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闲庭漫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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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塘塘,起床吧,时间不早了。”
迷迷糊糊听到妈妈的声音,猛地睁开眼,天光大亮,已经是又一个清早。
匆忙洗漱穿戴,简单吃了口饭,我跟着妈妈出门。
“肖姨、塘塘,早呀!”商言礼站在门口,见到我们便打招呼。
“言礼,辛苦你了。”妈妈笑呵呵地说。
“怎么会,我恨不得昨天就过来。”他随手就拿过我手中的药箱,“塘塘,还是给我吧。”
“阿礼。”我迟疑地唤了声。妈妈并没有说他是司机,虽然预感到总会见面,没想到这么快。
“嗳。”他立马凑近,“什么事?”
“噢,没什么。”
他嘿嘿一笑:“这几天有没有想到我?”
我脑袋现在还昏昏沉沉,后半夜是睡着了,却是一个接一个的梦,早上突然醒来,又都忘了,所以他这么一问,我确实认真思考了下:“没有。”
他撇撇嘴:“知道你是个严肃的人,但好歹也得考虑下感受吧,委婉一点多好。”
我想了想,也对,“阿礼,好像没有。”
他干巴巴地笑了两声。
路上我本想打个盹补补觉,可商言礼欢雀的很,和妈妈天南海北地说完了,又找到各式话头与我接着聊。不过他信手捏来的笑话确实有趣,笑着笑着,我便不困了,心情也似乎好了些。再等等吧,也许真没什么事,或者有好的消息也未可知。
车子驶入风平府,又过了会儿,速度渐缓,远远望到商府大门,一个人负手而立,还有一位跟在身后。
车稳稳停妥,那二人快步走下石阶,商信上前开门:“肖大夫,这边请。”一旁的商伯正则望着妈妈,笑容很亲切。
商言礼也匆匆下车,只见他一溜小跑,门“嘭”一声,他俯身探进脑袋:“塘塘,走吧。”
众人见面相互寒暄,而后一同走进商府。
商言雅这次的感冒真是不轻,嗓子哑哑的,没说两句便咳嗽几声,她见到妈妈很高兴,原本躺着还非想坐起来。
“言雅,快别动,身体要紧。”
“姐,你就躺着吧,没事。”
“你小声点,病人怕吵不知道吗?”商伯正瞪了眼商言礼。
“您也好不到哪儿。”商言礼嘀咕了下。
“肖姨,您别介意,阿礼就是这性子,有时候跟孩子似的,咳咳······。”
“不会的,先少说话,我来看看。”
“肖大夫,那就辛苦您,我去书房等。”商伯正朝妈妈点头致意,随后带着商言礼,商信出了门,有人不大情愿,但也没再说什么。
屋中除了我们三个,还有上次见过的中年女人,她比之前热络很多,经介绍原来是一直负责照顾的阿姨。
妈妈开始望闻问切,我在旁记录,这次时间并未太久,看完诊她考虑片刻:“言雅,你怕疼吗?”
“不怕。”
“单吃药也可以,如果配合刮痧会好得更快些,不过有点疼,就在脖子这块儿。痧痕一周左右会褪掉,这段时间可能不大好看,你想试试吗?”
“肖姨,怎么治听您的,我都行。”
“好,我尽量轻点。”
我从药箱取出黄铜虎符刮痧板、刮痧油、酒精,阿姨也把商言雅扶起靠坐在床头。
妈妈洗过手,用具消毒后,她双手捂着刮痧板又等了会儿,这是她的习惯,如此后铜板不会凉人。
妈妈的手法很轻,只是缓缓擦过皮肤,一下接着一下。时间静静流去,商言雅的脖颈上慢慢现出一条条红痕,有几处渐渐呈暗紫色。
小时候闹嗓子,妈妈也会给我刮痧,脖子处最难熬,她就轻轻地,真的不大疼。但她累,端着胳膊要一直这样,她说就像滴水穿石,量到才有效果。
商言雅起初绷着劲,或许是发现并没有怎么样,便放松下来,她看看妈妈又闭会儿眼,然后再瞧瞧,最后索性不移开目光。
直到出了透痧,妈妈停下手,阿姨立刻递上毛巾,妈妈又给她脖子上的刮痧油擦干净,这才舒了口气。我赶紧给妈妈纸巾,她随手擦了下鬓角。
商言雅的眸子水润,似乎有话要说。
妈妈一笑:“没什么。刮痧的地方先别沾水,也不能吹风,把药再吃上,明天就不会这么难受了。”
“肖姨,您真像妈妈。”商言雅突然开口,“实在是忍不住了······”
直到阿姨把我们送出屋,妈妈还乐呵呵的,让人感觉有妈妈的味道,她身为医者自然高兴。
商言礼倚着廊柱,正眼巴巴望着门口,一见我们便快步走上前:“肖姨,怎么这么久,我姐没事吧?”
