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血玲珑（11）

向可人的特别烦躁。

        这股烦躁的根源不仅在于什么也没说，发信息也没回的江斯年，还有无法排泄心底烦闷情绪的自己。

        镜明真人，凌松鹤，冷凝眉，孙信廷，凌星岳，席蕴之，云月姣……成片的名字在脑海里翻飞，挥之不去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网紧紧地包裹着自己。

        似乎看漏了什么，这个想法一直在心中盘桓着。一个人静静地躺在床上望着横梁，向可人忽然回忆起了一个细节。

        席蕴之把她传去了神药峰，迎面遇上了冷凝眉，若是没被她撞到，冷凝眉走的方向分明是往神药峰深处去的，也就是她和江斯年后来走的那条路！

        那里有什么东西值得冷凝眉留意的吗？向可人想起那位不知姓名的漂亮姑娘，又想到了药典楼书上的记载，瞬间理清了整个事件的原由——那个漂亮姑娘是冷凝眉座下的弟子梅师姐，冷凝眉来神药峰是来找她的。

        师父找徒弟，乍一看没什么不妥的，过于顺畅的逻辑反倒是引起了向可人的不安。

        三师姐那怕生的模样和她师父截然相反，何况冷凝眉就算要静养何苦放着好好的剑指峰和负责的峰谷不选，偏偏选了孙信廷的地盘难道……孙信廷把她洗脑了？

        向可人嘴巴一歪觉得自己的脑洞开得太大，又对孙信廷防范了过头才会有这种猜测，便重新思考起别的可能性。

        这一思考不要紧，等她再度睁开眼睛，太阳早已落山，夜色凉如水，山谷中刮起的阵阵凉风预示着席蕴之口中的大战即将来临。

        换作在平时生活的世界，向可人定然是冲在最前面带头冲锋陷阵的，然而这个世界让她生平难得感到了憋屈和无能为力。

        力量再强，技巧再多也敌不过对方轻轻一剑，失去了强大的武力值，智力上的表现又不突出，向可人一时陷入了迷茫，却不得不在迷茫的时候继续探索属于自己的路。

        灵敏的耳朵没有抛弃烦恼的主人，向可人隐约听到一些微小的声音，接着窗口闪过一道人影，看来今夜的不速之客已悄然登场。

        心如擂鼓躺在床上，手里紧紧攥着匕首克制着情绪，向可人的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处。

        “碰！”

        人未至声先至，预想中的蛊惑场面没有发生，对方尚未正式登场便被躲在暗处的凌星岳解决了。

        “出来吧师妹，那人已被我擒获了！”凌星岳的声音里透露着一丝疑惑，“奇怪，怎么是你？”

        向可人一个健步冲了出来，只见早上才与向可人打过照面的女弟子此刻被凌星岳按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借着月光，向可人更加肯定自己没认错人:“我认得她，她是冷长老座下的弟子，那个奇怪药就是她喂我吃下去的！”

        女弟子的脸色早在被凌星岳抓住之际已煞白一片，此刻看到了向可人更是心死如灰，咬着下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来的不是孙信廷反而是她，这是为什么？难道孙信廷压根不打算在今晚动手，急的是冷凝眉吗？！

        回想冷凝眉相对草率的行事作风，向可人发现自己可能推错了孙信廷的行动方针。不管安神散的剂量怎么加大，也不可能在短短一天内满足需求，这一点她疏忽了，江斯年怎么会疏忽除非……他是故意的！

        全身的血液集体上涌，凶神恶煞的表情说是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也不为过。向可人无视凌星岳的劝解，一把拽起女弟子匕首抵在她的脖颈处逼问道:“你要尽忠职守我会立刻送你归西，你要老实交代我暂且留你一条狗命。我只问你一遍，你的主子现在在哪里？”

        命被捏在他人手里，女弟子早没了嚣张的气焰，颤抖道:“我……我只听师父说她今晚要去神药峰……”

        神药峰，又是见鬼的神药峰！

        一把扔下被吓了个半死的女弟子，抛下不知该收拾烂摊子还是追她的凌星岳，向可人立刻御剑朝着神药峰飞去。

        然而一切都晚了。

        神药峰上空两道不同的光束交汇在一起，附近的弟子早撤离了个干净，空空荡荡的模样和早些时候截然相反。

        从鼎盛之期到落拓衰败不过短短一天，这里发生了什么？

        “不要再往了。”江斯年挡在向可人的面前阻止她前进的步伐。

        “你果然什么都知道啊。”看着眼前神色淡然的男人，向可人沉闷地道出心中所想，“碧海阁今晚的大战事关整个碧海阁与银仙教的生死存亡，这么重要的事你却不说，反而答应了凌星岳的要求替他把整派弟子扫了个干净，你是铁了心要亡了碧海阁？”

