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眼睛

　　夜晚的廷根市城郊。

　　隐隐绰绰的房屋阴影间，三名值夜者和一只渡鸦悄悄躲藏。夜间的城郊并没有什么人，早就约好的三人更是警惕地躲藏着一切可能的视线。

　　那轮似乎亘古不变的绯红赤月悬挂在高空，静视着下方的一切。不知道为什么，经历过看不见月亮的漆黑夜晚后，亚尔兰总会觉得似乎有绯月的夜空更让人安心。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让凉爽的夜风卷来那些草木与花香。

　　很快，亚尔兰就穿过了种植着鲜花的花园，白天娇艳的花束在夜晚的阴影下显得有气无力的，透着冷漠的气氛。他静静地回忆着记忆里老尼尔家内的结构，很快找到那个可以透过视线看见室内布置的地方，估算过距离后，他用意念沟通着自己脑海深处的法术位和法术模型。

　　次元跳跃。

　　黯淡的光粒在他的指尖周围旋转舞动着，按在了自己的胸口。亚尔兰的身影立刻消失了，只留下一阵云状的光晕在原本的位置。

　　他短距离传送进了老尼尔的家。

　　有些……不对劲。

　　刚刚安静无息地踩在地板上，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房屋外的气氛是月光照耀下的宁静，但进入了房屋后，就如同阴暗的云层覆盖住一切的光亮。周围的空气似乎有什么在一点一点汇聚，带给他难言的压抑。

　　“这里……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艾芙琳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声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塞在喉咙，有着些许不适感。

　　亚尔兰很快开启了自己的侦测魔法，微弱的光亮自他的眼中散发，扫视着这个进来的房间。宽敞的客厅布置依旧和他第一次来一样，但是没有半点精心布置后的舒适，只有着强烈缺失什么的扭曲。那些原本温馨浅色的墙纸变得苍白而失去温度，地毯上的印花图案线条变得冷漠尖锐如同刺痛了亚尔兰的眼睛……但整个房间除了那台被称为钢琴以外的乐器，没有任何魔法灵光。

　　“一切都还未定。”亚尔兰轻轻地说，“只要我们能做到什么，可能的悲剧就能被阻止。”

　　摇了摇头，强行将有些压抑的思考压下，亚尔兰很快前往门口处研究起了门锁，在花费了一会时间后，他终于打开了锁，将克莱恩与伦纳德迎了进来。

　　已经苦苦蹲了很久的伦纳德刚想说些什么，比如嘲讽亚尔兰连开个锁都不会，但走进房间的他同样感受到了那种微妙的气氛。

　　立刻住嘴的他脸色沉重了下来，保持静默一会后用一种强迫自己冷静，而且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

　　“不管找不找得到什么……都不能在这里停留很长时间！克莱恩，你和亚尔兰去二楼，我负责一楼。”

　　他很快做出了决定。

　　“明白！”从伦纳德声音中听得到沉重和危机的克莱恩意识到了时间紧迫，跟在亚尔兰的身后，不顾自己会不会留下痕迹直接冲上了楼梯。他们没有心思再去观察那些相比普通男性来说整齐有序的布置，在几间卧室里不断寻找着线索。

　　老尼尔应该是独居的吧？在他的妻子离开后，这里应该不会有那么多人居住，为什么不止一个卧室有使用过的痕迹？克莱恩在打开几个卧室的门后就有了这样的疑问。

　　亚尔兰很快在整间独栋房屋间徘徊，开启了自己的侦测密门法术。很快他就在其中一间卧室的床板后发现了隐藏着的箱子，里面装着一些被精心准备的非凡材料。他粗略地看了一遍，其中包括了不少在克莱恩制作魔药时就使用过的星水晶。他将位置指向了克莱恩，随后摇头道：“没有其他被隐藏起来的机关门了。”

　　“如果我是房主人，一定不会把重要的物品放在几个分散的地方。”克莱恩小声说道，开始仔细在这个放置着材料的房间内翻找起来，而绕着整个房间飞舞的艾芙琳很快从高处察觉到一边的书架上又着一些被夹在笔记中的零散手稿。

　　“这里！”

　　克莱恩冲向了书架，刚想仔细阅读上面似乎记载的某种诡异的仪式是关于什么的，就听见门后传来的声音。

　　“楼下的那架钢琴，有被某种‘灵’长期占据的痕迹。”已经搜查完第一层的伦纳德自门后出现，他沉着脸，“不管老尼尔是被谁诱惑了，似乎都和死亡或者灵的领域有关。”

　　而克莱恩用一种怪异的语气读出了手稿上的仪式。

　　“生命……炼成？”

　　“他想复活死者？”伦纳德的脸色一下难看到了极点。“这是低序列非凡者绝对的禁忌，不管他是向着邪神还是某种存在祈求了死者复活的方法，那一定是在欺骗和引诱！”

