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必死的局面

“咦？怎么只有一个？看来这趟的‘收成’不太好……”一道陌生的男性声音从不足他们二十米处传来，嗓音浑浊沙哑，带着些许失望。

        虫鬼在外面行走，沙沙的脚步声朝着摩尔的方向接近。

        摩尔的声音响起，夹带着痛苦的呻吟，“你……你是谁！”摩尔质问眼前的陌生男人，应该是身上奈尔里洛水晶的红光，他察觉到了异常。

        “你居然解决了拉，真是了不起！我是来救你的人。”虫鬼的声音很认真。

        摩尔的声音燃起了希望，“人类跟虫鬼本来就是一脉，我相信虫鬼里也有能明白这一点的人……”摩尔声音渐渐虚弱，失血过多的身体不再允许他慷慨陈词。

        “看样子你伤得很严重，必须赶快‘治疗’了。”

        也许是神明会眷顾善者，唯阳人一直忌惮的所谓“虫鬼”也并不是什么值得恐惧的恶魔，过往尘封的记忆被埋藏进无人愿意提起的铁匣中，新时代有着新时代的理念，只要一方伸出援手，整个世界的格局就会发生改变。

        摩尔一直都是如此坚信的。

        一直低着头的萨尔加，呼吸却明显变得急促。他解下脖间的防沙围巾，慢慢地用嘴咬住，这样，能让他的呼吸声更小一些。

        “罗连……”神明的声音响起，带着昏沉。

        “我有点累了，可能要跟上次一样陷入沉睡。在我下次苏醒之前，请保护好自己……”

        罗连心中的不安被彻底放大，他失去了神明这唯一的依仗。

        “那么……”外面的虫鬼再度开口，“你也成为虫鬼吧！”

        带有冲击性的话语震撼了罗连，不安和良知猛烈地“袭击”着罗连，感性告诉他，摩尔是救过他的人，必须要救下摩尔，如果不是他那奋不顾身地一推，这时候倒在外面的就是自己；还有理性告诉他，此行最大的价值就是外面这个男人，如果能看到他的真实面目，便能解决掉西格莉德所说的“唯阳的大灾难”……

        罗连胸如锤鼓，掌心出汗，心理和生理之间极端的矛盾使他如一具雕塑一般怔在沙丘背面。

        “救我！”摩尔发出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求救的信号！

        几乎是下意识，罗连动了！

        一只手猛地拉住了罗连，是冰冷的萨尔加。

        萨尔加制止了罗连冲出去的疯狂行为，也按住了钢斧的肩膀，行动到一半被阻止的罗连只得以冒出一只眼睛，望向了沙丘之外——

        只见一个身着标志性冬日会白袍的高大男人正带着病态的笑容，俯身捏着摩尔的嘴。他单手掐住摩尔脸颊，另一只手拎着一枚拳头大小的“小水囊”，缓缓往摩尔嘴里送。

        “小水囊”呈黑紫色，湿滑柔软，上面密布着跳动的红色血管，仿佛有着自我意识，在轻轻蠕动抽搐，一接近摩尔的舌头温度，便自行往里钻探。

        罗连正想喝停男人时，带着病态笑容的男人突然木偶似的转过头来，死死地盯着罗连。

        一股扼喉的恐惧包裹着罗连，回过神来，拳头大的虫卵已经滑进了摩尔口腔。

        “桀桀，果然还有人在……”

        罗连被萨尔加第一时间拉回去，但还是晚了一步。

        病态男人丢开吞下虫卵的摩尔，摩尔疯狂了，不停用仅剩的手臂抠弄自己的喉咙。

        虫卵成功寄生人体后是无法通过任何手段摘除的，吞下虫卵后的人类如果不能及时取走虫卵，那么只有一个下场——变成虫鬼。

        “不要……不要……”摩尔喉咙呜呜地发着声响，泗涕横流，用力将自己半只手掌都捅入喉咙进行掏挖。摩尔整个人跪伏在地上，不停地呕吐，黄的白的呕吐物夹带着鲜血吐了满满一地，可还是没法将虫卵吐出来。绝望的摩尔只得更加用力，更加深入，直到掏挖出满地触目惊心的鲜血。

        罗连还沉浸在病态男人的笑容所带来的压迫当中，下一秒，一张脸便背着光倒挂下来，那张脸如同木偶一般肌肉僵硬，带着难以名状的恐怖笑容，直愣愣地朝着罗连三人微笑。

        罗连顿时冷汗直冒。

        “惊喜！意外！收获！”病态男人夸张地笑道。

        罗连脑子里还是刚才病态男人逼迫摩尔吞下虫卵时的可怖场景，不禁胃部一阵翻滚。钢斧不像罗连和萨尔加这般恐惧，最先反应过来，直接舒展背部肌肉，如张开折扇，以狂暴的力量抡起摆锤一般的巨大拳头，带着风声呼啸着袭向病态男人的面门！

        虫鬼头一仰，钢斧拳头挥空，掀起的拳风将沙丘硬生生削去一角。

        病态男人轻盈地跳下沙丘，身上白袍飘飘然，静静落在他们面前，他的脚尖明明触及沙子，却几乎没留下脚印，仿佛整个人站在平整的镜面上。

        钢斧皱起眉，沿着发际线铭刻的伤疤也扭成一团。

        像这种对肌肉的控制能力，他只见到过一次，钢斧想起罗连那一拳震停自己斧劈的画面。

        病态男人打断了钢斧的回忆，开口道：“你们四人居然能杀掉一只拉。真是不简单！不过不知道，能不能杀死一位拉虫鬼呢？”

        病态男人笑容更甚。

        虫鬼和虫是两个概念，寄生虫卵的人类往往会继承该虫的某些特殊能力，善于跳跃的虫卵入体，那么虫鬼也会相应擅长跳跃。一般来说，虫作为原生者，会对能力有着更强大的适应力，但实际上，虫鬼往往比虫要强大许多。

        这是因为，他们继承了虫的优点，却不会继承虫的弱点。

        设想一下，一只拥有着非凡速度、人类的经验和智慧、不忌酸忌锐器甚至还会使用武器和格斗技的拉虫，该是多么令人绝望。

        萨尔加深知这点。

        远方遥遥传来一声辽阔的鹰戾，头上是万里无云的晴空，唯阳帝国高大的块状平面和车轮就在地平线的那一头，却仿佛一艘选择无情抛弃他们的轮船。明明恶劣的沙尘暴已经过去，萨尔加却比起处在灰霾时的阴翳更甚，仿佛身陷更深的黑暗当中。

        他曾经不齿家族的传承，现在的他只痛恨当初幼稚至极的自己。

        伤人五的拉虫已经是他们几人的极限，如何在受伤情况下再面对一只拉虫鬼呢？

        “我们要怎么做。”罗连问萨尔加，在这里只有他看起来最了解虫鬼。

        也正因此，萨尔加回答的语气变得平静，甚至温柔：

        “伙计们，做好死亡的准备吧，我们……毫无胜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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