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1.07.过往

1

        “其实，彦歆和我一样，我们曾经都是内向自卑的人。”和萧娅娅谈论起他和彦歆的过去，王海海起初觉得很突兀，也很为难，这是他第一次和别人袒露自己隐藏内心多年的秘密。不过，当他看到萧娅娅热情而又善良的眼神，又听了萧娅娅设身处地地为自己考虑问题，他很感动，因此，他便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和萧娅娅推心置腹，也很有必要让萧娅娅明白自己曾经是怎样暗恋彦歆的。于是，他就开口了：

        “小的时候我的身体不太好，比较瘦，经常生病，上学也是经常请假，因此耽误了学习，成绩一直上不去，所以我的性格比较孤僻，不怎么爱和人交往。因为和其他同学格格不入，所以在学校里，我经常受到其他同学的嘲笑和欺负，被人欺负了不敢还手，不敢向老师告状，回家也不敢告诉家长。

        “等上了初中以后，我就认识了彦歆，她和我是同班同学，也是同桌。她的性格和我差不多，她也很内向，不爱说话，因此她的境遇也和我基本相同。见过现在的彦歆，你很难想象小时候的她是什么样子，我只能说小时候的她和现在简直判若两人，当时的她在同班女生里是最不出众最不起眼的一个，我还记得她当时的样子，个子很小，黄黄的头发，脸上还有雀斑。她和我一样经常被人嘲笑，她甚至也被别的同学动手欺负过。

        “我们都是很自卑也很自闭的孩子，在班里，我们被别人孤立起来，但是，我们同病相怜，只有她不会欺负我，也只有我不会嘲笑他。作为同桌，我们达成了默契，后来，我们学会联合起来抵御着别人的嘲笑和欺负，并且相互开导对方，鼓励对方，也信任对方，那两张并在一起的课桌，就是我们的世界，我们逐渐成为了好朋友，我们一起度过了初中，一起进入了高中，我们一起成长，一起学习，也一起懂事，一起度过了三年的初中时光。

        “到了高中以后，我们都长大了，我和她还在一个班，除了彦歆之外，我依然没有其他朋友，我还是以前那个我，相貌平庸，学习成绩中等。但是，彦歆上了高中以后，她的情形和以前大不相同，我们都在成长，可是，我只是个子高了一点儿。而她呢？她就像童话故事里讲的那样，从一只丑小鸭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天鹅。在这个以貌取人的世界里，她的境遇明显好了许多，那些嘲笑她的人都消失了，那些关注她的目光也变得友善了，那些欺负过她的男生都一个个站了出来开始保护她，他们向她献殷勤。这些，我都看在眼里。只有她自己浑然不知，她还是向从前那样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防范着除我之外的所有人，她不信任任何人，她还是只信任我，因此，她向班主任申请继续和我坐同桌。于是，一切都像回到了初中，我们继续过着我们的‘二人’世界。可是，我心里很清楚，一切都已经变了。我从那些男生嫉妒的目光里，从她美丽孤傲的眼神里，我就知道，一切都已经改变了，有些事一去不复，我们很难再回到过去了。

        “高一开学还没多久，一天，她突然收到了一封情书，那是她人生里的第一封情书。对于十几岁的我们，第一次面对这种事情，我们都有点不知所措。当时，她收到那封情书的时候，她没有看，却把那封情书交给了我，她让我看，其实我也不想看，但是，她说我必须看，于是我就看了，那是一个高三的同学写给她的，后面的署名我清楚地记得，就是江奕。我特意记下了这个名字。

        “当时我看完那封信之后，我并不觉得它多么感人多么肉麻，但是，我心里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她问我信里写了些什么，我说这就是一封普通的信而已。她将信将疑地把信从我手里拿了回去，一脸茫然地问我‘怎么会有人给我写信呢？’她说这话的时候，我看了一眼彦歆，她满脸通红，神色有些紧张和不安，我却心头一动，这个和我一起三年的同桌，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黄毛丫头，如今她已经彻底地脱胎换骨。

        “就是从那天开始的一段时间里，她经常能收到别人送来的情书，但是，我从来都没见她打开看过，也没有再给我看过，那些信都被她丢进了垃圾桶，她说她只想专心学习，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但是，我看到她把她收到的第一封情书夹在一本语文习题集里保存下来，她将它视若珍宝。有一天我问她，你为什么要将它单独保留下来，她笑了笑，最后告诉我说那封信对她来说意义非凡。听到这句话，我的心里很难受，我和她一起这么多年，我所做的竟然比不了一个陌生男生的只言片语。

        “不过，让我感到欣慰的是，这个给她写信的江奕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过，也没有再写信骚扰过她。一切都风平浪静，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她还像以前一样不喜欢和别人相处，更不会搭理那些追求她的男生，她告诉我她只拿我当她的朋友。