　　“需要的材料包括，精灵之泉的泉水、星水晶……以及大量的活人鲜血。”克莱恩快速将清单读完，在读到下面的注释后，他捏紧了草稿，让手指用力到泛白。

　　“老尼尔确实提到过他去世的妻子喜欢弹钢琴。”亚尔兰微微思考了一下，说。

　　而伦纳德则叹息着说道：“那是他即将订婚的未婚妻，突然生了重病……老尼尔一直为自己没能成功用仪式魔法拯救她而自责……”

　　他定了定神，随后快速向克莱恩吩咐道，“带好这些手稿和你找到的保管非凡材料的箱子，我们这就回公司！”

　　三个年轻人迅速转移回了相对宽敞的第一层。伦纳德刚想松一口气，却感受到周围似乎突然响起某种带有特殊意义的低语，他似乎一下就灵感涌现，往日苦苦思索但一无所得的诗歌就那样清晰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随之而来的，还有包括身为值夜者他知道的神秘学知识，又或者即使从总部也没有听到过的隐秘。他的眼前一阵灰白影像闪过，好像看见了某种图像，就像一个人的胸口有着某种黑色的脉络状物体，吸取着属于他的非凡特性、寿命甚至整个存在。

　　来不及细想，好像听到了什么声音的伦纳德脚步停顿了一下，随后开始惊恐地推动似乎眼中闪过震惊与若有所思的克莱恩与脸色难看，似乎受到了什么精神攻击的亚尔兰。

　　“别去接受那些东西！！”他大喊，声音中带着恐惧，“也别回头！走！！”

　　“我知道……”亚尔兰将艾芙琳紧紧抱在怀中，咬牙说道，感受着同样从她那里传来的痛苦感觉。来自魔宠的情感链接让他能感受到双倍的痛苦，他勉强张开另一只手，将自己灵活思维带来的未完成法术位换成了那个几乎从未用过的法术。

　　机，械，化，心，智！

　　亚尔兰念出法术咒语，立刻能感觉到思维变得更加清晰有条理，就如同所有东西都放在对应的抽屉般一样。他的脸色变得沉稳不见表情，但是思考更加理性与结构化。亚尔兰脚下的步伐也稳定了下来，没有对身后的发展产生任何好奇，更是阻止了恍惚中克莱恩似乎试图回头的举动。

　　“别回头，走。”他说。

　　随着如同下笔写出句号的窸窣声，这片地区原本的命运在瞬间被改变，一双冷酷无情的，没有睫毛的，近乎透明的眼睛缓缓自钢琴上方的虚空中浮现，它似乎没有第一时间适应周围的环境，但很快那双眼睛就聚焦向了逃窜的三个年轻人，如同猎食者盯上了自己的猎物。

　　伦纳德快步冲向了门口，开始庆幸自己等人没有在进门之后将门反锁，他将手抓向了门把手，只要走出这里！只要离开这间房屋！以那台钢琴为凭依物被强制召唤出来的存在一部分就不是无懈可击……就有逃离的机会！只是下一秒，他握在门把手上的右手，自小臂处肌肉开始快速开裂。

　　他几乎在疼痛到来的一瞬间就失去了全部意识，大量的冗余信息，或者有用与无用的知识几乎将他的脑海塞满，脑袋几乎直接爆炸，思维短暂无法转动。

　　克莱恩的面前出现了一望无际的灰色雾气，但在亚尔兰的眼中他同样呆立在原地，脸颊的肌肉裂开，血肉凝缩，似乎有类似眼睛的器官正在生成。

　　在机械化心智下，亚尔兰瞬间意识到了自己撑不过这样的攻击，也给出了解决的方法。他打出了响指，在那一瞬，一道以他自己为中心的明亮白光向周围辐射，照亮了周围10尺的距离。

　　单薄但坚固的结界出现在了值夜者的周围。

　　反邪恶法阵！

　　让所有被召唤而来的邪恶跨位面存在都短暂时间无法靠近的反邪恶法阵！在亮白色结界出现的那一瞬，伦纳德和克莱恩的脸色都放松了许多，肉体的异化也被阻止，但亚尔兰侧身看着反邪恶法阵的状态——他没有忘记伦纳德说过背后的存在最好不要直视。

　　法术本应持续足够他们三人都离开的时间，但就在短短的两三秒内，那些符文描绘的光亮符号就开始被更加诡异、复杂而虚幻的符号扭曲，将法阵染上了妖异的灰光。

　　不行，时间不够，必须有能拖住它的方法。机械化心智的他没有去质疑规则，没有感受到世界观被冲击的痛楚，只是冷静地思考着解决的办法。

　　他将手伸到了背后的无尽卷轴盒中，在心念沟通下找出一张准备好的卷轴。我还需要至少6秒，他想。

　　结界被灰色的符文快速浸染，伦纳德强撑着将自己的身体撑起，努力将此时似乎无比厚重的大门推开。但自由与自己的生命就好像在一步之遥的地方，却又仿佛遥不可及。

　　他的耳边再次响起了低语声，整个人再次无力地软倒在地。

　　反邪恶法阵被虚幻的符号撑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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