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1.03.重逢

1

        王海海浑然不知萧娅娅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只想着屋子里的彦歆，不过他还没意识到，故人重逢其实要比相亲更加尴尬。凛冽的天气并没有让他冷静下来，他依然心乱如麻。

        他推门走进咖啡厅之后，便向着坐在角落里的孤零零的彦歆走了过去，彦歆没有发现他，她正低下头玩弄着一把咖啡勺。王海海走到彦歆的跟前，他静静地看着彦歆，十年过去了，彦歆居然一点儿没变，她的年龄，她的样子，她的穿着打扮，都和他记忆中的彦歆毫无二致。彦歆好像真的没有长岁数，她还是19岁时的样子。青城正是数九寒冬的天气，彦歆居然还穿着单衣，只是在单衣上又加了一件毛呢的紫红色的格子裙，他记得她身上这条裙子，就是她十年前就穿过的衣服。十年的光阴仿佛停滞不前，这十年过去的每一天，都像是十年前的某一天在做着简单的重复，可是，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不过是一种错觉。他知道，一切都已经无法回头，彦歆早已结婚，听说她的女儿都已经六岁了。

        服务生走过来问王海海需要什么帮助，彦歆闻声抬头，她的目光和王海海的目光撞在了一起，彦歆笑了笑，她对服务生说道：“给这位先生来一杯咖啡。”

        服务生走后，王海海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又变成了一台笨拙的机器，他在想要和这位久别的朋友说些什么，“彦歆，好久不见。”这是王海海一路上反复斟酌才想到的一句开场对白。

        “嗨，好久不见。”彦歆没等王海海开口，她抢先说了这句话。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但是，她却在瑟瑟发抖，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抢了王海海好不容易才想出来的话。

        他看着她发抖的样子，心中生出一丝怜意，他说：“你怎么这副打扮就来了？”

        “我没想到，青城的冬天还是这样冷。”彦歆不好意思地回答道。

        “你可是土生土长的青城女孩儿，你怎么会想不到这里的冬天是什么样子？”王海海惊奇地说道。

        “都十来年了，我真的忘了。”她看着王海海吃惊的模样，又补充道：“我以前回来看望我父母，都是在夏天，冬天的确是第一次,这十年的第一次。我以为，这里和深圳差不了多少，因为深圳的冬天也很冷。但是，下了飞机才知道，这里的冷和深圳的冷是不一样的，我几乎要冻死了。没办法，我翻遍了我的行李箱，就发现这一件厚衣服，幸好，我还留着它，你记得吗？这条裙子还是我刚上大学的时候买的，呵呵，我都快忘记了还有这样的一件衣服。”彦歆说着，脸上竟然泛出一丝红晕，显得妩媚动人。

        “当然记得。”王海海不敢去看彦歆的脸，他低下了头，发现彦歆面前的咖啡杯是空的，他问道：“你等很久了吧？”

        “当然，我都等了你一个月了。”

        “一个月？”王海海有些迷惑。

        彦歆急忙辩解道：“我的意思是，我一个月前就想给你打电话的，只不过那个时候我还在深圳。本来，我们十年没见面了，我是应该请你吃饭的，可是，今天时间太晚了，只能改天再请你了。”

        “哦，不，还是我请你吧！”

        “好啊，那我不跟你客气了，呵呵，你现在给我的感觉和过去一模一样，你总是为别人着想，我一直受你关照，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其实很想和你说一声谢谢。”

        “其实，你也没变。”王海海抬起头来，腼腆地笑了笑。

        “我？其实……都变了。”萧娅娅看着王海海，淡淡地说道。

        “你的样子，和我记忆中的一模一样。”最后，王海海由衷地感叹了一句：“真好！”

        萧娅娅却嗤地一声笑了，她道：“是吗？都是表象罢了，有时候，眼见不一定为实，知人知面不知心，你觉得很好，实际上有可能很糟糕。”

        王海海笑道：“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深奥了。”

