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晶石私高在d市市中心。当邻校还在为接送孩子堵车、没地方停车苦恼抱怨的时候，距离晶石三百米远的路口就专门有校工帮忙疏导交通，家长更是可以凭出入证将私家车直接开进晶石校内，停在校门东侧一个足球场大小的停车场上。

        夏稚的公寓距离学校走路不过十分钟，所以他一般都是走着上下学。

        校园高高的院墙内种了很多杉树和桂树，院墙外面的道路上也栽着银杏，九月初秋，银杏叶还是绿色，在枝头被风吹得轻颤。

        夏稚迎着风打了个哈欠，胡噜了几下头发，往校门的方向走，后面如往常一样缀上了一些人……

        大部分是女生，也有男生，女生是小迷妹，男生都是跟着自己女神来追夏稚的，比是肯定比不过的，想劝也没底气劝，只能卑微地跟着。

        他走到门口，一辆白色宾利停了下来，司机还没下来开门，后排就窜下来一个人，跨过围栏翻到人行道上。

        “稚哥！”廖星上来搭住他肩膀，小胖子穿着校服，头发打了发蜡，捯饬得人模狗样。

        司机把车开走了，他看了眼夏稚身后缀着的人：“呦呵，有新人！”他凑到夏稚身边，压低声音，“高一的学妹，都说是新校花，果然名不虚传！一会儿人家要是跟你要联系方式，你可别拒绝，给我留着！”

        夏稚白了他一眼：“你不怕班长揍你？”

        一提到班长高嵘，廖星立刻紧张地环顾四周，没看到熟悉的矮个子身影，才松了口气：“别提她了，我妈天天让我跟她学习，我简直烦死了！我跟你说，她就是我的克星！专门来克我的！难不成我上辈子欠了她很多钱？否则怎么这辈子会遇上她？”

        夏稚笑道：“不仅是遇上吧？我听夏秋说，你俩高中毕业就要订婚了。”

        廖星脸一下垮了下来：“饶了我吧，都什么年代了还包办婚姻？就算是我们俩家联姻可以称霸d市商超界，也不能用我的幸福来换啊！等我妈回来，我一定要让她退了，她要不退，我就躲出去，再也不回来！”

        夏稚跟他初一就认识，后来初一下半学期廖星转学去了别的城市，高中才回来d市。夏稚太了解他了，他的威胁从来不能算数，尤其是对他妈妈的。

        而且高嵘……

        “你的黑眼圈怎么这么重？”路过停了众多豪车的停车场，很多学生都跟他们打招呼。

        “……”

        “昨晚复习得太晚了。”夏稚学习好、体育好，但作为老师心目中的正六边形战士，他最厉害的不是这些，而是他的演技。

        平平无奇的演戏小天才早就练就了谎话张口就来，脸不红心不跳的本领，以及一边社交，一边内心毫无边际吐槽的本领：

        （还能因为什么？）

        “哈哈，早上好！”

        （都是因为谢兰舟！谢兰舟！谢兰舟！）

        “早啊！暑假去哪儿玩了？”

        （那个挨千刀的混蛋！）

        “早！新剪的发型吗？很适合你。”

        （王八蛋兔崽子！）

        “学生会主席？哈哈，我今年高三了，暑假前就卸任了，这份责任就留给学弟学妹们吧。”

        （害得老子一晚上没睡着！再让老子遇上他，一定neng死他！）

        他努力控制表情，微笑着跟同学朋友打招呼，但是本来早上整理好的心情，因为又想起谢兰舟而跌down到谷底。

        他笑得太完美，没人看得出他心情不好，就连跟他关系最好的廖星也完全看不出来。

        “夏稚学长！”快要走进教学楼，身后传来甜美的声音，是一直跟在他们后面的高一新生学妹，新任校花，“夏稚学长你好，我叫……”

        夏稚根本没有听清楚她的名字，也完全没有兴趣知道，摆出营业笑容：“你好。”

        “我能加你的微信吗？”漂亮的学妹掏出手机，她从小就自信，平时披散的长卷发在学校就梳成高高的丸子头，耳边鬓角还留了两缕碎发，年轻光洁的面庞上淡淡的打了层粉底，涂了淡橘粉色的腮红和唇膏，看起来有些田园少女的朴实和清新。

        夏稚看了眼自己的手机，屏保壁纸是家庭合影，上面显示着时间，他抬头朝学妹笑了一下，巧的是这时准备铃声乍然响起，他略带歉意地说：“抱歉，我们第一节是化学课，现在要准备去化学教室了。”

        晶石是走班制，主科语数英在本班教室上，其他必修课和选修课都在科目教室上。

        高三年级上化学的教室在新雨楼，离得比较远。

        “下次再聊。”夏稚绅士地朝她点点头，和廖星一起往新雨楼方向走。

        廖星一路上跟他抱怨没要来学妹的联系方式，夏稚左耳进右耳出放空大脑全当他在放屁。

        化学之后是选修课。

        晶石的学生从入学起每人都要有至少两门选修，选修考核和校内活动都计入学分，学分修满才能毕业。

        高三年级要参加高考的学生可以提出书面申请不上选修课。

        晶石是私立高中，即使教学条件在d市无人能望其项背，但高昂的学费也将很多普通家庭挡在了外面。

        为了平均教育资源，提高自己的声誉，晶石每年会招收一个班的高考学生，并免除所有学杂费，所以无论是为了教学资源还是为了其他什么资源，这个班的名额都被抢破了头，不过只有通过晶石自己的入学考试，才能进入这个班学习。