        江斯年面色不改道出更为沉重的故事:“你会追到这里，证明你也猜到神药峰暗藏的秘密与今晚的行动有关。你我并非局中人，能做的是看而不是去插手参与。”

        “可那是亲眼看着他们去死啊！”一想到席蕴之和云月姣决绝的模样，向可人情绪达到了顶点，“说我任性也好，不顾大局也罢，我只知道那是活生生的人！让我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却什么也不去做，我做不到！”

        不理江斯年拿出怀里的银铃摇了起来，向可人冲着空旷的地方喊道:“云月姣你答应过我遇到危险的时候会帮我的！做人不能食言而肥！”

        “叮铃”

        与向可人手中的银铃产生了共鸣，在月色和远处光亮的映照下，云月姣真的手持银铃出现在了向可人的眼前。

        “云月姣！”向可人冲到她的面前，双手紧紧地拽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前进，“你答应过我的事我现在就要求你做到，现在立刻马上回去！”

        云月姣笑得温柔:“向姑娘，这件事恕我不能答应。”

        “为什么？”

        “因为我做不到啊。”云月姣柔软的小手搭在向可人的肩膀上，为她拂去嘴角的发丝，“我曾说过碧海阁不都是一样的人，席蕴之是一个，凌星岳是一个，如今你和那位小兄弟也算两个。你明知道银铃的用途很可能是我编出来骗你的，你却愿意相信我会言出必行，冲着这份心意我只好老实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我从未想过自己和他会活着离开碧海阁，血玲珑一旦开启必将生灵涂炭，牺牲我和他两条人命换取整个仙盟的和平又何妨？”

        “可是那样真相会永远被隐藏下去！”向可人努力劝说道，“银仙教不是邪教，你和席蕴之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局考虑！一旦今天你们牺牲了，仙盟定会认为是碧海阁与银仙教两派相斗落了个两败俱伤的结局，这样的结局是你们愿意看到的吗？”

        “呵，向姑娘，你真的很有趣。”云月姣眼睛里闪着坚定的光芒，“鲜少有人关心过我，你的想法我很感动，可比起声誉我更在乎像血玲珑这种害人害己的法术能否永远消失于世。”

        把向可人攥紧的手指一根根掰开，最后摸了摸她的发顶，云月姣摇着手中的银铃缓步朝着她宿命的终点前进。

        “要是早些认识你，我会真的舍不得去死啊～”

        全身的力量在此刻被抽干，向可人在瞥见云月姣掌心绿色的印记时便已彻底放弃。

        “一旦中了雾青之毒，中毒者的掌心会浮现绿色印记，若不及时服用解药至多不超过十二个时辰。”江斯年晚一步道出雾青的毒性，摇摇头道，“我也是刚刚知道这件事，云月姣去意已决不是你能左右的。”

        向可人沉默不语，晚一步达到的凌星岳见到二人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纠结了片刻问道:“江师弟，我托付你办的事可都办好了？”

        “嗯。”江斯年简明扼要地汇报道，“普通弟子我都用你给的潮生令调去了落霞谷之外的范围，至于那些负隅顽抗的……现在恐怕也都被掌门吸纳完了吧？”

        凌星岳拱了拱手:“江师弟，大恩不言谢。”

        “客套话不用说了。”搀扶起行尸走肉般的向可人，江斯年抬眼道，“过去的碧海阁将在今夜覆灭，今后你又将何去何从也与我无关，再会了。”

        凌星岳没有回答，只是跟在江斯年的身后一同远离了神药峰。

        几乎没人知道碧海阁的神药峰那一晚发生了什么事，一夜过去，凌松鹤及其他两位长老彻底失去了踪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席蕴之的尸体被找全已是两日后的事情，至于云月姣……除了几只银铃没有任何东西能证明她曾存活于世，此外还发现了大量碧海阁弟子的尸体，状况惨不忍睹。

        神药峰被彻底击毁了，剑指峰和主峰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一夕之间碧海阁与银仙教同归于尽的传言不胫而走。

        没有掌门人，又损失了多名弟子，凌星岳被迫扛起了大旗继续维持着碧海阁的运行。他的脸上再也没了往日温暖的笑容，沉闷的模样与凌松鹤有几分相似。

        碧海阁的故事画上了句号，系统提示完成剧情的消息也弹了出来。

        “这就是全部了吗？”身处待机室，向可人怔怔地看着提示框道，“这样的结局怎么可以说和我无关呢？要不是我冲动破了棋局导致云月姣中毒无解，要不是我回到碧海阁晚了，要不是我太笨没及时发现凌松鹤他们的计谋……他们本不用死的。”

        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江斯年默默地坐在她的身旁，仍由她低声哭泣了好久，肩膀枕着她毛茸茸的脑袋直至被泪水浸湿，他才转过屏幕面对向可人道:“可人，此局并非终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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