        “深奥吗？可我觉得这话一点儿也不深奥，一些生活里的体会而已，结过婚的女人都有类似的体会，哦对了，你结婚了吗？有孩子了吗？”彦歆突然转变了话题。

        “我……还没有，没有遇到一个适合的人，所以，还没有结婚，自然也没有孩子，我还是一个人，这一点我倒是一直没变。”王海海自嘲地回答道。

        “哦，是啊！一定要找一个适合自己的。”彦歆不假思索地说道。

        服务生送来了咖啡，谈话被打断了，两个人都陷入了沉默，而且沉默了很长的时间，彦歆开始望着窗外出神，王海海也感到如坐针毡，咖啡厅里放着舒缓的钢琴乐，其中有两首是王海海最喜欢的，一首叫《沉思的天使》，另一首叫《岁月的童话》。他突然觉得，面前的彦歆就如同天使，而此时外面的世界就如同童话里的世界，他心中一动，说道：“你这次回来是探亲？哦，对了，外面下这么大的雪，飞机能降落吗？”

        彦歆回过头来，说道：“我没想到今天会下雪，飞机快要降落青城的时候，才听说这里正在下雪，我也担心飞机无法落地又返回深圳。不过，还是很幸运。”她苦笑了一声，又继续说：“这雪下得真是讨厌啊！我讨厌这种天气，我已经十年没遇到这种天气了，因为深圳是不下雪的，可惜啊，我以后很有可能回不去深圳了。”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

        “我离婚了。”王海海话音未落，彦歆抢先说道。

        “离婚？”王海海全身一震。

        “是啊！”彦歆冷笑着答道。

        “或许我不该问，但是，我还是想问一句，为什么离婚呢？”

        “因为感觉不适合。像你刚才说的那样，不适合。”

        王海海一时语塞，彦歆却说道：“你是不是想问，既然不适合，为什么和他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她抬头看了一眼海海，继续说道：“时间过去十年，我才明白过来。我这个人记性不好，而且反射弧比较长。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直到今天才慢慢地明白过来。”想到江奕最近一个月对自己的漠不关心，她感到万分心酸。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海海看见她发红的眼圈，他不敢再深究彦歆离婚的原因，他只能问她今后的打算。

        “我不知道，可能会留在青城吧！”

        “住在你父母那里吗？”

        “不，我打算一个人住，而且，我觉得这附近就不错，刚才路过的时候，我看到咖啡厅后面有个小区，我打算让这边的中介为我在那个小区找间房子，最主要的是，我喜欢这家咖啡厅的咖啡。”说罢，她又喃喃地嘟哝了一句：“研磨时光，呵呵……消磨时间罢了。”

        王海海点了点头，说道：“如果你在青城遇到什么难题，可以给我打电话，说不准我可以帮得上忙，哦对了，你是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的？”

        “你还记得张忆之吗？我的那个大学室友，是她告诉我的。其实，自从我去了深圳以后，我就一直想打电话给你，可是因为一些其他的事情，就一拖再拖，再往后，我就算想起来，也不敢打给你了，我不知道我怕什么，就是不敢。呵呵，这次回青城，我也是纠结了很长时间，我要不要和你见面。今天才发现，在青城，除了我爸妈以外，我最信任的人还是你。”彦歆淡淡一笑，继续说道：“我还是只有你这一个朋友。”

        彦歆的一番话让王海海感到受宠若惊，她只有他这一个朋友，可是，对于海海来说，她又何尝不是他唯一的朋友呢？他们是初中的同班同学，高中的同班同学，最后又是大学的同班同学。十年前，他们可是最要好的朋友。

