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第33章

“这家面馆居然要重新开业了？”附近居民路过这里都感到十分惊讶。

        其实在辛凯去香港之前李寂川就开始偷偷准备这份大礼了，那天晚上等整条街都进入梦乡，李寂川拿着一把剪钢筋的大钳子就下了楼。他用钳子把面馆大门上的门锁破坏掉，打开门后走进去。

        尘封了三年，满屋灰尘呛得李寂川直咳嗽。

        李寂川用手在桌子上拭过，深埋在脑海中的痛苦回忆像苏醒过来的火山熔岩一样不受控制地涌出来。他仿佛看到事发当晚辛凯一个人绝望地坐在窗边，他甚至能感觉到辛凯当时经历过的钻心的痛。

        后面的半个月，李寂川找人把面馆不能用的厨房设备更换一新，餐具也换了一批，最后找人把面馆打扫得干干净净，只等主人回来检查了。

        此刻，李寂川和薛从安站在面馆里，恍如隔世。

        李寂川打趣道：“看吧，在国外打打杀杀到底不是个事儿。回国以后就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还是干回你的老本行吧。”

        辛凯眼珠上蒙了一层水，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用笨拙庸俗的金钱攻势来表达自己对李寂川的爱和想念，没想到对方才是那个把心都掏给自己的人。这世界上无论多贵重、多稀有的礼物都不及李寂川用心地表达。面馆是自己独立的标志，是自己终于平等地跟李寂川并肩站立的起点，可惜在三年前的那天被人粗暴斩断了。辛凯终于意识到，只有李寂川才是这个世界上最了解自己的人，甚至超过了自己对自己的了解。

        李寂川耀邀功似的带辛凯参观厨房，并指着冰箱说：“你看，连原材料都备好了，服务员和厨师也找好了，是我让林大厨帮忙面试的。一切就绪，就等着辛老板一句话，您点点头咱们就可以准备重新开业了。”

        辛凯笑着把李寂川推出厨房按在椅子上，然后系上围裙就去了后厨。

        不一会，辛凯端着一个盘子走出来，他把盘子放在李寂川面前的桌子上，然后在旁边乖乖站好。

        李寂川低头看了一眼就不再动弹，辛凯看到他低着头肩膀在轻微耸动，忙俯下身把人扳起来，这才发现李寂川已经泪流满面。

        “你别哭，我回来了，再也不走了，你摸摸，真的是我。”辛凯拿起李寂川的手覆盖在自己的脸上。

        “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你真的回来了，辛凯，这不是梦吧？”李寂川眼含泪水地看着辛凯，用手在辛凯脸上上下抚摸。

        辛凯缓缓跪下来，双手环抱住李寂川的腰，放松身体，把头搁在李寂川腿上然后轻轻闭上眼睛，像睡着了一样。李寂川把手指插进辛凯的头发里来回摩擦，发丝从指缝穿过产生一种十分奇妙的触感。

        辛凯闭着眼睛说：“好舒服啊，以前你也喜欢这样摸我。”

        “那是因为我知道你喜欢这样被我摸。”李寂川看着辛凯的后脑勺说。

        “每次你这样摸我，我很快就会有生理反应。”

        “我知道。”

        “现在也是。”辛凯嗓音沙哑。

        “感觉到了。”李寂川眼泪还挂在脸上，嘴巴却笑了。

        辛凯站起来走到窗边，把遮阳卷帘一片一片拉下来，然后把面馆的门从里面反锁了。

        当晚，他们把面馆里两张沙发对着拼到一起，在上面挤着睡了一宿。沙发不够长，两人把腿蜷缩起来交叠在一起，头枕着外套，身上盖着面馆崭新的桌布。

        第二天，还在香甜睡梦中的两人被外面的敲门声吵醒了。

        “有人吗？老板，不是通知我们今天上工吗？”外面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喊话的声音。

        李寂川朝面馆墙上的时钟看去——已经十点半了！他昨天通知员工们十点上工，一定是人都来了在门口等了半小时还不见老板，才敲门大喊的。他摸出手机一看，果然，不同号码打来的十几通未接来电。

        李寂川连忙推了推还在熟睡的辛凯说：“别睡了，快穿衣服！人都来了！”

        辛凯困得不行，一动不动装死。

        李寂川又使劲推了他一下：“我知道你醒了，别装了，快起来，一堆人在门口等着呢。”

        辛凯猛地起身抱住李寂川把他压倒在沙发上，使劲在李寂川脖子上啃了几口。啃爽了，辛凯扭头对着门口大喊：“都回去吧，明天再来，工资从今天开始算。”

        李寂川被气乐了，他推开辛凯装作生气的样子：“你能不能有点事业心？才第一天就‘从此君王不早朝’了？”

        辛凯嘿嘿傻笑，他把头埋在李寂川颈窝里深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陶醉的表情：“就是这个味儿，想了三年终于闻到了。”

        李寂川疑惑地低头闻了一下，没什么味儿啊，顶多是昨晚上在面馆没法洗澡有点汗味儿。辛凯像没长骨头似的整个人赖在李寂川身上，李寂川只觉得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三年前辛凯离开的时候还没现在这么重，李寂川琢磨着也不知道这小子在国外都吃什么，现在整个人比三年前大了不止一圈，越南柬埔寨那种地方也没什么好吃的呀。

        “到底什么味儿啊？”李寂川有点强迫症，必须问出来答案为止。

        “就是那种淡淡的奶香味儿，像一颗奶糖。”辛凯想了想，认真回答。

        李寂川剜了辛凯一眼：“滚吧你，我一个大老爷们你说我有奶香味儿。”

        辛凯委屈道：“我没想说，是你强迫症犯了追着我一直问的。”

