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考试（二）

　　那几个太夫人自然不知道缺了谁，不过，这也不妨碍她们察言观色。而且今天她们是考官，无论从身份还是地位上来说，作为晚辈，都应该早就在此恭候了。

　　其他太夫人倒还能沉得住气，独口直心快的吴太夫人嗤笑了一声，看着老太君道：“看来，你们这位候选当家人摆的谱子可比你大多了。”

　　老太君但笑不语。

　　几位太夫人入座，早有在炉风炉煮茶的丫头倒上热茶，又有几位丫头依次端上点心、水果之类的。即使太夫人们在说说笑笑，周围等着侍候的丫鬟们依然敛容垂眉，井然有序地各自做着本份工作。

　　太夫人们看在眼里，不觉暗暗点头。看来这老太君当年的威严还在啊。即使现在暂时没了当家人，可不管是府里的夫人还是小娘子，或者丫鬟、小厮，都不敢有半分逾越之处。可见，这严府的家规之严了。

　　这样一来，那个姗姗来迟的人倒越发引起了她们的注意了。

　　想曹操曹操就到。还有一刻便到巳时，正当桃花在老太君的示意下要站出来说些考试规则时，远远地，便看到一个袅袅娜娜的人在丫鬟的搀扶下从曲廊那边走了过来。

　　及至近前，几位太夫人方看清了这女子一身玫红襦裙，上身披着件杭绸披风，梳着随云髻，两颊松松散散地垂着几缕头发，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

　　王太夫人最是看不惯女子这副勾栏模样，满脸的不屑之情。她探身对老太君道：“这小娘子身体可弱得很呢，恐怕不适合今天的考试。”

　　老太君只是拨动着手中的茶杯，一言不发。严宏家的遂上前福了一礼，笑道：“王太夫人不知道，她便是崔钰儿，是我们大夫人的侄女。素来身子弱了些，可才华还是有的。”

　　哦，崔氏之女。

　　几位太夫人又重新打量了一下崔钰儿，看到她柔柔弱弱地向前向了礼，礼数倒还足，只是那巴掌大的小脸似乎没有什么血色，身子也摇摇欲坠似的。

　　不过如此！

　　几位太夫人脸上皆是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又想起了往常听到的流言：严府的老太君和大夫人似乎不睦已久，而这崔钰儿便成了俩人之间扯线的关键。怪不得老太君在此事上不发一言，恐怕是为了给几分薄面大夫人吧。她终究是严府的大夫人，又是严鹤鸣这个侯爷的母亲。

　　袁太夫人最会和稀泥，便道：“既然来了，就坐下吧。看你这娇娇弱弱的样子，可得注意身子。”

　　崔钰儿声如蚊子叫，只看到嘴形，听不到声音，说完福了一礼，便由贴身丫鬟扶着坐到那个空位上了。

　　桃花见人齐了，得到老太君的示意后，便站到九个参选人前面，朗声道：“各位夫人，小娘子，这次的比赛题目呢，共有三道，会从三方面来考察。至于哪三方面，都体现在题目中了。到时您们根据自己的理解，可以写出来，也可以画出来。每一道题完成后，都会由几位太夫人打分，分数有三个阶段，一是不合格，二是良，三是优。每一轮，都会淘汰三名。最后最多优的人便是严府的当家之人了。不知几位夫人和小娘子可听明白了？”

　　坐在左侧的王氏道：“那如果到最后有两个人的优是一样的呢？”

　　桃花微微一笑，道：“王娘子问得好。那就加赛一场。到时，会让那两个人亲自查看一间店铺的账目，谁先查出来有什么问题，谁就当家。”

　　其他几位倒抽了一口气，虽说都想当家，平时亦有管理自家的账目，可那都是小打小闹的，真正查看一间正在运营的店铺的账目，却未曾试过。不过，既来之则安之，既然自己没有查看过，别人未必就会。她们互相偷偷看了一眼，除了一直一脸平静的常直和病恹恹的崔钰儿外，其他人的表情皆如一辙，便渐渐淡定了下来。