        2

        十年前，彦歆不告而别，十年后，两个人又再度重逢，一切都是千头万绪，一切都无从说起，还要用一段段虚无的回忆来维持已经消失多年的关系，美好的，不堪的，欢乐的，心痛的，能回忆起来的，都用上了。可是，人心已然荒凉，全想起来又能如何？物是人非这样的词都被用烂了，但是，在他们身上，也只有这个词才更加贴切。那些活在回忆里的人就应该一直活在回忆里，藏在心里的感情就应该深藏不露。回忆里的人断不可见，见了的话，回忆就没了；藏在心里的感情千万别说出来，一旦说出来，感情也就随之消散了。

        可是，彦歆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她说：“你是知道的，我的记性很差，我能想起来的人，也就是你了，我能想到的事，就是我们从前一起经历的那些事。”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不住地看着王海海，但是，她的眼神多少有些落寞。她喜欢把自己记性很差这样的话挂在嘴边。她的记性也确实是很差，就算如此，她的记忆力也没有不堪到只记得王海海一个人。

        王海海感到几分伤感。他感慨道：“我也想起了很多我们以前的事儿。”

        她问：“你都记得什么”

        他说：“很多年以前，初中，高中，大学。可是，自从你走了之后，以后的日子，过一天便忘一天。”

        “为什么要忘掉以后的日子？”

        “因为缺少了”他本想说缺少了你，可是，想了想又觉得这样的话说出来没什么意义，于是他改口说：“因为后来的记性也变差了。”

        她继续问：“我们最初认识是在哪一年？”

        他抬头回想了一下，说道：“十几年前，好像是97年，或者是98年？”

        “哦。”

        “你想起来了？”

        彦歆摇了摇头，那么遥远的往事，她其实早就忘得一干二净了。她转过头，一只手托着腮，又开始望着窗外。她看到窗外的马路边出现的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小女孩儿在雪地里一步一滑，左右两边的父母各自牵着小女孩儿的手，生怕她摔倒在地，他们沿着马路边的人行道越走越远，很快，那一家三口便消失不见了。彦歆有些触景伤情，她的思绪又回到了几个月前，那段日子就如同噩梦一般，让她伤痕累累，刻骨铭心。她的眼泪终于夺眶而出，也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段日子她过得有多艰辛。

        漆黑的玻璃窗成了一面镜子，王海海透过玻璃的反射看到了彦歆的脸。突然，他看到她的脸上居然有泪珠滚落下来，他顿时慌了手脚，关切地问道：“你怎么了？”

        彦歆的眼泪却再也止不住了，泪水直接滑落到她的唇边，她终于尝到了自己心中的苦涩。

        彦歆委屈的样子让王海海感到心疼，他不再说话，只是从纸巾盒里抽了几张纸巾递到她的面前，她接住了。可是，几张纸巾对她来说于事无补，她不想停止自己的哭泣，因为她好久都没有这么痛快淋漓地哭过了。她不敢在任何人面前哭泣，她更不敢一个人哭泣，但是，当他见到王海海的时候，她很想大哭一场。

        咖啡厅里还有很多人，不过，除了王海海，谁都没有注意到这里有一个人，正在伤心落泪。彦歆终于停止了哭声，王海海这才问彦歆：“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问题？也许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你以为你什么都能帮得了我？”她没好气地说道。

        “你还没有说是什么问题。”

        “说了也没用的，没人能帮得了我。”她不想和王海海提起伤心的往事，便一口回绝。

        王海海并没有再继续追问，她的婚姻，她的家庭，她的过去，以及她的眼泪，他都无从得知，也无权过问。他就那样静静地坐着，彦歆也安静地坐着，他们各自怀着不同的心思，却又坐在了一起，只为打发各自的寂寞和无聊。

        原来，多年不见的两个人，是不会再有什么共同的话题可以交流的，电视和小说里出现的那种千言万语和抱头痛哭的情节，只是编剧的幻想。多年不见的人，大多数都是像王海海和彦歆这样，除了开始的寒暄客套，便什么都没有了。往事遗忘殆尽，眼下又无言以对，将来更是无从谈起，他们的心里已经生出裂隙，裂隙里是深不可测的黑暗，是谁都无法揣摩无法窥伺的。

