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胡氏回了刺史府，杨峪追问：“今日如何？郑氏答应替我美言几句了吗？”

        “我的天啊，今日一进正厅，那小娘子就咄咄逼人，我哪有张口说的机会，好悬今日闹个好大的没脸，”

        杨峪不等胡氏说完后半句，就一脸可惜埋怨，连连说：“无知妇人，你过两日，带上些礼物再去找郑氏，务必好好讨好她，让她跟郑司空讲讲，扬州今日之祸，非我一人之过，务必请郑司空替我向陛下辩解一二。”

        胡氏胸有成竹的说：“夫主放心，那小娘子爱夫心切，以为咱们刁难夏侯世子，后来倒是客气十足。”

        那郑家小娘子心疼夫婿没个好脸色，后头还不是得好言好语的和自己说话，年轻见识浅的，到时候自己和她好好说上几句，不怕她不答应。

        看胡氏如此肯定，杨峪还以为她和郑茂雲后来很聊的来，倒是放心了不少。

        门外仆役见主君夫妇空了，禀报：“府君，有府兵在外求见。”

        “让他进来。”

        胡氏见杨峪有公事，自觉的退回后堂。

        府兵行了礼，恭敬的禀报：“禀刺史，张其自从府邸被人纵火后，叫嚣不休，日日喊着要见刺史，说是有事相告。”

        “张其可曾说是什么事情吗？”

        “不曾说过，只说要见到刺史才肯说。”

        难道是要招供纵仆抢粮，倒卖赈灾粮草之事，希望自己救他一救，若是如此，张其总算是良心未泯，看在他向自己自首，还有往日的情分上，倒是可以保他家小。有了这扬州动乱罪魁祸首的证词，自己可算是抓了首恶，不愁保不住官服了。

        杨峪急匆匆的赶去张府，一入府就见一物朝他扑来，定睛一看，不是张其还能是谁。

        “杨刺史，你可要救我啊。”张其嚎啕大哭，面色憔悴，像是多日不曾安眠，痛哭之情比之当日在张府借粮时可是情真意切了百倍不止。

        “你好生将如何同其他七家商量抢粮倒卖说与我，看在往日的份上，我看能不能在姜司农面前替你说几句好话。”

        “那有此事，我可是清清白白的啊，杨刺史你们可不能没有证据随意拿我顶罪啊，我是无辜的，你们不能不让我等出府啊。”

        杨峪简直不敢相信，到了今日这个地步，张其还不肯交代。

        张其哪里敢承认，当初几家只是想从中得利，可这事真是无本的买卖，利益丰厚的让人停不下来，粮价极高，打死的灾民随地一扔，多是以为和其他灾民争抢粮食而死，少有人怀疑，纵使有活着的人，那也是求告无门，不消几日也得饿死，半点不费事。

        可偏偏就是运气太差让夏侯世子的人撞见，若是承认了，自己是必死无疑啊，家小就是豁免，日后在扬州城也待不下去了，根基尽毁。

        “你不愿意承认，那日日向府兵喊见我作甚。”

        “杨刺史，扬州如今这么乱，你们不能困着我满府无辜之人不许出啊。”

        杨峪冷笑：“想让我放你们离开扬州，张其，你当我是傻的吗，实话告诉你，扬州如今只许进不许出，你们走不了，若不是没有证据，如今你该在大牢内才对。”

        眼见哀求无用，张其威胁道：“杨峪，当初你收了我多少好处，要不是我，就凭你家寅吃卯粮的情形，你这刺史做的能有这么快活吗？”

        “我若是有罪，你也少不了一个失察之罪。”

        “你竟敢威胁我！”

        张其脸色几变，最后终于还是定格成小心赔笑，“明府君，我真是无辜的呀，焉知不是那夏侯琰贪功诬告，如今扬州这么乱，我这必须得离开扬州投奔亲戚才能有条活路啊。”

        听张其扯上夏侯琰，杨峪终于没了最后一点耐心，撇下张其大步离开，不听身后张其是如何哀求叫嚣。

        自己如今正求着郑家的小娘子，要是转头又去对付她郎君夏侯琰，那又算怎么回事啊，今日真是白走这一遭了。

        张其还不肯死心，日日在府内说要见杨峪，还偶有威胁之语，杨峪也有几分心虚，但放他们离开扬州那是万万不行的，只好时不时去张府让张其早日认罪，二人僵持了近月余。

        这期间，其他豪绅见了火烧扬州的惨状，忧心若不借粮，到时候再有灾民作乱可就苦矣了。

        扬州城内的豪绅，不论家业大小纷纷捐粮，姜玟、夏侯琰等人总算是解了燃眉之急，安顿灾民、赈济发粮，一切总算开始步入正轨，几人纷纷松了一口气。

        夏侯琰这天回府，就听郑茂雲又在关心他伤势，熨帖的说：“将养这月余，早就好了，雲奴放心吧。”

        “阿琰是嫌我啰嗦了吗？”

        “岂敢，岂敢。”

        夏侯琰那故意做的小心害怕的样子逗的郑茂雲十分开心。

        “阿琰，今日还有一件好事，你带回来的那个重伤的仆役醒了。”

