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尸体的味道

尕萝·朵魁长着一头标志性的奇特粉色卷发，眼角微挑，鼻子嘴巴小巧玲珑，魅惑之余却又平添了几分纯情，让人看上一眼就难以忘怀。

        难以想象，风情成熟的尕萝·朵魁竟然还是三统领里年龄最小的一位，年仅25岁。

        西格莉德上次见她是在中部区刑场管辖域的观礼台上，一柄黑缨长枪，意气风发，而这时候见她，浑身上下没有携带一件武器，就这样骑在金边红鞍的高头大马上，持着易断的丝质缰绳，牢牢地驾驭着这头猛驹。

        气氛微妙起来，尕萝坐着的强壮马匹突然甩动两片厚嘴唇，似乎是背上人物的情绪传达到动物身上，马匹微微跺着前足，显得亢奋不安。

        尕萝伸手，捻着马脖颈上插着的针，沉静道：

        “听说东部区赌场‘闹鬼’了，当时是你和‘美人’两个人出的任务，是不是找到伯妥了？”

        长针刺激着马匹某个穴位，马匹浑身一激，肌肉变得僵硬，仿佛无数砖块严丝合缝地砌在一起，然后再一动不动。

        西格莉德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从真实的情节当中挑选了一些能够讲述的，回道：“回统领，当时引起‘虫乱’的是一只多肢虫，以及一名嗜血虫虫鬼。不见伯妥。”

        她说的不算是真话，但也一句不假，毕竟当时遇到伯妥是在虫乱之前。

        尕萝看着西格莉德，仿佛能透过西格莉德身上的铠甲直视内心。而西格莉德还是一样颔首，不见喜乐，经过七年的锻炼，她早已经学会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特别是在玫瑰之蛇金字塔三统领之一的面前。

        “啊……嗜血虫鬼，那不是跟美人一样嘛？”尕萝突然画风一转，捧起脸沉醉道。

        “那只虫鬼怎么样了？”

        西格莉德深呼吸，道：“回统领，他逃了。”

        尕萝·朵魁的神情开始一格一格发生变化：“西格莉德我问你，这是今月里的第几只虫鬼了？”

        “第三只。”

        “第几次虫乱？”

        “被民众发现的有两次，未被发现的有七次。”西格莉德认真道，而且其中有六次都发生在东部区，她们心照不宣。

        “西格莉德，在任的‘执剑’里，我对你最失望。不明白艾伊琳为什么对你这么看重，她手下明明有三个‘执剑’，却偏偏挑了最没用的你去帮桀路斯。”尕罗说完，那一队士兵里隐隐传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尕萝居高临下，红色眸子盯着西格莉德，那股鄙夷的眼神似乎能吞掉周围的星光。

        她手下有七名执剑，此时正簇拥着她。

        尕萝扭头，不再看向西格莉德，“我命令你跟上来，如果想要戴罪立功的话。”

        或许是给同为三统领之一的艾伊琳·奥佩罗的面子，又或者是急着离开，她持着丝质缰绳，而那马儿似乎与她心意相通，缓缓走了起来。

        不过尕罗带领的小队走了几步，西格莉德却仍然站在原地。

        突然一柄铜剑抵在了西格莉德的下巴上，深棕色的剑身坑坑洼洼，布满了粗糙锤印。西格莉德见过她，从圣亚托学院的荣耀墙上，“今年的执剑也是一名女性，第119任执剑，海茵。”

        “不要自讨无趣。”海茵握着剑警告西格莉德，“我不介意让你尝尝新时代的剑技。”在她看来，一把七年前的剑，实在太过老旧愚钝。

        尕罗也停下了，气氛冷到极点，对于尕罗·朵魁来说，西格莉德的无视无疑是赤裸裸的挑衅。

        唯一陪同在西格莉德旁边，一直战战兢兢的玫瑰之蛇士兵连忙打圆场，道：

        “统领，西格莉德她今晚还有任务，不方便离开这里，如果可以的话请让我代劳！”

        尕萝·朵魁一声不吭，巨大的压力使士兵的铠甲内衬在几秒钟之内被冷汗浸湿。

        “请统领下次见面再给予责罚。”西格莉德再度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手掌切向锁骨，敲出清脆的响声。

        尕萝队伍中有一人说了两句话，尕萝·朵魁闻言后冷哼一声，头也不回，骑着马踱步向前，海茵也移开了铜剑，留下一句：“下一次我会让你付出无礼的代价。”随即翻身上马，跟上队伍。

        尕萝的队伍速度逐渐加快，一直走到大门，密集的马蹄声才迅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终于走了。”士兵卸下担子，呼吸放松下来大口大口地吸气，像是溺水的人终于爬上了岸。

        “你说你惹她干什么？尕萝统领是三统领里出了名的不好惹，看到她身边什么武器都没带了吧？说明她又干掉一只虫鬼了，每杀一只虫鬼就使用它的武器，简直就是个随心所欲的怪物。偏偏她还从没输过！”

        士兵连珠炮似地诉苦，丝毫忘了她跟西格莉德之间悬殊的身份地位，仿佛她们经历了一场足以成为生死之交的浩劫。

        “谢谢。”西格莉德朝这位士兵道谢，“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西格莉德清楚当时为她站出来需要多么大的果敢和义气，虽然尕萝并不会因为一个士兵的求情而放过自己。

        “我……”这时候士兵倒是想起身份地位的隔阂，犹豫了一下，但她还是如实告诉西格莉德。“我叫泽妮。家里是做皮革生意的，至少……曾经是。”

        西格莉德朝泽妮伸手，“你好，泽妮。”

        泽妮将手上的汗往裤子上擦了擦，刚一羞赧地握上，门口终于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罗连，他正横抱着一个小女孩走进大门。

        泽妮说道：“他可真没有时间观念。”

        西格莉德摆摆手说道：“不要再说了，泽妮，准备‘救人’吧。”

        泽妮抿起嘴，很是不服气，但还是乖乖站在一旁。

        怀抱着小女孩的罗连似乎被抽干了血液，眼神融化在黑夜里，胸前大片的血迹在氧化下成了暗红色，一步一晃地朝着西格莉德和泽妮走来。

        “就像一具尸体。”泽妮忘记西格莉德让她“不要再说”的吩咐，小声说道。等到罗连真正地走近，一股尸体发臭的味道径直侵入西格莉德和泽妮两人的鼻腔。

        原来尸体不止“罗连”一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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