        3

        时间已经过了十二点，咖啡厅里的客人都在陆陆续续地离去，服务生收拾着桌子，关掉了几处灯光，那优美而哀伤的钢琴曲也戛然而止，咖啡厅要打烊了。

        冬天的青城早已经睡着了，外面早已是灯火阑珊。青城里的人，也已经睡着了，醒着的人，也已经是意兴阑珊了。

        “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王海海一边说一边站起来。

        “我暂时住在对面的‘青城之星’酒店。”彦歆说。

        于是，王海海将彦歆一直送到酒店门口，两个人都站住了，彦歆说：“对不起，我打扰你休息了。”

        王海海急忙摆手说道：“不不，不打扰，其实我睡得很晚的，比这个时间还要晚。”

        “这么晚睡觉，会不会影响到你白天上班？”

        “没什么要紧的工作，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发呆，或是和同事聊天。”

        “居然还有这么好的工作？你们公司还招人吗？”彦歆撩了撩头发，微笑着注视着王海海。

        “你想在青城找工作？”

        “不可以吗？我既然决定留在这儿，那么，我最起码要学会自立吧！”

        “那好吧！明天我就去人事部门帮你问一问。不过，以你目前的状况和学历，工资也不会太高。”

        “没关系，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其实我和你一样，是个容易满足的人。”

        王海海说不出话来，这些年他安于现状一事无成，和彦歆的丈夫比起来，有着天壤之别。

        彦歆说：“既然你明天没什么事情，不如再陪我坐一会儿？我喝了太多的咖啡，我现在还睡不着。”

        就在这家酒店的一楼，有一个只有在凌晨时分才会营业的酒吧，彦歆和王海海来到酒吧，里面没有一个客人。不喝酒的人是不会来这里的，爱喝酒的人，这个时间恐怕已经喝醉多时了。

        两个人在一个偏僻角落的位置坐下，服务生打着哈欠站在他们身边，彦歆要了一瓶高度的白兰地酒。服务生为他们开了酒，分别倒入两个酒杯里，那酒像琥珀一样，散发出一丝奇异的光芒，也散发出馥郁的芬芳。彦歆首先端起酒杯，贪婪地喝了一大口，她就像一个极度贪杯的酒鬼，品尝着其中的滋味，心中突然舒畅了许多。

        她向对面的王海海举杯示意，王海海皱了皱眉，说道：“我从来不喝酒。”

        “我以前也不喝酒。”

        “那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喝酒的呢？”

        “十几天前吧，晚上失眠，怎么也睡不着，只好先将自己灌醉，就是这家酒吧的白兰地，太适合我了，我可以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这几天，我就是这么过来的。”

        “这几天？你不是说你今天才下的飞机到的青城吗？”

        “对不起，刚才在咖啡厅我对你说了谎。其实，我已经回来一个多月了，一个多月，我一直住在这家酒店里。”她又喝了一大口酒，就这样，杯子里的酒被她两口喝完了。

        海海端着酒杯犹豫着要不要喝，彦歆却又斟满了一杯，这一次，她一饮而尽。王海海放下自己手里的酒杯，伸手夺过了她手里的酒杯，可是，彦歆动作敏捷，又把原本是王海海的那一杯抢了过去，又是一口喝下。

        他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能这样喝酒，这样喝酒是容易醉的。”

        “那又怎样？最好不过如此，最坏，也不过如此。”彦歆抬头看着王海海，眼神里都是哀怨和悲凉。

        彦歆已经变了，她毕竟不是十年前他认识的那个女孩儿，她也不是他思念的那个女孩儿，美好的回忆在今天毁于一旦，这样的重逢，确实有些多余。

        “你现在的样子，我很不放心。”王海海轻声说道。

        “不用担心，我没事，有一段时间我还想过自杀呢，即使是那样，我都没有死，我挺过来了，现在，我更不会死，借酒消愁，仅此而已。”

        “你……你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轻言生死是吗？放心好啦，只是说说而已。”