“放心,过几天就能好。”
他长吁一口气:“我真是瞎操心,您出马当然是一万个保证。累了吧,要不去书房坐会儿,我爸一直在,他都没敢挪地。”说着又拿过我背的药箱。
“不累,咱们走吧。”
格子书屋再见商伯正,他这次还捧着本书,只是望过去不如上次专注。我们刚碰面,商言礼便恳切地看向妈妈:“肖姨,我姐要是没事,那我带塘塘去附近走走,您和我爸慢慢聊,行吗?”
妈妈看看我。他的提议确实让人心动,风平府百闻不如一见,上次来去匆匆,要是能再探究竟,那绝对不虚此行,我向她眨眨眼,这是我俩的暗号。
“好,别去太远的地儿,早点回来。”
商言礼答应一声,放好药箱拉上我就走,差点都没来得及和商伯正打招呼,还没走出多远,隐约听商伯正说天气好去院子坐坐。
今天的天气确实很好,湛蓝的天空荡着几片薄云。竹子林下,我和商言礼边走边聊,地面红砖接踵相连,望过去,青绿中彷佛飘着一弯红绸带。
“我们这有一湖两园三巷。一个玉带湖,湖边有条画舫船,夏天荷花盛开,在船上喝茶赏景最好,下雨时就更有一番风趣。两园是月季园、沉香园,沉香园我不爱去,大大小小一堆沉香树,我堂弟倒是喜欢在那磨时间,还是月季园好,花开的漂亮,一年四季都能看。再者就是竹巷、石巷和梅巷。石巷有点意思,里面摆了个七星迷宫阵,星位上是寿山石,每根都有三四米高,它弄得特复杂,去过十几遍也不见得能转出来。梅巷冬天最美,那有成片的梅树——”他手负在身后,又踱起步子,“梅花亭坐赏梅花,梅花酒香弄梅人。”
朗诵得倒是有模有样,完了他朝我一挑眉,我连忙拍拍手:“不错,不错。”
“过奖了,不才正是我写的。”
“后面还有么嘛?”
“嗯——”他一顿,“还在酝酿中。”
我笑了:“没关系,佳句偶得之,时候到就有了。”
“对对。诶,你看,”他的手四处指指,“这里就是竹巷,不过我觉得更应该叫竹子海,咱们只是走了它的一角,要想里外逛个遍,起码得一个来小时。这竹子的品种很多,什么凤凰竹、青竹、紫竹······竹不竹不要紧,反正三伏天那是相当凉快,尤其月黑风高的时候,一阵阵小风,到处窸窸窣窣的,说不准就来个什么——”
我正仔细听着,却见他越说越慢,声音也越来越低,突然他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身后,我赶紧也回头瞧。
天地间苍苍莽莽,只有竹子。
哦,我顿时就明白了。商言礼呀商言礼,你也太小瞧人,我可是点芳魔鬼训练营的优秀毕业生,这个,都算不上入营礼。
心思一转,我立刻回过头,脸色突变,惊恐地望着他,哆哆嗦嗦的手向前一伸:“阿,阿礼,你看——”
“啊!”他大叫一声,噌得窜到近前,一下子就抱住我,“别,别吓人,我胆子小。”
他个子很高,我生生是被按在了他的胸口,扑通,扑通,都能听到心跳声。
“那你闹什么,快松开。”我紧拍他的胳膊。
“你得保证不再吓唬人。”
“是谁先起的头?”
“可也不带这样的,心都要跳出来了。”
果真,那跳动声越来越快,他的手依旧紧紧收着,而我的呢,却无处安放。抬起来,又放下,实在没办法,我只好拍拍他的背,“行了,不再那样了,好不好?”
他终于放开我,“塘塘,可得说话算数。”然后又捋了捋心口,“唉呀,你怎么还会这个?”
