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15章

夏侯琰趴在山壁边，看着波涛浪浪的湖面，只觉得天旋地转，回首猩红的双眼盯着那群愚昧村民，恨他们的无知狠毒，恨自己的疏忽。

        薛铁柱被恶鬼一般的眼神盯着，手足无措得像个小媳妇，不住的呐呐说：“我们不知道啊，真的不知道。”

        “显灵了，龙王爷显灵了！”

        角落里的一个村民震惊夹杂着高兴，一边喊一边下跪，其他人纷纷看向湖面，也面露虔诚地跪拜。

        “显灵了！”

        “神迹，这是神迹！”

        夏侯琰凶狠地看向湖面，真是龙王来了，今日也得死，却被震惊地满脸无措。

        一条约五米长，背部狭长，腹部平直的巨鱼，驮着郑茂雲出现在湖面之上，她的双手仍被束缚在木架上，扯着她的身体不得不直挺挺的，双腿跨坐在鱼背上，水滴从她的发梢衣摆滴滴答答的落入湖面，荡出圈圈涟漪，黑发素面，在黄土浊水间直刺入人的眼帘，让人不得不直视她的美、她的圣洁，巨鱼驮着郑茂雲缓缓向岸边游来，此时的郑茂雲就像是骑鲸而来的受难仙人。

        夏侯琰像被针刺了一般，突然回神朝湖边跑去，蹚进齐膝的深水中，一把扯断绑住茂雲双手的绳索，双臂用力一圈，终于，他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女郎。

        “雲奴，我终于找到你了。”

        听着夏侯琰似叹非叹的呢喃，郑茂雲知道这次是吓坏他了，可她真的没想到，不过是家族联姻而已，他竟然真的没有放弃自己，真的找到了自己了，不由紧紧抱住夏侯琰释放内心的害怕、庆幸、惊喜。

        她还不知道夏侯琰跳了难水河。

        夏侯琰抱着郑茂雲朝岸边走去，就看追着跑下来的村民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不断叩首大喊龙王爷显灵，救救他们。

        激动之情稍去，一抬头才发现神女和世子全都不见了，这才明白二人早就已经离开，纷纷爬起来找人。

        夏侯琰抱着郑茂雲回到老村长给他安排的屋舍，到了屋里也不愿意放开，两夫妻亲昵地靠在一起，夏侯琰一边啄吻茂雲的鬓角，一边上下检查郑茂雲是否受伤了，还不忘问：“雲奴，你怎么会变成祭祀的祭品了？”

        郑茂雲愤怒的说：“都是曹斌害的。”

        “曹斌不是早就失踪了吗，不是早死了吗？”夏侯琰惊奇的问。

        郑茂雲直起身子，正色说：“掳走我的就是曹斌，在难水河畔威胁你的白衣人就是他，皇帝安排对付我们的人肯定就是他。”

        “就为了对付我，皇帝连赈灾救民都不管了吗，让赈灾的天使都失踪！”

        “这事肯定是从咱们议亲开始，皇帝就已经拿定了主意要除了你。”郑茂雲又接着说：“那日我落水和曹斌一同流落到了那村子里，他谎称是我兄长，说我在洪灾里受不了亲人离世的刺激早已神志失常，他连自己都要养不活了，更无力救治我，愿意将我卖给村子里。”

        “可恶至极！雲奴可知道那曹斌现在何处，我定要他生不如死？”

        郑茂雲嘲弄道：“他也没达成所愿，他以为送了我这个祭品能成为座上宾，那村里的人也不是傻的，看着一个疯傻一个羸弱，准备后面祭祀什么山神的时候把他也一并做了祭品，如今恐怕还关在柴房里呢。”

        夏侯琰解气的说：“活该如此！”

        “这么说来，在我来扬州赴任之前曹斌就假装失踪实则在背后谋划除掉我，陶希则伺机安排到我身边做内应，”夏侯琰转念一想，“那闾攸”

        “闾攸只怕也是知道的，阿琰可还记得小陆庄，杨峪之妻胡氏曾说是他建议调回王晔，让你围剿小陆庄孤立无援！”

        夏侯琰回想当时围剿小陆庄时种种不对劲，终于有种豁然开朗之感。

        “只怕暴/乱之事就是曹斌策划的，他们定了小陆庄作为杀我的地方，陶希作为内应伺机而动，当时领头的人恐怕不是自尽，而是陶希怕我审出什么杀了他！”

        夏侯琰转念一想，又说：“背后煽动灾民，将灾情中心怀怨恨不满的人引出，火烧扬州又打击了为富不仁的豪绅，利用灾民杀了我又除了皇帝的心事，谁也只能说我这废物时运不济，好一个一箭三雕啊！”