        王海海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彦歆也有过寻死的念头，是因为她的丈夫吗？要不然，她怎么会离婚呢？他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你为什么要离婚呢？”

        彦歆却有些惭愧地低声说道：“对不起。其实，我说我离婚这件事，也是假的。”

        王海海有些哭笑不得，忙说道：“何必说对不起呢？”

        “我骗了你。”

        “你没有离婚，这是好事，这样我也放心了。”

        她摇了摇头，说：“这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现在没有，明天呢？后天呢？再往后呢？一天不离婚，一天都是问题，一天都是折磨。不过，快了，快变成真的了。”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丈夫的传闻。”

        “传闻？什么传闻？什么传闻，竟然能从深圳传到青城来？”

        “现在网络这么发达，网上的消息很多，你丈夫也是个名人，我们怎么会不知道？上大学的时候，学校里所有的人都崇拜他，多少女孩子喜欢他，最后，他选择了你。”

        “你的意思是，我应该感到荣幸，对吗？呵呵，真的荣幸啊，真是荣幸之至！”，彦歆咬牙切齿地说道：“你说说看，你都听到了什么传闻？”

        “他的公司被收购了。”

        “对。还有呢？”

        “有的说他的公司在搞垄断，搞投机，有的说他开发的软件涉及侵权抄袭，每天都在打官司，已经被人告得倾家荡产，还有的说他有了他”

        “有了外遇，是吗？”

        王海海摇了摇头，说道“都是网上的人在传，人云亦云，很多都是谣言，你不必当真。”

        彦歆淡淡地说：“是真的，他有了外遇，这是真的。”

        这就是彦歆难过的原因，她一个人回到青城，整天靠着酒精打发着这个惨淡的冬天，原来是因为她的丈夫有了外遇。可是，青城的冬天还长着呢，她总不能就这样浑浑噩噩地过吧？他问道：“你打算怎么办？”

        “我在等他，等他在离婚协议书上签字，那样的话，我就可以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

        彦歆说罢，看到一瓶酒被她喝光了，她又叫来了服务生，又要了一瓶酒，王海海想阻拦他，他伸手去拉她，她反应激烈，将他一把推开。

        王海海说道：“你喝醉了。”

        彦歆冷笑道：“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醉上加醉，无所谓了！”

        王海海无奈地摇了摇头，他笨口拙舌，实在是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话，他没有自己的想法，没有自己的见解，他说的那些话是那么的空洞乏味，对于喝惯了烈酒的彦歆来讲，他的话就像一杯白水。

        第二瓶酒端上来以后，彦歆只看了一眼，便忍不住吐了。

        彦歆喝醉了，这是王海海头一回见她喝酒，便见到了她喝醉的样子。他将她送回到酒店的房间里，他亲眼目睹了她居住的房间，那个房间好像是被小偷洗劫过了一般，一副乱七八糟惨不忍睹的模样。

        彦歆笑着说：“不必惊讶，这都是我干的。”

        彦歆冲到卫生间又吐了一回，海海一直站在她的身边，他担心她有事，不敢离开她半步，却也帮不上她任何忙。

        吐过之后，她神志更加的迷糊，可是，潜意识里还记得王海海。十年前的事都忘记了，可是，十年前的踏实感觉再次被唤醒。身边有王海海的时候，她可以肆意妄为，她信任他，不是爱情，也不是友情，更像是亲情，多年不见，还能如此，真是难得。

        从卫生间出来，她一头栽倒在床上，她想起一件事来，那是张忆之在今天白天和她随口聊到的一件事。她含糊不清地说道：“王海海，有一件事，我想……想问你。”

        王海海看见她醉眼朦胧，忙问：“什么事？你说。”

        “你不结婚是不是因为，因为”她话说了一半，眼皮已经合上，很快便睡着了。王海海看了看彦歆，听见了她鼻腔里发出的轻微的鼾声，他叹了口气，为她盖了一床被子，便转身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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