        “有时候，她很愿意和我倾诉，有时候或许就是一句玩笑，我还记得有一天她和我说的一句话，她说‘海海啊，你能不能快点长，你长得好看一点，你就可以娶我了。’当时，我被她这句突如其来的话吓了一跳，我竟然问她：‘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说：‘因为，我只有你一个朋友，将来要结婚，也只能嫁给你了，可是，你现在这么瘦这么弱，将来就算是我同意了，我父母也不会同意啊！’

        “呵呵，现在想来，这是多么可笑荒唐的对话，可是，我当时听完她的话，我却感到心慌意乱，也有点心灰意冷。其实，自从认识了她以后，我就一直喜欢着她，不是在高中以后，不是在她容貌发生改变之后，而是从初中开始，从我们成为同桌开始，从我们一起抵御外面的欺凌开始，我就喜欢她。可是，我始终都不敢说出来，胆小懦弱已经刻在了我的基因里，消极自卑也已经融入了我的血液。有些事我心里很清楚，可是，越清楚就越难过，但还要在她面前装作若无其事，我想对她说，我喜欢她，我想告诉她，将来我想娶她。但是，一句我喜欢你，是我无论如何都不敢告诉她的，不完全是因为我的相貌，而是因为我的自卑吧。

        “时间过得真快，一眨眼，我们高中毕业，我和她又进了相同的大学，相同的院系，相同的班级。其实，这都是我们商量好的，本来工商系不是我的首选专业，可是，最后我还是听从了彦歆的意见，选择了工商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我的理想已经从将来要从事某种职业变成了将来要和谁在一起。当时我的确以为我们已经谁都离不开谁了。而且，我确实是想和她在一起啊！除了她之外，还能是谁呢？我的世界里只有她。和她在一起，这是就是我的理想，但这是一个不切实际的理想。很多时候，我都想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告诉彦歆，我想对她表白，但是，我始终没有那样做，我没有勇气说出那三个字。我还乐观的以为，像我和她在一起的这样美好的时光还有很多，甚至以为这样的时光无穷无尽永不消失。我觉得大学这四年会很漫长，留给我表白的时间绰绰有余。我依然把对她的爱藏在心里，在她面前不留任何破绽和痕迹，这就是我最大的问题，高估了自己，低估了别人，有恃无恐地虚度着光阴，觉得自己可以不用努力就能坐享其成，不用争取就能水到渠成，不用表白就能获得芳心。

        “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上了大学之后，彦歆的学习成绩一落千丈，第一学期的考试就有好几科都不及格，有一天，彦歆突然愁眉苦脸地对我说，她的记性不太好了，她们宿舍的张忆之告诉她，说她可能要得老年痴呆，她担心自己以后会嫁不出去。听了她的话，我心乱如麻，我说：‘没事，你嫁不出去，我就一直陪着你。’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嫁不出去，我娶你。’可是，有些字眼真的说不出来。彦歆听了我的话，转过头看着我，问：‘你陪着我？那要是你老婆吃醋怎么办？’我看着她的眼睛，心开始通通乱跳，我说‘你不结婚，我也不结婚。’彦歆却转过头去，幽幽地说：‘你不用这样，咱俩总得先解决一个吧？’我不知说什么好，彦歆却又突然兴奋起来，她说：‘要不咱俩打个赌？谁先结婚算谁赢？输的必须请客。’也许她早就忘记了他曾经说的话：‘王海海，你快点长啊，你长得好看一点，你就可以娶我了。’但是，我却一字不落地记住了这句话，可是，记得又能怎样？我没有变好看，她也不可能嫁给我。我强颜欢笑地点了点头，她欢快地像一只出笼的小鸟，她围着我转了好几圈，可是，我却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2

        王海海仰起了头，他和彦歆的故事讲到这里就戛然而止，萧娅娅却还想刨根问底：“那之后呢？”

        王海海顿了顿，说道：“关于那个赌局吗？自然是她赢了。她20岁的时候就和江奕结婚了，刚刚到了法定结婚的年龄，那一年，我21岁，根据法律的规定，如果我要结婚的话，我还要再等一年，所以啊，这是注定要输的赌局，但是，我没有愿赌服输的精神，十年了，这是我心里的一道坎儿，跨不过去，也走不出来。”

        说到这里，王海海的内心已经静如止水，终于，当他第一次说出自己的故事的时候，这个故事仿佛已经与他无关了，故事里的那个王海海，也不过是个和自己同名同姓的另一个人而已。这的确是一个平凡的故事，每个人都有一个这样的，或者是那样的类似的故事。每个人都在经历着爱情，经历着爱情带来的欢乐和痛苦，爱情带来的希望和失望。对于沉浸在爱情里的人来说，或平淡，或伟大，或卑微，但是，在岁月的长河里，这些爱情都是一粒一粒细小的尘埃，是那么的不起眼，但是，阳光一照，又都闪着光。