        李寂川边起身边说：“躺够了没有，穿衣服起来吧，下午要去学校给诺诺开家长会。”

        “家长会？”辛凯听到这话就躺不住了，扑腾一下站起来，抓起地上的衣服抖一抖就往身上套。

        “这么积极啊…要不你替我去？”李寂川说。

        “我哪敢啊，你都说了我之前在操场外偷看诺诺被她发现了。嘿，你还真别说，咱闺女就是聪明，防范意识真强。”辛凯得意道。

        “有没有可能是你眼神太猥琐…”李寂川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问辛凯：“咱闺女？不叫妹妹啦？”

        辛凯哈哈大笑说：“闺女闺女，我得跟你一个辈分啊，不然咱俩不就是□□吗？”

        听到□□这个词，李寂川只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满脸嫌弃：“辛凯，我发现你跟以前相比变化好大。”

        “我哪里变大了？”辛凯一脸流氓相。

        “以前你起码还要脸，现在脸都不要了。”

        “那你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辛凯厚着脸皮问。

        “都不喜欢。”李寂川脸色阴沉。

        听到这话辛凯吓得心脏提到嗓子眼，他不可置信地盯着李寂川。

        “我喜欢床上的你。”李寂川狡黠一笑，瞬间变脸。

        辛凯被这笑容勾走了魂，猛兽一样扑过来。

        俩人一直折腾到下午。

        面馆好惨，还没开业就被两人弄得乱七八糟，桌椅歪歪扭扭，雪白的桌布散落一地，有的还被踩上了黑黢黢的鞋印。

        李寂川和薛从安一边收拾一边商量：要不…等会通知店员们后天再来吧…

        去学校的路上，俩人迫于世俗的眼光没好意思手牵手，只是紧挨着并排走。

        要见到诺诺了辛凯特别紧张，手心都出汗了，李寂川嘲笑他像个准备见公婆的小媳妇。到了学校门口，李寂川在保安亭登记以后就进去了，他说开完家长会就带诺诺出来，让辛凯在门口等着。

        等进了教室李寂川才察觉出不对劲，整个教室只有三个人——老师、李寂川和诺诺。

        这他妈哪是家长会，这是班主任找家长！李寂川气得喘气都粗了。

        班主任是个刚毕业的姑娘，人长得漂亮，口才比人更漂亮，训人训了半小时不带重样的，李寂川和诺诺俩人乖乖地站在讲台旁边低头听着。班主任把许一诺小朋友入学以后种种“恶行”一件一件抖落出来，包括但不限于“装鬼吓唬同学”，“给秃头校长起外号叫人家卤蛋”，“体育课从单杠上跳下来装死把体育老师吓出心脏病”，“逃课爬栅栏出去结果被挂在栅栏尖上把校服扎破”，“在教室里倒卖红领巾，五块钱买十块钱卖”等等等等。为了避免遗漏，班主任甚至还列了个单子。

        最后班主任也训累了，咕咚咕咚喝了一整瓶水，这才把李寂川和诺诺放出来。

        当辛凯看到他们从教学楼里垂头丧气走出来的怂样就已经猜到八九不离十了，他在校门口站了四十多分钟，愣是没看见任何一个别人家孩子的家长走进校园。

        辛凯心想，以后这种事自己也得提前想好理由推脱掉，可不能轻易就被小崽子骗到学校当陪骂的。

        诺诺不仅犯了错，还骗了李叔叔，正害怕回家被狠狠教训呢，她抬头一看，居然看到了那个曾经在操场外面偷看自己的怪叔叔。诺诺扯扯李寂川的袖子小声说：“李叔叔，就在他，那个偷看我的坏蛋叔叔。”

        李寂川还在气头上，没搭理她。

        诺诺只好藏在李寂川后面，低着头不敢看辛凯。

        辛凯悄悄给李寂川使眼色：别跟孩子一般见识。李寂川调整好心态，堆出一脸笑来。他蹲下来指着辛凯说：“诺诺，他是凯哥哥啊，你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你小时候都是凯哥哥每天陪你玩的。”诺诺小脑瓜使劲摇了两下。

        辛凯离开的时候诺诺还不到三岁，想必是没有留下关于凯哥哥的任何回忆。辛凯有点落寞的神情从脸上露出来，不过他马上无所谓地笑笑，也蹲下来拉住诺诺的小手说：“没事，忘了就忘了呗，是我的错，将功补过，今天回家要是爷爷奶奶骂你我帮你顶着。”

        “真的？叔叔你会帮我吗？”

        “辛凯！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吗？”李寂川瞪大眼睛看着辛凯。

        辛凯朝李寂川挤挤眼睛，用眼神恳求他给自己一个讨好诺诺的机会。

        回到曹家楼三楼，辛凯一进门就被李老爷子和陈奶奶迎上来，李老爷子一句“回来啦”让辛凯百感交集，老爷子语气平常得好像辛凯从来没离开过一样。陈奶奶厨艺好，特意做了一桌子菜迎接他们。

        吃完饭，李寂川和辛凯去厨房收拾。辛凯在擦灶台，李寂川在水池里一边冲洗餐具一边想“得重新装修一下厨房，再安个洗碗机”，这房子上次装修是十几年前，李寂川还在读小学呢。

        李寂川又看了看旁边的辛凯，傻小子擦完灶台擦油烟机，十分卖力。

        久别重逢这四个字听起来很浪漫，但只有经历其中才能深刻体会到它背后的心酸和残酷。在邪恶精灵一手掌握的命运面前，你最想抓住的反而会被夺走，把支离破碎的你困在原地。

        这种虐心刻骨的久别重逢，李寂川此生不想再经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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