我板起脸,“不许有下次。”
“我还哪敢呀,这都撞到枪口上了。”
瞧他确实心有余悸的样子,我没再言语,算了吧,情急之下的举动,也不跟他计较。
“塘塘,别不高兴嘛,带你去个好地方,保准你喜欢。”
“去哪?”我得先问清楚,真怕他又出什么幺蛾子。
“月季园,现在正好是花期,那儿离我堂弟家也不远,我去抱大花,让它也看看你。”
就这样,我俩出了竹林直奔月季园。路上,商言礼嘴不时闲,见到什么都能说个四五到六,除去刚才讲的几处,经过的小景也颇为精致,都是有心之作。
走了一阵子,眼前豁然开朗,不远处竟是一片花海。
“塘塘,你先逛逛,我一会儿就回来。”商言礼说完,一溜烟快步走了。
这是哪里,连个牌子围栏都没有,只见无尽的花,隐隐有花香,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月季园么?面前是一条黑白鹅卵石铺成的小路,左右也不见什么人,我便信步走了走。
来到近处,花看的仔细些,原来真的是这儿。
此时恰逢月季花期,一朵朵,一株株,都是最盛,最美的模样。而养花人却别出心裁,自成一景的它们三三两两又搭配在一起,幻化般生出了新的一朵。色泽渐染,有的像天上虹,有的彷佛蝴蝶的羽翼,真是让人挪不开眼。
一阵风吹过,那些花儿轻轻摇曳,我彷佛置身在霞光流彩的云海中。偶尔停步闻闻花香,深红色香味最浓,浅白却若有若无,走走看看,不知不觉路前现出一个拱形花廊,弧形拱门上挂着木匾,“月季花圃”,一旁还有个牌子,上写“爱花护花,莫踩幼苗。”看来也可以参观,沿着木栈道我走进花圃。
这里都是高杆月季,每棵都比我要高出很多,绿茸茸的叶子从高处一层叠着一层往下长,月季花缀在其间,就像各色的宝石,莹莹润润的。栈道两边是石子路,通向苗圃深处,但路窄了些,既然来了就要看个周全,想着我便走入一侧小路。
确实别有洞天,路两侧各有条尺余宽的水道,现在无水却是落英缤纷,不知藏了多少个花千朵。枝上的月季个头小了些,但胜在颜色,有一朵生的粉嘟嘟白嫩嫩,很招人喜欢,我便翘着脚,扬头细细观赏。
“很美,不是么?”突然有人说话。
心思都在花上,这突兀的一声着实吓人一跳,我忙转身瞧,可没留神,一下子却踩到石牙边,脚底一滑瞬间失去平衡,人直接倒向花瓣水道。
只觉眼前一晃,似乎是蓝天,我慌的紧闭双眼,只等摔倒那刻,但后背突然一收,似乎又停在半空,旋即便被揽入一个怀抱。有个大大的手掌覆在身后,热乎乎的,拜它所赐,我紧紧贴着它的主人,额头都蹭到领口里。这更是让人意外,不待多想,我使出全力就去推他。
谁知道他竟是也没有站稳,再加上我这蛮力,又是刚才那一幕,只不过多了个伴儿,我俩堪堪一起倒向这花瓣道。
要是生生砸下去,估计半个身子都得青青紫紫,来不及再计较,我只顾得闭上眼,反正眼不见为净,而环在身上的手臂一下子更紧了。
“扑通——”
感觉了会儿,好像不怎么疼。不对,我立刻睁开眼,自己竟是卧在那人怀中,头枕着他胳膊,双手抓着他衣襟,一条腿还搭在他身上,我什么时候让自己干出这种事,怎么一点意识都没有?再抬头,一双熟悉的凤眼,正似笑非笑地瞧着我。
满腔热血轰地涌到脸上,我手忙脚乱地就要起来,却听“哎呦”一声,我顿时不敢再动。
此时尚半跪在他腿侧,而他躺在落花中,一脸无奈:“方塘,你就是这么和老师打招呼?”
“呃,商老师,您好。”
“你看我好么?”他瞥了眼被枕过的胳膊。
它横在花花朵朵中动也不动,我的心却是一动:“您受伤了?”
“所以麻烦你也扶我起来。”
我忙又起身转到他的另一侧,想了想还是搀着比较好,可刚猫下腰,他却扬起手臂揽住了肩。
“来吧。”
我一顿,他的手很有力,好像肩膀都被他握在了手中,而他又直直地看过来,“怎么,没力气了?”
