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第二天，沈清在图书馆遇见了贺行简。

        他手上拿了几本书，看上去是刚刚借的。

        沈清再三踌躇，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贺行简身后用很轻的力道去拍他的肩膀。

        恰好贺行简在此时转身。

        于是两个人的距离意外变得很近。沈清下意识放轻了呼吸，还没碰上他肩膀的手悄悄放下，背在身后。

        贺行简看起来有些疲倦，但是眼睛格外的亮。

        看到沈清之后，他先是一愣，旋即咧嘴笑道：“好巧啊！又在这里碰见你啦。”

        原本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下来，沈清也笑着说：“对呀！你今天是来借书的吗？”

        “嗯！”贺行简点头，对沈清解释，“借几本专业相关的资料。”

        和沈清偶遇太难得。

        他忍不住觉得高兴，舍不得就这样草率结束。

        于是又忐忑不安地对她发出邀请：“你有没有吃晚饭，我们现在一起去食堂怎么样？”

        沈清一愣，显然没想到贺行简会这么问，但还是点了头。

        她想了想，对他说：“昨天还说要是中奖就请你吃饭，要不然我今天就请了怎么样？就当表达一下我的感谢！”

        贺行简知道沈清从来不乱许诺，假如她答应了一件事那么就一定会做到。

        但是听她那么认真地提起昨晚他说的玩笑话，还是觉得眼前人实在可爱——叫人忍不住想揉揉脑袋。

        幸好我手里有书，贺行简想。

        他点头应是，却又忍不住想逗逗她：“可是如果沈医生请我吃饭的话，我可不愿意吃食堂。”

        沈清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有点为难：“但今天有点晚了诶。”

        贺行简于是很好心地提出解决方案：“那我们今天一起吃食堂，改天你再请我吃饭好不好？”

        “可以呀。”沈清点头，又打开手机对贺行简说，“那我们加个微信吧！总不能一直靠偶遇吧。”

        她看起来很理所当然的样子，贺行简很短地停顿了片刻，然后才低声说：“好。”

        他看起来很稳地用一只手拿书，一只手拿出手机，又似乎很镇定地打开微信界面，接着打开了二维码。

        贺行简低头看着沈清黑乎乎的脑袋靠过来，看她用手机扫完码，接着发送验证邀请。

        通过邀请之后，属于沈清的对话框又很快发来一条消息——

        她说：“hello！”

        很简单的一个问候，但是他偏偏忍不住心动。

        “helloworld”是出现在世界上的第一个程序。

        每一个初学者都是从此开始的第一步。

        贺行简也不例外。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也发出了一条信息——“你好，沈清。”

        沈清点开对话界面，对贺行简笑道：“明明人就在边上，还用手机来问好，真有趣！”

        贺行简不说话，也看着她笑。

        周五下午的最后一堂课了。

        沈清拿着手机，解锁又关上，关上再解锁，手机在手上转了几圈，又被放在桌子上继续转圈。

        贺行简打算在大学生创新科技大赛上主攻互联网＋结合临床医学，想请沈清帮忙给一些专业性的知识建议。

        刚好周杰伦要到江市开演唱会，贺行简就抢了两张票，和沈清说好了要一起去看。

        沈清还没看过演唱会，尤其这还是周杰伦的。

        当然是期待满满，又觉得和贺行简在一块儿待着也挺舒服的，于是很高兴地答应了。

        沈清看着电子白板上的ppt，基因结构被画得像宇宙中难解的行星，她怎么用心也看不进去了。

        这样实在是不行，沈清用笔敲了敲脑袋，把手机关机，摘掉手表，聚精会神地开始听讲。

        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清脆而急促。

        沈清啪地一下合上书，收好笔，把书和笔袋一股脑全塞进包里，急匆匆地就要走，却突然被苏教授喊住。

        “今天晚上我不用去医院值班，你有时间吗？有的话把上回的论文给我讲一遍，我再帮你看看，理一理。”苏教授和颜悦色地看着沈清，说道。

        苏教授平时都很忙，难得有时间要帮她改论文，沈清实在是不好意思说自己要去看演唱会，没时间。

        她十分艰难地点点头，说：“有时间，谢谢教授。”

        “那先去吃饭吧，你六点半左右到我办公室等我就好了。”苏教授说。

        “好，那我先走了。老师再见！”沈清道。

        她走出教室，想着要告诉贺行简，就急忙拿出手机开了机。

        然后就看见微信右上角醒目的红色标记——是贺行简发来的消息。

        “我下课了，我们到校门口碰面吧！”

        “我到门口啦！”

        “在吗？”

        最后是一个笑嘻嘻的表情。

        沈清停在聊天界面上，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发消息给贺行简说她去不了了，这样太扫兴了，可是又不得不说。

        纠结了一会儿，沈清决定打电话，好歹显得有诚意一点。

        对面接得很快，刚通就接上了。

        “沈清！”贺行简的语调上扬，听起来很开心，“你要到了吗？”

        沈清沉默了一会儿，艰难地开口说：“对不起今天晚上我导师要帮我改论文，因为苏教授一直都很忙的，所以，今晚我去不了了。”