        “呵呵，你可真矫情。也许你请她吃个饭就好了，毕竟你输了嘛！”萧娅娅笑着说道。

        王海海并不介意萧娅娅这样评价他，他心想：“鲁迅说的没错，人的悲欢并不相通，说给她听，其实没什么意义。”

        萧娅娅接着说道：“我觉得，即使那个江奕没有出现，你和彦歆也不会在一起的。”

        “为什么？”王海海有些不服气，他觉得如果没有江奕，他和彦歆就不会分开。

        “你自身的问题很多，尤其是和江奕比较。我们暂时不提江奕，我只说你和彦歆，你们两个在很多地方其实都是重叠的，你们更像是一个人。你说你们都是自卑的人，可是在我看来，你们不仅仅是自卑，而且还有点自恋自怜。你们只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你们的世界里，走不进其他的人，当然也走不进彼此，你有和她真正的坦诚交流过吗？你的真心拿出来给她看过吗？所以，即使你们相濡以沫地一路走来，哪怕走到今天，你们也不会相爱，不会结婚。你什么都不告诉她，你对他太见外了。”

        萧娅娅一语中的，他以为她没听懂他的故事，现在看来，她不但听懂了，而且还看清了他和彦歆关系的本质。他苦笑道：“看来，我们终究都不会有好结果的，呵呵呵。”

        萧娅娅吁了口气，又说道：“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只要你把你刚才说的那些话都告诉她，让她知道你心里的真实想法，你们也许会有另一种可能。”

        “可是，太晚了呀!”他难过地说道。

        “是啊，太晚了。都十年了，一切都烟消云散了。”萧娅娅喃喃地说着，突然，她想起另外一件事，也是今晚最重要的事，就是彦歆跳楼这件事。于是，她又问王海海：“你知道她今晚为什么会这样吗？”

        王海海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是很清楚。我问她，她也不说，她只是一会儿说她离婚了，一会儿又说她没有离婚，但是，不管离没离，我能感觉到，她和江奕的婚姻出了问题。”

        “如果，彦歆真的离婚了，你敢不敢去找她。”

        “找她？干什么？”

        “找她表白啊！”

        “这……”

        “她和江奕的婚姻并不幸福，对于你来说，我觉得这是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趁虚而入吗？我做不出来。”

        “试一下总可以吧？如果他们真的离婚了，你这么做也是光明正大的呀！”

        “不，不不。”王海海连忙摇头，

        萧娅娅见王海海一脸踌躇，她叹了口气，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她从来没有熬夜的习惯。可是今天，时间已近凌晨，她还没有睡意。她开始没话找话，问王海海：“你会不会跳舞？”

        王海海一脸茫然地说道：“跳舞？跳什么舞？”

        “什么舞都可以啊，比如说，华尔兹，探戈，恰恰，或者或者是广场舞，我妈妈就非常喜欢广场舞。”

        “不会，你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

        “学校要我带着同学们准备一个舞蹈节目，我想了好几天都想不出来，我是个手语老师，我又不是舞蹈老师，更不懂舞蹈编排，唉！因为这件事，我都好几天没睡好了。”她惆怅地说道。

        “你为什么不尝试用手语跳舞呢？”王海海想了想，说道。

        “对呀！我怎么就没想到呢？”萧娅娅脸上露出一个狡黠的微笑：“有时候，你的脑子还是挺好使的嘛！”

        萧娅娅吃完了盘子里的蛋糕，又看了看时间，她说：“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

        3

        王海海和萧娅娅一起走出咖啡厅，突然发现咖啡厅外面的门口立着一株圣诞树，那是一株用真的冷杉树扮成的圣诞树，差不多有三米多高，王海海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高的圣诞树。树上，已经装饰了彩花和礼盒，还有彩色的小灯泡一明一暗地变幻着颜色，树顶上，一颗五角星发出耀眼的金光。他们刚才来的时候，并没有发现这里有一株圣诞树，一定是他们在里面聊天的时候，有人将树立在了这里。

        “好美啊！”娅娅不禁感叹着。

        王海海也抬头望了望面前的圣诞树，又看了看萧娅娅光洁的脸颊，心中突然生出一丝温柔，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天真，可是，她却是那么的懂他，好像是自己的一位老朋友，他觉得他和她应该很早以前就认识了，在他没有认识彦歆之前，他和萧娅娅就已经认识了！

        “提前祝你圣诞节快乐。”王海海对萧娅娅说道。

        “嗯。也祝你圣诞节快乐。”