那气息都似乎能扑到脸上,我赶紧使劲撑着,他顺势也站起,我们一同迈上石子路。待站稳,我立即扭身躲了他的手,随即又退后几步。
原来绾着的发不知什么时候散开,松松卷卷的有些乱。我知道这个样子的自己,点芳就爱弄乱它,还拍了照做屏保,说喜欢看,所以就更不适合当下,我左右瞅瞅,想先找到木簪子。
“别动。”商齐陈突然一声,语气很严肃。
“怎么了?”
“有虫子。”
他话音还没落,我就已经呆住,从小就怕这东西,不分品种、大小。
他走上前,抬手在我头上一下一下摘着。人离着很近,什么都能看得清楚,衬衣是黑曜石的扣子,领口松了两颗,一侧的锁骨上有个小小的朱砂痣,我赶紧闭上眼。
默念着数,1······5······20,怎么还不好,也没多大的功夫,会爬上这么多?
脑袋上终于没了动静,却听他低声说:“还是不摘的好。”
心念一转,我立马睁眼,只见他托着手,手中是几片粉红的花瓣,果然如此,哪有什么虫子?
可不等我说什么,他又迈步下了花瓣道,四下寻看,终于在一处花堆中拾起一物,吹了吹浮土又细看了看,这才重回来。
“它挺配你的,不过还是散着吧,更好。”他递上簪子。
他的声音不似之前那般低沉,而连着刚刚的那番举动,我心里有些不痛快,还有点闹得慌。压了压心绪,接过木簪先把头发挽上,然后我便看向他。
“商老师,您刚才帮了我,非常感谢,可我觉得咱们不太熟,随便戏弄人,这样不好。”
“方塘,我们不熟吗?”
“当然不熟。”我回答的很干脆。
商齐陈盯住我,没说话,而我的目光也在他身上,既然话出了口,那就没必要躲闪,我没有移开视线。
又起风了,刚才头发弄得急,有几缕落下来,此时拂在脸上,痒痒的,我随手别在耳后,他跟着也动了动,可却像是换个角度,再看。时间一点点地过去,我怎么觉得底气越来越不足呢?
幸好他开口了。
“下雨那天,我在车里见到的你就是这样,今天正式向你道歉。”他朝我低了低头,“昨天晚上等红灯,我知道你在哪,也没顾得打招呼,是我失礼。”他又略点了下头,接着便郑重地看着我,“这样来来回回,算上今天已经六面,我们能说不熟吗?”
神秘的车中人原来真的是他,而课上说的那些果真意有所指,还有昨天的事,但这些怎么成了相熟的理由?
他这回眼神很紧,似乎非常想听到答案。
该怎么说呢?
“塘塘,在哪呐?塘塘······”商言礼一句高过一句,只听一串踏踏的脚步声,他提着一个硕大的包匆匆跑过来。
“商齐陈,你怎么在这?欸,塘塘,你怎么和他在一起?”有个颀长的身子挡住视线,等我走前一步商言礼才看到。
“你俩认识?”商齐陈侧头问我,语气有点不一样。
“怎么说话呐,看不出来么?我说你不去捣鼓树,跑这招惹什么?”
“方塘,你们熟吗?”他跟没听见似的紧接着问。
看了眼商齐陈,再瞧瞧商言礼,想起他之前说过的,忍不住又看向商齐陈,难道这就是他口中的表弟?也太巧了吧,那论起来,应该是他们二位最熟才对。
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商言礼一个跨步先靠上来,抬手搭肩:“还用说嘛,我和塘塘是好朋友。”
他这副面容,不配上趾高气扬的样子还真是对不起,我拍拍肩上的手,它不情不愿地撤了。
“所以你们很熟,对么?”商齐陈的目光彷佛能把人定住。
我突然想起刚才尚未回答的问题,看来是得说清楚了。
“商老师,车子的事已经过去,其实不用纠结,但还是谢谢您,有始有终令人钦佩。路上打不打招呼,这真的没什么,您千万别多想。熟与不熟,怎么说呢,今天很要好,明天就可能成为陌生人,可偶然遇上的,也许还会一见如故,一切由心而已。”
说完了,他们俩都很安静。商言礼嘴角带着点笑,瞧着商齐陈。而商齐陈的脸色不太好,受伤的胳膊垂在身侧,似乎一直没动过,看他这样子,我心里忽然犯起嘀咕,是不是说的有点重?