        “没关系的！那还是论文比较重要!”贺行简在电话那头连忙说。

        沈清包袱重，容易想很多。他担心沈清因此自责，于是又补充道：“还有啊！这回你放我鸽子了，下次记得请我吃饭！不要食堂的！”

        “嗯！”听见贺行简的回答，沈清心中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下，轻松了不少，于是也笑着对他抱怨，“真遗憾啊！那可是周杰伦诶，我好几天之前就开始期待了呢。”

        “我可以和其他人一道去看，回来之后给你转播现场！”贺行简说。

        沈清笑道：“这么记仇啊！回来还给我显摆呢，以后请不要在我这里提起好嘛。”

        贺行简在电话那头哈哈大笑起来，顿了一会儿，他小心地开口问：“你是在哪里改论文啊？”

        “就在苏教授的办公室啊，她也就刚好今晚有时间，不小心就撞上了。我真的是运气太好了。”沈清没注意到贺行简语气里的忐忑，吐槽道。

        “那你记得买彩票啊。”贺行简安慰她。

        “啊？”

        “验证你的好运气啊。”

        “哈哈哈，对诶！然后我从此就会发家致富走上人生巅峰！”沈清笑着接下去，觉得心情好了不少。

        等苏教授改完论文已经到八点半了，沈清捧着一大摞材料，耳朵上还挂着一只耳机。

        她慢悠悠地走出医学部的大楼，然后，看见了贺行简。

        贺行简坐在一辆自行车上，脚还架在车身上，看上去没骨头的样子。

        此刻，他正全神贯注地盯着手机，沈清从手机屏上散射出来的五颜六色的光以及灵活变动的手指判断，贺行简应该在打游戏。

        大概是连了麦，所以偶尔说几句话，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月色里，沈清能模糊听见。也许是在公共场合的缘故，他的声音很平静懒散，听起来不像是在打游戏。

        贺行简现在不在体育馆看演唱会，却到这儿来吹着冷风打游戏，只可能是在等她。

        沈清觉得实在愧疚，又很奇怪为什么贺行简不去体育馆，反而来找自己。

        “贺行简！”她走到贺行简面前，轻轻喊了一声。

        贺行简猛地抬头，看见沈清毫无预兆地出现在面前。他吓得手一抖，一个踉跄险些从自行车上摔下来——活像高中在学校打游戏被班主任看见了似的。

        贺行简拿着手机，扶正了自行车，手抑制不住的有些抖，心脏砰砰砰地乱撞：“你，你出来啦？”

        “嗯，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看见你在这儿所以就过来喊你。”天实在是黑透了，哪怕有路灯，沈清也没能发现贺行简涨红的脸。

        只以为是她突然出现，让他毫无防备地被吓了一跳，于是更加愧疚了：“你，刚刚没事吧？”

        贺行简立马摇头：“没事！”

        “那就好，”沈清松了口气，又问他，“你怎么不去看演唱会啊？”

        “因为我在等你。”贺行简到现在还没缓过劲儿，感觉说什么都不太受控制。

        但是好在他已经在心里翻来覆去说过好几遍，于是很快便流利地说出理由：“我是说，因因为演唱会都说好了要和你一道去看的，总不能你到时候帮我那么多忙，我什么报答都没有。而且你不是说要是没去会很遗憾吗？我觉得，还是和你一道去最好了，这样我又提前还了人情，你也不遗憾了。”

        起转承合全有了，理由充分，没有破绽。贺行简偷偷地，不明显地看着沈清，在心里又翻出刚才说的话，逐字判断。

        沈清很快回神，说：“好啊，可是现在去还来得及吗？”

        “管他来不来得及！咱就当是去听最后一首的，要是连最后一首都没听到，就当是去感受一下氛围的！”

        “嗯！”

        贺行简看见沈清很用力点头地回应。

        她没有笑，可是贺行简知道她在笑。他看着沈清突然变得亮晶晶的眼睛，觉得像是在云里，伸手就能碰到星星。

        他有点僵硬地伸手，拿过沈清手上的资料，放进自己的书包。然后转身将自行车推到她面前：“你来试试看这车行不行，我们骑车去听最后一首歌！”

        举行演唱会的体育馆和江大离得不远，他们骑了差不多十五分钟就到了。

        沈清进去的时候，看见满场都是闪闪发光的荧光棒，像是满天星。

        周杰伦真的刚好要唱最后一首歌，她扭头去看贺行简，贺行简也刚好在看她。

        她看见贺行简挑起眉毛，有点得意又有点小骄傲地看着她。

        此情此景，和着周杰伦唱的歌，沈清忽然就很想哭，不是太感动，也不是太高兴，就好像是某种情绪已经到了极点，除了哭就没办法去表达出来了。

        沈清不太好意思突然捂着嘴就开始掉眼泪，这样看起来很奇怪。

        于是她咧开嘴用力笑成没心没肺的样子，说：“你可真是神算子！说是最后一首，就刚好是最后一首歌！”

        “那可不。”贺行简神采飞扬，拿起椅子边上放着的荧光棒，按了开关也开始挥。

        周杰伦站在台上挥手唱歌，全场的人都一起在跟唱。

        千万人的声音中，贺行简的声音格外清晰地在沈清耳边响起。

        她转头时看见贺行简眼底的光，和眼角微微挑起的弧度，心脏不轻不重地跳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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