        萧娅娅说着，突然用手指着那颗星星下面的一个紫色礼盒说道：“那个盒子里一定放了圣诞礼物。”

        “不可能，这些只是装饰用的，不会有人将放着圣诞礼物的盒子挂在这里的。”

        “可我怎么感觉那只盒子不对劲儿呢？你看，那根树枝都被那个盒子压弯了。”

        “或许，咖啡店的老板在里面放了一块巧克力蛋糕。”王海海开玩笑地说着。

        “不对，我认为是一块蜂蜜蛋糕，不对不对，为什么非得是蛋糕呢？说不定是平安夜的平安果。”萧娅娅笑着说道。

        是啊，为什么非得是蛋糕呢？为什么就不是其他的东西呢？如果里面真的是蛋糕的话，他是不会感到惊喜的。在爱情的世界里，一个人等待着另一个人，期待着那个人的出现，日思夜想，千思万想，苦苦等待，苦苦追求，当那个人真的出现了的时候，真的会感到惊喜吗？

        当彦歆出现的时候，王海海是没有惊喜的，习惯了暗恋一个人，就会觉得一个人的爱情更容易一些，更安逸一些，不必负责，不必提心吊胆，不必互相猜忌，一个人不是挺好的吗？谁还会期待什么惊喜？

        4

        在王海海赶回医院的途中，他收到了彦歆发给他的手机短信，彦歆告诉他她已经出院并且在回酒店的路上，让他不必再去找她。

        王海海回到家中，已经是凌晨的三点多钟，一个人躺在床上，衣服也没脱，他很清醒，但在彦歆的问题上他又有些糊涂了，他不明白已经十年没见面的彦歆昨天为什么会突然找到他，而今天又突然对他避之不及。“问题究竟出现在哪儿呢？”他自言自语，不禁沉思起来，他又想起自己在十年前和彦歆见的最后一面。

        那是2004年的6月的一天，他正在学校的食堂吃饭，彦歆突然兴高采烈地出现在他面前，她一见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告诉他，她已经谈恋爱了。听到这个消息，他愣住了，面对这样的话题，他毫无准备，他抬头看着她，他看到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都是憧憬和期待，她的说话时满面通红，带着不安和羞怯，纵然是不安，也是憧憬带来的不安；纵然是羞怯，也是因为某种期待才有的羞怯。这让王海海一下子就想到三年以前，当彦歆第一次收到情书时的情形。他知道，他最担心最害怕的时刻，终于来了。他放下手里的筷子，呆呆地看着她，他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王海海，你觉得怎么样啊？你说话啊？”彦歆沉浸在自己的欢愉里，她完全没有注意到王海海神情里那种从未有过的异样。

        “对不起，你刚刚你说了什么？”他语无伦次地接应着。

        “我谈恋爱了，我有男朋友了，你猜他是谁？他就是江奕啊！就是咱们学校计算机系的那个学霸，那个大三的江奕，他快毕业了，而且，他已经在深圳和另外几个同学开了一家公司，好像是什么编程啊应用啊什么的。你知道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吗？呵呵，真丢脸，算了不说了，也许这就是缘分吧！”她再也没有在意此时此刻海海的心情，她只是在滔滔不绝地说着她的初恋情人。

        海海多么希望这是一个梦啊，或者是他在做梦，或者是彦歆在做梦，她说的都是梦话那该多好啊。他当然听说过江奕，他当然知道江奕多么的优秀，这所学校里，有谁不知道呢？可是，彦歆说话时的样子，却好像整个学校只有她一个人知道似的。

        他还没有想好自己要对彦歆说什么，彦歆突然又一脸的惆怅，她说：“他那么优秀，我这么笨，我配不上他怎么办？有时候想想，自己怎么那么差劲，我想我还是放弃吧！”

        王海海真的很想对彦歆说：“好啊，你放弃他，还有我。”可是，他并没有这样说，因为他也有和彦歆一样的困惑。在无数个日日夜夜里，他都在想这样的问题：“她那么漂亮，我这么丑，我配不上她怎么办？我还是放弃吧！”他在此时才突然发现，他和彦歆原来没什么区别，他们果然是一类人。

        在他们爱着的人的面前，他们总是拿自己的不足，去和对方的长处比较，这就是在自找苦吃自找没趣，最后，他说：“你试试吧。”

        彦歆点了点头，她告诉王海海她还有别的事，说完就急忙走掉了，他看着她远去的身影，心中涌起一阵痛苦的波涛，将他过去所有的欢乐和理想都冲入了黑暗的无底深渊。

        他没有想到，这就是他和彦歆见的最后一面，他没有想到，他那么快就失去了她，他没想到，彦歆就在那一年的夏天去了深圳，从此杳无音讯，从此和他再无瓜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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