“喵呜——”包里传来猫叫。
“你怎么把它带来了?”
“我的大花,自然什么时候想看就看。塘塘,走,去那边亭子坐会儿。”
“阿礼,等一等。”我得弄清楚他的情况,毕竟人家是帮了我,“商老师,您的胳膊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他声音清冷。
“要不要去医院看看?”如果真伤着,那得及时治疗。
“你陪我去?”他挑挑眉。
“嗯——”我想了想,应该能赶得上下午和妈妈出诊,“好,我陪您去。”
他倒是一愣。
“商齐陈,你没事吧?”商言礼也看出来了。
“你消停会儿我就好了。”说完商齐陈迈步朝栈道走去。
“欸,你这人······”
望着他渐远的身影,我却有点不放心,真的没事么?
我和商言礼也出了花圃,路上他问起来龙去脉,我大致讲了下渊源。
“哦,我是听说他去学校当老师,原来在你们那,估计也待不了多久,我爷爷早就把路定好了。不过也说不准,他那性子谁能管得住。对了,商齐陈是我堂弟,二叔家的,我还有个小姑。说起小姑,还得谢谢她,要不是她向我爸推荐了肖姨,还不知道怎么遇上你呢。”
“你小姑?她认识我妈妈?”
“应该是吧,她那么骄傲的人可不会轻易介绍谁。”
我点点头,妈妈行医多年,老患者介绍新病人,这种情况常有。
说话的功夫我们走出了月季园,一旁就是个八角四方重檐亭,刚上了台阶,就看到亭子中央坐着个人,正是商齐陈。
“你怎么也来了?”商言礼腾腾几步走到亭中,随手把包放上石桌。
“喵,喵——”包里的大花很不安稳。
商言礼赶忙又打开包,大花挣脱束缚,抖抖身子四下看看,一眼便瞄上商齐陈,就见它甩开四腿,直扑过去,商齐陈单手接住,眉头微皱了皱。
大花好像已经很熟悉这个怀抱,左扭右摆立刻找到个舒服位置,卧倒。
“大花,你这个叛徒。”商言礼眉毛都要立起来,早就忘了刚才问什么。
空气有点紧张,而对面那一人一猫彷佛浑然不觉,商齐陈捋着长溜溜的毛,大花摇着尾巴悠闲惬意。
我忙拉着商言礼也坐下,别再真的急起来,“阿礼,这就是大花?”我又紧着问。
“哦。”
“它多大了?”
“两岁三个月。”他拉长脸,有点郁闷。
我却忍不住笑了:“你这样子有点像赵姨,不过她说的可是外孙女。”
“大花也是我兄弟呀,谁知道做个手术就变成这性子,哎!”他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
想了想纳过闷儿,再看看大花,它窝在某人怀里,正眯着眼一副舒坦的表情,我想笑又有点不好意思。
“懂了吧。”商言礼也瞧过去,“这到底是什么魅力呀,连猫都挡不住。”
“呵呵——”我实在没忍住。
商齐陈一定是听到了,他抬头扫了眼,我嘴角尚且挂着一抹笑。还以为他会不愿意,却见他眉目舒展,竟有那么点笑意,“方塘,你过来。”
呃,好像有什么光晃了我一下。
“塘塘,你老实坐着,他有事不会自己来?”商言礼紧接着说。
气氛又有点不一样,我两边都瞅瞅,一个风轻云淡,一个虎视眈眈,大花“喵呜”又叫了声,似乎在催人。
商齐陈那条胳膊还是老样子,虽然从他脸上看不出什么,总觉得不太放心,我还是过去吧,把大花抱走,人也能轻松些。
“阿礼,我抱抱大花行么?”
“当然没问题。”
“那我可去了哦。”说着给了他一个安慰的眼神。
来到商齐陈旁边,他对我的提议有点兴趣:“你想抱它?”
我点点头。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番:“它很重,你确定行?”
“商老师,我能提四袋大米,您觉得行不行?”
