

        可霍成奇快死了，就因为他突然变成了好爸爸，想要来看他一眼。

        可霍野更宁愿霍成奇还是那个坏透了的父亲。

        “林哥，我爸，我爸他在哪里。”霍野的眼睛登时红了。

        林朝业不忍看过去，带着霍野往外走。

        救护车已经把霍成奇带走，医院在离工厂的地方不远，霍野坐林朝业的小电瓶车，大概十分钟就到了。

        他赶到医院的时候，医生正在问：“谁是病人的家属？霍成奇的家属没来吗？”

        霍野冲过去：“我是，我是他儿子。”

        医生听闻，悲悯地看了他一眼：“你父亲他送到医院来的时候已经晚了，你去看看他吧。”

        病房是一个沉重的地方。

        从前的霍野很少来医院。

        消毒水的味道夹杂着一些药品味，病房单调得让人窒息。

        “爸。”霍野走过去。

        霍成奇眼睛动了一下，手朝霍野伸过去，像是要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他张开嘴，血肉模糊的脸此时满是绝望：“小野，对不起原谅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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