        曹斌之计无情周密，丝毫没有顾忌无辜灾民是否会在动乱中遭受无妄之灾，但也不得不承认，除了夏侯琰没死，他的计划都实现了。

        “看来是小陆庄刺杀失败，逼的他不得不再次出手，利用陶希掳走你好引我出城下杀手，若是在难水河边不是雲奴报了必死之心，只怕他的计划就会成功了，”说着夏侯琰就后怕地抱紧了茂雲。

        郑茂雲揽住夏侯琰的脖子，靠着他说：“也是阿琰你往日藏的好，曹斌一直以为你是个纨绔子弟，当那些手段对付你是绰绰有余，没想到你弓马娴熟，武艺不凡，不然咱们夫妇二人只怕就要饮恨扬州了。”

        两人温情正浓，门外却响起了请罪声。

        “世子恕罪，我等真的不知那是世子夫人啊，都是这人骗我们呀，这人带给世子处置，求世子息怒呀！”

        “求世子息怒啊。”

        “求世子夫妇开恩啊。”

        “我们不知情啊。”

        夏侯琰出门一看，那被五花大绑的男子正是曹斌，污泥满身，浑然一条落水狗的模样，他冷冷的说道：“这歹人掳走我夫人，罪不容赦，你们不是准备祭祀山神吗，把他带去当祭品正好。”

        夏侯琰就是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曹斌也尝一尝被活祭的滋味，他既然失踪多日，那就真正的消失吧。

        薛铁柱期期艾艾的蹭过来，小心翼翼的问：“不知道世子夫人可还好呀，这龙王爷肯定是保佑夫人的，不知道，不知道夫人看见龙王爷了吗，龙王爷可告诉她要怎么做才能让那水退了吗？”

        顶着夏侯琰杀人般的眼神，薛铁柱锲而不舍的问：“说了吧，肯定说了吧。”

        “那水就是不退，如今田地没了，房舍没了，一村人全挤在那山头上，下脚的地方都要没了啊！”

        “再不退潮，那要吃没吃，要喝没喝，村子就要完了。”

        看薛铁柱可怜的样子，夏侯琰问：“怎么不向相邻的村子借点粮食，你们齐心协力挖出一条通道才是正经。”

        “都是受灾的村子，他们自己村子的肚皮都填不饱，哪顾的了我们外村的。”

        “我们挖了，每个村都挖过了，挖一回压死了人，挖二回人冲走了连个尸首都没剩下，再挖下去，青壮都要死绝了，我们实在没办法了。”

        夏侯琰对此也是一筹莫展，只期望外界的人赶紧找到这个地方，好解燃眉之急，正想如何打发了门口这群人，背后响起雲奴的声音。

        “龙王爷告诉我了，只是龙王爷在水里，不便上山，让我出来到处去看看，看好告诉他，他就叫这潮水都退了。”

        看着茂雲递给他的眼神，夏侯琰默契的闭上嘴。

        薛铁柱等人兴高采烈的离开，嚷嚷着要让这几个周边的村子知道，是他们村，是他这个村长薛铁柱，给他们挣出一条活路，听他的祭祀龙王爷没错。

        “茂雲，你真的有把握找到出路吗？”

        “阿琰，你说外面找我们的会是谁呢？”

        不等夏侯琰回答，郑茂雲接着说：“姜司农和杨峪是文官，整日骑马寻访，他们是做不来的，此时还要地动之后的事宜，那能来找我们的只有”

        “闾攸！”

        “不错，闾攸会希望找到我们吗？”

        当然不会，夏侯琰心里立刻就回道。

        “阿琰，我们必须自己找到出去的路。”

        到了晚间夏侯琰心里想着事情，始终无法入睡，看身旁的茂雲闭着双眼，静静的睡着，他悄悄得翻身起来。

        “阿琰是要到哪里去？”

        听到茂雲的问话，夏侯琰收回迈出门槛的脚。

        “去茅房。”

        瞧着郑茂雲清凌凌的眼睛，显然心有疑问的不止是他。

        “雲奴，咱们夫妇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

        “油嘴滑舌。”

        夏侯琰折回床前，蹲下身拿起郑茂雲的鞋子，握住白皙柔软的玉足，替她穿上鞋履，又拿起外衣仔仔细细的包裹住郑茂雲，牵起茂雲的手，二人一同走向门外的黑暗处，只有夏侯琰手边的蜡烛为他们点亮一圈光晕。

        二人到了关着曹斌的柴房，夏侯琰在门外轻喊：“阿衡，阿衡，我来救你了。”

        “是陶希吗？”曹斌蠕动着身子想挣扎起来。

        夏侯琰退开柴门，一个人出现在曹斌眼前说：“当然不是。”

        夏侯琰蹲下身看着这个狼狈的男子说：“曹斌曹尚书，字澄英，从没听说他还有阿衡这个名字，你却叫阿衡，你到底是谁？”

        这时郑茂雲从夏侯琰身后出来，说：“曹尚书是你，你却不一定就是曹斌了。”

        看着郑茂雲出现后男子眼中刻骨的仇恨，夏侯琰终于明白陶希说的血海深仇是对着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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