        “当真，那真是太好了，辛苦雲奴要操劳这些事情，为了救这个仆役还用了阿兄给你的那么多好药。”

        “咱们何分彼此，只要这个仆役能够指证那些豪绅，还扬州太平，我这些药材又算的了什么呢。”

        夏侯琰又一次觉得，这个妻子娶的真好。来不及吃夕食，就带着还躺着不能动弹的仆役找姜玟去了。

        姜玟看到醒来的仆役大喜过望，二人一通审问，仆役很快就交代的一干二净。

        这日张其与府外的兵卒推搡叫嚷了半天，精疲力尽的回到府内，瘫坐在地下，心中忐忑之情越发严重，这被关的时日不知道还要多久，若是他们找到了证据可怎么办，要是其他七家的人有挨不住了吐口的怎么办。

        这没有期限的煎熬，让人看不到解脱的希望，让人熬的想发疯。如今就连妻儿也不愿多和张其见面，他的情绪已经败坏到了极点。

        张其忽然听见有人进府的声音，回头看去，就见两队兵卒奔进府内，将伺候的仆役纷纷赶了出去，姜玟等人随后而至。

        张其的眼睛看着姜玟、杨峪、闾攸、夏侯琰一个个走了进来，突然一个被兵卒抬上来的人令他震惊，眼珠直愣愣的瞪着。

        这、这、这不是他府内的管事吗？他不是已经死了吗？怎么竟然还活着。

        夏侯琰看张其不可置信的样子，说：“没想到他竟然还活着吧？”

        姜玟开口呵斥道：“张其，这仆役都已经招了，如今你还不认罪。”

        连日的重压令张其不堪重负，思绪也早已紊乱，强行抵赖说：“我没有罪，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都是诬陷我的。”

        张其越说越大声，越说越觉得自己没错，仿佛真不是他做的一般。

        夏侯琰冷笑说：“我们在府衙留存户籍和契书之地找到了这个仆役的户籍，还有与你张家签订的卖身契书，他就是你们张府之人。”

        那仆役死里逃生，早就心生悔意，如今看张其形状凄惨，往日和他谈笑风生的杨刺史也站到另一边去了，抱着将功赎罪的心思，竭力说：“抢灾民的粮食，然后再高价转卖，这都是张其安排我做的啊，我不想做的啊，求几位府君明鉴啊。”

        略喘了口气，又接着说：“我知道抢粮之后屯粮的库房在哪里，那里有他倒卖粮食的账本。”

        此话一出，张其顿时犹如一滩烂泥倒在地上，完了，彻底完了。

        夏侯琰看张其心气已毁，趁机说道：“你的罪行已经辩无可辩，就不用保着其他七家的人了。”

        张其一想自己难逃责罚，还管什么其他人，不如跟他一起定罪，如此也算是他们几家共进退了。

        张其终于吐口将罪行说的一干二净。

        夏侯琰亲自去找到了账本，如今作乱的贼首被自己斩杀、城内纵火之人被自己抓了、还有定罪引起□□的八家豪绅的证据也是由自己找到，扬州赈灾的首功必是自己无疑，只要扬州之事上奏回朝廷，丈人从旁留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皇帝忌惮之心恐怕更胜以往，但是忌惮吧、疑心吧、焦虑吧，我一定会爬上去，让你再也不能随意决定我的人生。

        姜玟择日开府衙，当着扬州百姓的面庭审八家豪绅，人证物证俱全，历数条条罪状，依法惩办，庭外百姓听了义愤填膺，几次差点冲进府衙暴打这群人面兽心的畜生，四次加派兵卒才堪堪将人挡在府衙之外。

        为平民愤，姜玟决定将这些罪魁祸首游街三日。

        夏侯琰回府后，首次娇妻问的不是与自己相关的事情，而是问自己能不能在游街的途中安排一个好位置，她想去看看。

        “雲奴好好求求为夫，说不定为夫就答应了。”

        闺房之乐，郑茂雲一向是乐意配合他的，当即软了身段，拿出对阿兄的祈求法子，一边叫：“郎君，”一边可怜兮兮的看着夏侯琰。

        夏侯琰只觉得心都酥了，立马答应，保证安排一个好位置。

        到了第二天，夏侯琰跟随在囚车之后，道旁的士卒拿着枪戟奋力抵住汹涌的人群，土石瓦砾简直犹如雨下。

        “畜生，你这畜生都不如的东西！”

        “砸死你，砸死你这个狗娘养的！”

        “你还我阿父阿母，你还我阿父阿母！”

        开始几人还默不作声，但如今行过半途，早已被打的头破血流，血水顺着额头模糊了眼睛，囚衣上的血几乎能拧出来，纷纷哀叫连连。

        “别打了，别打了。”

        “我知道错了，我禽兽不如，别打了。”

        “哎，哎，求求了，给我一个痛快吧。”

        夏侯琰看着情形，别说游街三日，恐怕今日这几人就能被活活砸死。

        到了为郑茂雲安排的位置，却不见佳人踪影，忧心今日群情激奋别误伤了茂雲，夏侯琰立刻令部曲沿着回府的路途查看。

        可等到今日游街结束也不见茂雲的身影，夏侯琰只希望是茂雲已经回府了。然而部曲匆匆赶来的告诉他的却是茂雲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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