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金色的梦乡

罗连冲向窗台，俯身往下看，首都医院高达十楼，配有码头区样式的微型钓具，但每一层都层高二十米，此处房间在六楼，显然不是一个逃跑的好出口。

        老金推开了门，汗水和表情出卖了他此时的状态，“快逃，罗连！有人要来抓你！”

        罗连看见门口还有一个人，是那天跟西格莉德一起的女士兵，眼神不算友善，但也不带敌意，她开口说道：

        “我只能尽力帮你争取时间，形势严峻。”

        罗连最后朝钢斧看了一眼便跑向门口，想要道歉，但还是没能说出口。

        钢斧歇斯底里地叫骂，绝望得如同笼中的困兽。

        罗连窜出门，对女士兵道谢。

        突然，罗连的右手被人抓住，老人的体温传到神明的意识中，他的颤抖和担忧也传达给了神明。

        “是她告诉我的……”老金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罗连，你真的是虫鬼？”

        “不要磨蹭了，罗连，我可不想陪你一起死。”神明在催促罗连，如果罗连死掉，神明也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后果。

        罗连在拼命呼吸，仿佛闻到久违的氧气，他没有回答，但老金抓着的手缓缓松开，他已经明白了。

        “罗连，你不用回答，赶紧跑吧！跑到天涯海角，不要再像小诺一样……”说着说着，老金哽咽起来。

        罗连也不禁鼻子一酸，看向旁边的士兵，她正羞愧地低下头。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的父亲还不知道诺贝拉这件事……”

        “照顾好他。”罗连不敢再多说一句，他怕眼泪会不争气地掉下来。说完，转身就往士兵所指的方向逃去。

        要逃去哪里？至少是首都医院的外面；然后是哪里？至少是中部区以外；最后是哪里？罗连不知道，他想不到他所逃跑的终点。

        但是，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身体已经跑出去很远，很远。

        唯阳帝国中部区，首都管辖域。

        太阳当空，首都医院的人流越来越多，墙上虽挂着许多价值连城的画作，但却没人停下脚步观赏。

        罗连完全拉起衣领，用来掩住口鼻，衣服也早已翻了一面颜色重新披上，刘海完全撩上额头，用从袖子上撕下来的破布做绑带，往脑袋后面扎了一个短短的发揪，看起来野性粗放。

        这样做的好处在于，现在跟先前的气质完全不同，而坏处在于，这种装束在首都医院也同样引人瞩目。

        罗连快步穿行在人群里，依靠人群和角落的遮挡，一次又一次摆脱了后面跟随的士兵。

        五楼。

        四楼。

        三楼。

        “我想起我看过的一本书，是伊坂幸太郎的《金色梦乡》，里面的主人公跟你一样，在短短的一天里，从英雄变成了受人怨恨的家伙。”虽然是行走的步幅，但神明能感受到罗连手臂用力的摆动。

        “那他一定很冤枉，很委屈。”罗连气喘吁吁。

        “你不关心主人公最后结果如何吗？”

        罗连手臂从摆动变成晃动，偶尔会撞到什么东西，有时候是人，有时候是墙壁或者推着器材的箱子，“你看我现在有心情关心吗？”罗连不耐烦道。

        “主人公他……”神明没有机会继续说下去，因为罗连再又拐过一个弯后，整个人一顿，停了下来。

        出口已经快到了，前方站立着一个不算熟悉但也绝不陌生的纤细人影。

        戴着标志性的兜帽，红色长发。

        俨然就是赤红长鞭——艾尤娜。

        罗连转身回退，一个高大的男人再次挡住退路。

        是大剑——乌达特。

        两人没携带武器，一步一步逼近罗连，任凭路人怎么看待，那气势汹汹的模样也绝不可能是来给他庆祝出院的。群众纷纷避开三人，生怕波及到自己。

        “终于找到你了，罗连。”艾尤娜终于开口。

        一时间剑拔弩张。罗连把拇指抬到嘴边，准备跟他们殊死搏斗。

        “你们！干什么的！”身后传来玫瑰之蛇士兵的喊声，三名士兵跑来。

        罗连抬起的拇指稍稍放下，也许她们在，两人就不敢轻易动手，毕竟这里可是唯阳的首都管辖域，毕竟他们可是虫鬼……

        自己，也许能趁现在逃脱！

        可是下一秒，乌达特打破了罗连的妄想。

        乌达特背后的铠甲在凡人面前如牡丹“盛开”，盘根错节的白色骨肢一瞬间伸展出来，成了一张织密的网孔大剑。

        乌达特扭腰，双手往脑后伸，用力握住足有整条手臂长的巨大“剑柄”，悍然往身后横向一甩！

        三米宽的走廊掀起“飓风”，右侧迅速被劈出一道渐深的剑痕，然后是侧面一堆来不及避开的平民，血浆四溅，然后是正前方被拦腰斩断的三名玫瑰之蛇士兵，最后是走廊的左侧墙壁的刺啦响声。

        剑收回来了，还握在乌达特的手上，由于剑身过于庞大，他不得不双手抵在右肩，剑尖斜斜指向地面。

        原本宽阔的走廊一左一右多了两道一模一样高度的劈痕，尸体横陈，血流遍地，两米高的乌达特持剑站在中央，宛如一名来自地狱的守门人。

        有不明所以的病人或者医护者走出来，然后看见尸体后尖叫着四处逃窜，而躁动中有着玫瑰之蛇的士兵逆流而上，即刻就成立了数支小队聚集起来，戒备着罗连、乌达特和艾尤娜三人。

        现在什么情况？神明很想这么问，但现在更重要的是关心自己的拇指，他需要罗连的指示。

        罗连背靠墙壁，注意着左侧的艾尤娜和右侧的乌达特，同时留意到玫瑰之蛇的士兵里并没有那个金发的身影。

        “我们不是来杀你的，黑暗舟对你很感兴趣，我们受伯妥的命令，在此找到你，带你回去。”艾尤娜沉稳中性的嗓音响起，跟一年前记忆中的声音没多大区别。

        “你们就是这么表达善意的吗？而且你认为现在你们走得掉吗？”罗连看着艾尤娜，像是真的想找到一个满意的答案。

        “乌达特。”艾尤娜只是呼唤了一声，然后提醒罗连道：“你最好捂住耳朵。”

        “全场士兵警戒！”玫瑰之蛇的士兵如受惊一般发号施令，齐刷刷地举起手中的佩剑。

        乌达特手中骨头编织的大剑迅速分解拆散，然后重组成一个巨大的空心鼓锤，重重地抡向墙壁！

        罗连没空思考太多，用双手死死捂住双耳，紧咬牙关！

        咚！

        空心的鼓锤仍十分坚硬，在撞击首都医院坚硬石墙的一瞬间，发出了雷鸣爆破般的炸响。

        如此接近的距离，罗连感觉全身的皮肤泛起肉眼可见的涟漪，血液如同大海巨浪翻滚，后背抵在墙壁上，身体里面传出一记难以忍受的闷响，然后是猛烈的眩晕，几乎要连同内脏一起呕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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