他似乎笑了:“没看出来。”不过他还是抓住大花后脖领,单手提猫人也站起身,“试试看,别强求。”
面前简直是只小豹子,算上尾巴都比半个我高,它四条腿挓开,古铜色的眼睛又大又亮。我像抱孩子似的也抱上它,真不是一般的沉,身子刚有点晃,后背有人托了下。
“你可慢点,别闪着腰。”商言礼见我站稳,收回手。
“阿礼,你每天喂它多少顿,能胖成这样?”
“想吃就吃呗,我要是喂你,那能长成杨贵妃。”他嘿嘿一笑,“塘塘,试一试吗?”
瞥了一眼,我没搭理他。
“大花很聪明,它能听懂你说什么。”商齐陈一直盯着猫,这才开口。
“哦?”我知道动物通人性,可没见过哪个这么厉害。
“你和它说点好听的,它都知道,还会回应你。”
我半信半疑。
“要不试试?”
确实让人有点动心,我又瞧瞧商言礼,“真的么?”
他眨巴眨巴眼,哦了一声。
那可以试试,我看着怀里的大家伙:“大花,你长得真好看。”
“它是公猫,再温柔点儿。”商齐陈说。
好吧,我的声音本来有点软,平时都尽量板着些,看来不能藏着掖着了。
“大花,你真招人喜欢,长得威风凛凛,像个大将军,听说你又温柔又聪明,我要是只猫,也一定喜欢你,喵——”
我是不是太投入,最后这一声就像裹上酥糖外加层棉花糖,似乎有点过了。
但大花却没什么反应,抬头再看商齐陈,他的眼神很不同,瞧了下我赶紧撇开眼,然后就碰上另一双眸子,瞪得又大又圆,嘴还没合上。
“有那么吓人嘛?”我沉声问。
“哦,不是不是,太意外了。”商言礼抓抓脑袋,“怪不得你睡觉时像猫呢,这是本家呀。”
想回他两句,转念一想算了吧,还是先问问商齐陈大花什么情况,扭回头刚要张口,却见他沉下了脸,犹豫片刻,我觉得做事还得有始有终。
“商老师,大花好像没听懂。”
“它听懂了,只是不高兴。”
“啊?”
“忘了告诉你,它心眼有点小,你刚跟它表白又去招惹它主人,这样不太好。”
我怎么觉得这是一通歪理呢?
“你给它解解心宽,兴许一高兴它就回应了。”
看他煞有介事的样子,我又有点摸不清,不行,我到底要看看是真是假。
“大花,别误会,阿礼是我的朋友,我怎么会和你争他呢,你是最有度量,最勇敢的大将军,好不好?”
商齐陈淡淡一笑,他伸手摸摸大花的脖子窝,只听一阵如小鸟般唧唧的叫声,大花真的回应了。
此时晴空万里,几只喜鹊平身飞过,不远处是一片月季花海,而亭中还站着三个人和一只猫,如果时光也有剪影,这会是他们记忆相册里弥足珍贵的一张。
分开时商齐陈低声问我:“方塘,我们有没有熟一点?”不等回答他笑笑径直就走了。看着远去的身影,一手提包,另只垂在身侧,我想应该是真的伤到了,下次再见恐怕得问一问。
“塘塘,你可得擦亮眼睛,他肚子里那是有一百八十个弯弯绕。”
琢磨了一下,我觉得哪有点不对劲:“阿礼,大花到底知不知道别人夸它?”
“嗯,那个,”他开始支支吾吾,“也知道也不知道。”
“那你刚才还那么说。”
“唉呀,这都不重要,总之你多长个心眼吧。”
“你是说我······”
“不不不,我是想说你表里如一,我也是这个类型,虽然偶尔有那么点放诞不羁,但绝对表里如一。”
“你心里偶尔也放荡不羁?”
“嘶——”他摸摸下巴,“我是诚实的放荡,绝不背后肆意妄为。”
回去的路上遇到妈妈和商伯正,他们正在竹林散步,我们便一同返回商宅。离开时商伯正送到大门口,说下次一定要赏光吃个便饭,妈妈又与他客气寒暄一番。而后我们乘车离开,商言礼依旧是司机。
下午又去另处出诊,我总觉得有事想问妈妈,可赶来赶去居然忘记了。直到晚上要睡觉时突然想起来,她认不认识商言礼的小姑?可我还不知道人家的名字,重名的尚且很多,光有个姓也不好知道是谁。我也奇怪为什么自己会执念这个事,不能再胡思乱想了,明天得早起,一个考试还等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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