　　桃花见众人没有异议，便打了个手势，立刻便有九个丫鬟依次托着笔墨纸砚进场，将它们放在每个人的前面。

　　桃花道：“第一道题呢，大家听好了：扬州城里有位姓宋的官人，他的正房妻子已经过世了。他下面有两位姨娘。一位叫小梅姨娘，另一位是小花姨娘。因为比较疼爱小梅姨娘，加上小梅姨娘是他正房妻子的陪嫁丫鬟，所以，他有意要将她扶正。不过，因为正房妻子过世未足一年，按照惯例，还不能扶正。在这段时间里，小梅姨娘便当起了家。而宋府的其他人也把她当作未来主母看了。宋官人原定于这一年的3月20日将她扶正。在3月10日时，小花姨娘的娘家来了人，说小花的弟弟要娶媳妇，来讨赏银了。按照惯例，小花是姨娘，应该封20两银子。小梅姨娘便照这个惯例给了赏银。而在3月15日时，小梅姨娘的表姨婆去世了，那么，这个赏银应该怎么封？请大家写下自己的封法，当然，也要写下理由。”

　　桃花声情并茂，像讲故事般将题目讲了出来。一讲完，下面九个人的脸色精彩极了。最为明显的便是严攼和四夫人。她们伸长着脖子，侧着耳朵，似乎要将整段话都记在脑里，可偏偏又记不了。桃花讲完了，她们仍然睁着大眼睛看着她：似乎在说，再讲多一点。可桃花只是礼貌地笑了笑，并站到了一旁。她们不由得像泄了气的皮球般，不得已，便看了看周围的人。

　　只见严娜和严穆微微皱着眉头，拿着笔，在冥思苦想着。而三夫人则满头大汗，她本来识字便不多，一向以来，无论说话还是做事，采取的风格皆是快、短、直。现在自然被这一段话绕得晕头转向的。只是因为向来性格倔强，硬撑着罢了。至于写下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三夫人旁边的姑夫人严宁心亦微微皱了眉头，只是，很快地，便开始动笔了。毕竟是严府的姑奶奶，之前深得严老太爷的宠爱，专门请了教书先生教读书识字的。这一段故事听下来，自然难不倒她。

　　倒是那王氏，微微笑了笑，便下笔了，似乎胸有成竹的样子。而她旁边的常小娘子亦在奋书疾笔，很快地，便写完了。

　　常小娘子背后的崔钰儿没有写，只是画了一幅画。

　　四夫人暗叹一口气，也罢，就写吧。或许那几位太夫人能看中自己的建议呢？

　　一支香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桃花又打了一个手势，那九个丫鬟又一个个走进场内，一一把各人所写的东西捧在手里，依次排列着拿给那几位太夫人阅览。

　　除了全程一脸平静的常直和脸色苍白的崔钰儿外，就连素来稳重的王氏亦翘首以盼，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些太夫人脸上的表情。只见她们时而摇头，时而露出耐人寻味的笑意，时而点头，时而交头接耳，又在旁边的白纸上写了写。

　　而一旁的老太君似乎事不关己的模样，半眯着眼，严宏家的在旁边帮她捶着腿，时不时的用牙签戳块蜜饯送到她嘴里。

　　很快地，太夫人们便审核完了。桃花又叫丫鬟收了几位太夫人们的评语，核对一番之后，便把最终结果递到了袁太夫人手中。

　　袁太夫人看了看手中的纸，又看了看下面那几个眼巴巴地看着自己的人，不觉一笑，道：“哪个是常小娘子呢？”

　　立刻有十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常直。她倒也不慌张，镇定地站了起来，微微垂首示礼。几位太夫人半眯着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一向严肃的王太夫人还微微点了点头，露出赞许之色。

　　除了王氏，其他人因不知是何缘故，袁太夫人会点她的名，所以或同情或幸灾乐祸地看着她。王氏的脸色则一白，微微叹了口气。

　　袁太夫人微微一笑，道：“这一轮的比试，拔得头筹的便是常小娘子了。”

　　“什么？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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