        而有钱学生，大多都是从小学起就在私立学校，将来一般都是留学，所以课程与高考班的学生不同。

        夏稚的选修是钢琴、马术和哲学史，并在每周二放学后去校图书馆做义工。

        这完全符合他夏家二少爷温文尔雅动静相宜完美无缺的形象。

        钢琴几乎是现在所有学生的标配，学分能够保证，所以都会选。

        今天是和大提琴、小提琴班一起上课。

        夏稚坐在琴凳上，翻了翻谱子，回头朝演奏小提琴大提琴的三名同学微笑点头，悠扬的乐曲声响起。

        脍炙人口的《一步之遥》，阶梯座位上的学生都听过，但还是被四人的演奏生生激起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

        一曲结束，三名老师起立鼓掌。

        课后钢琴青年演奏家老师留住夏稚：“夏稚同学！”她很欣赏夏稚，但是想要做夏家的钢琴老师，她还差点意思，“我上次跟你提的，你有没有跟家里人说？你的天赋不继续深造就可惜了。”

        夏稚微笑道：“张老师，我今年高三了，要专心学业，可能没时间练琴。”

        （开玩笑！再深造就演奏级了，健全活泼的高中生哪有天天对着钢琴的？！）

        张老师果然劝道：“你将来可以走演奏级……”

        夏稚笑着听：（哼哼，我哥学的小提琴，我姐学的长笛，我妈当初让我学钢琴就是为了我们三个能组个室内乐队逢年过节给他们表演！）

        “要不能不能约一下夏总或者夏夫人，我老师可以亲自去找他们谈谈。”

        夏稚委婉道：“抱歉张老师，之前有音乐学院的校长找过他们了，但他们认为音乐是陶冶自身情操的，不适合作为事业。”

        夏稚一直是笑脸相迎，即使拒绝也让人如沐春风。而且这帮私高的学生，一个赛一个有主意，人不大，在外全都能替自己做主。

        只是婉拒却让人觉得不能反驳，张老师只能先按下惋惜，想着等有机会再找他聊聊。

        夏稚把书放在最后一排，他走过去拿上，从阶梯教室后门出去。

        下一节课是班主任的数学课，要回本班教室上。

        艺术楼走廊的墙壁上挂着画，有的是毕业生成名后画的，有的是捐赠的，还有校董们的私藏，无论是那种，都价值不菲，甚至有人专门托人进晶石艺术楼参观。

        跟张老师聊了会儿，走廊里已经没人了，他下到二楼，在楼梯拐角处抬眼看到二楼走廊另一头有个人，穿着休闲服，戴着帽子。

        那人正背光站在一幅现代画前面，夏稚看了眼就知道，那里挂的应该是毕业生邢翊捐赠的，当代抽象画家萧勤《永久的花园》中的一幅。

        那人认真看了会儿，就从楼梯另一侧下楼了。

        夏稚进了教室，廖星还没回来，他跟几个同学打了招呼，坐在靠窗的座位上看风景。

        晶石的校园很大很漂亮，比起高中，更像是个大学。欧式花园和中式花园占据了两个角落，中式花园的葱茏绿意中能看到几栋风格迥异的建筑，是图书馆和行政楼。

        他手里拿着书，心里想着下午下课之后去图书馆做义工的事。

        把今天要做的事情在脑子里翻来覆去地捋了八遍，然后又开始默背诗词。

        从几个女生的角度看过去，微风吹起半透明的白色窗帘，窗帘后的校草认真地在看书，和煦的初秋暖阳在晴空中洒落金辉，落在课桌和少年身上，柔和得简直就是电影里加了油画滤镜的画面。

        画面中的主人公从柳永背到白居易，又背到李清照，终于在“轻解罗裳，独上兰舟”时忍不住了，愤怒地站起身，一把抓住一直乎他脸的窗帘，刷得一声拉开，心里暗骂妈的太晒了！

        明月几时有，把酒谢兰舟……

        君问归期未有期，巴山夜雨谢兰舟……

        啊啊啊！谢兰舟！谢兰舟！

        从昨天见到谢兰舟那一刻，他原本平静的生活就被彻底搅乱了。

        昨晚在叫出对方名字后，夏稚没有等谢兰舟说话，就匆匆离开，离开的时候脚步急促，甚至小跑了起来，简直像落荒而逃。

        一晚上没睡着，看电视、打游戏、弹钢琴都不能让他冷静下来。

        罢了，反正也不会再见到那混蛋。

        急躁到极点，他反而冷静了下来，注意到教室里很多人都在看他，赶紧坐了下来。

        廖星跑进教室，他选修课是高尔夫，太阳底下站了半节课出了一身汗。

        “诶，你听说了吗？”他坐在夏稚旁边的座位上，掏出水瓶吨吨吨喝了大半瓶下去，“咱班要来转学生。”

        夏稚彻底冷静下来：“哦？假的吧？高三还转学？”

        廖星：“真的真的！我刚才路过行政楼听见老师们讨论呢。”

        他话音刚落，上课铃就响了。

        班主任吴伯书走进教室，他是名校毕业的博士海归，穿着格子衬衫和牛仔裤，衬衫扣子系到第一个，下摆严严实实第塞在裤腰里，戴着厚厚的眼镜，额发长了，有些挡眼睛。

        他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讲台上，推了推眼镜朗声道：“上课之前先给大家介绍一下新同学。”

        他朝教室门口伸手，走进来一个高个子男生，穿着休闲服，戴着棒球帽。

        廖星拍拍震惊到木然的夏稚，低声说：“诶诶诶！这不是昨天那个……你发小吗？”

        “各位同学上午好。”男孩把棒球帽摘下来，全班都沸腾了，千金大小姐们更是不顾形象地尖叫起来。

        转学生淡琥珀色的眼睛紧盯着窗边座位上的夏稚，淡定地自我介绍：“我叫谢兰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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