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韩骁的生物钟从来没让他失望过。

        早上不到六点的时候，他就醒了。

        昨晚做了那个梦后，脑子里乱糟糟的，后半夜似乎也做梦了，但是一丁点都回想不起来。

        现在脑袋有些昏沉。

        外面天还没亮，宿舍楼里倒是有响动，估计是周末也不休息的“劳模”。

        这并不奇怪。

        不止在省队，但凡在一个稍微良好的环境里，总有人在不停地努力着。

        韩骁也准备起床，可脑袋和腿都在劝退。

        无奈之下，他只好又躺着了。

        这一躺，倒是起到一个很好的回笼觉效果。

        再次醒来，韩骁头也不昏了。

        微薄的阳光从窗帘缝里挤进来。

        他看了一下时间，快八点，顿时有些自责。本来只准备躺一会儿的，怎么就睡过头了？

        宿舍里头，苏南征和赵振飞已经在床下。

        而赵燃那边还没动静，放眼望去，只有个大鼓包，连头都看不见，整个人都藏在被子里头。

        “不会捂死了吧”，韩骁心道。

        这时，赵振飞问要不要叫醒赵燃。

        苏南征表示还是别叫，让他多睡会儿。

        于是，他们三人出门吃早餐去了。

        “昨天我是最晚睡的，那会儿赵燃手机还亮着。我夜里起来喝水，他好像也没睡。”

        苏南征想了想，又补充:“前晚也是。”

        赵振飞摇摇头，作为宿舍第一个睡，且入睡极快的人并无发言权。

        “反正，除了今早，我醒的时候他都醒着。”韩骁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要么就是熬夜冠军，要么就是认床，要么就是单纯得睡不着。”赵振飞进行发言总结。

        “那啥……”赵振飞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苏南征语气里有几分不耐烦。

        “要是好说，我还用得着犹豫吗？”赵振飞不悦道。

        苏南征不容分说:“那就憋着。”

        韩骁不用想都知道赵振飞想说什么。

        这是他们宿舍心照不宣的事情。

        尊重他人，所以选择避而不谈。这不能说不好，但也不是最好的做法。

        然而，当事人自己也没多说什么，他们又怎么好再说呢？

        韩骁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纠结于此。

        想了一会儿，他还是决定说几句。

        正当他准备开口时，赵燃电话打过来了——

        “今天不训练吧？”赵燃声音有些干哑，很明显刚睡醒。

        韩骁顿了顿，把要脱口而出的“今天周末，你要是想训练也行”的话硬是咽了下去。

        “不训。看你还睡着就没叫醒你。”

        说完，赵燃那边没声了。

        正在韩骁纳闷的时候，赵燃又开口了——

        “你们在哪儿，我过来。”

        “去食堂的路上。”

        “好。”

        说完，赵燃就挂了电话。

        赵燃抓了抓头发，坐床上发了会儿呆。

        看着空无一人的宿舍，他叹了口气。在他看来，昨晚郭韦说的事情多多少少还是影响到了宿舍的人。

        赵燃来到食堂，赵振飞朝他挥挥手。

        他扫了一眼食堂里头，没有发现郭韦，看来还没闲到天天来蹲他的份上。

        韩骁看着赵燃不急不慢地走过来，这是他第二次仔细地看他。

        相比报道那天，赵燃帅脸上多了一丝疲惫，大概是晚上没休息好的原因。但他整个人依旧笔直而挺拔，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赵燃缓慢地坐下来。

        苏南征说:“你不先打早餐吗？”

        赵燃愣了一下:“忘了。”然后他又艰难的直起身朝取餐处走去。

        正准备收拾的食堂大妈看了看赵燃，关切的问:“今天怎么也这么晚？再晚点就吃不着咯。”

        赵燃淡淡的笑了笑:“下次我早点来。”

        “还来点不？”赵燃指了指打好的早餐。

        赵振飞揉揉肚子，靠坐在椅子上:“不了，吃太饱了，昨早和昨晚的我刚刚都一并补回来了。”

        苏南征问:“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睡到八点半实属罪过，我很少起那么迟的。”赵燃吃着包子说。

        “是不是以为我们都偷偷跑去训练了？”赵振飞笑着问。

        赵燃一脸风轻云淡道:“那不至于。既然是训练，就不存在偷偷这样的形容，训练仅是对自己而言，换句话说是对自己负责。”

        “那是你，换作其他人可不这么想。”赵振飞笃定的说。

        “可能吧……”赵燃顿了顿，清了清嗓子说:“昨晚，郭韦说的那些话……”

        赵振飞没等赵燃说完，直接道:“你不用过多解释，我们绝对是最理解、最尊重舍友的中国好舍友。”

        “啊？”赵燃听完有点懵。

        赵振飞接着补充:“恋爱自由嘛，对吧？”说完还朝苏南征看去，希望得到赞同。

        谁知，苏南征眼里满是嫌弃。

        韩骁听到“恋爱自由”四个大字时，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

        苏南征眼神示意赵振飞闭嘴，然后朝赵燃说:“昨晚那个人是什么玩意儿，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扯的那些，我一个字都不信。但假如……”

        苏南征大概是在组织语言，他想了几秒后继续说:“我是说假如你是那样，那也是你个人的喜好、选择，我们无权干涉。作为舍友和队友，我们也会尊重你的。”

        赵振飞点头如捣蒜:“对对对！”

        赵燃听完由衷的笑了笑，尽管他们误会了，但是心里头感动而又温暖。

        “中国好舍友！”赵燃冲他们抱了抱拳。“不过，你们应该是误会了。我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什么？”赵振飞喊了一声。

        “麻烦，声音压一压。”苏南征再次嫌弃。

        “我不是同性恋。”赵燃想了想，嘴角微微扬起:“不过，我认为喜欢可以超越性别。”

        听到赵燃这么说，韩骁看向赵燃，正好四目相对。

        尽管在以前的时间里，哪怕身边也有同性在一起，可韩骁并没有花时间去想过这些问题，自己也未曾发表过任何看法。

        可现在，他觉得，这或许就是对同性恋应有的正确的看法。

        而赵振飞听完，立马不淡定起来:“别说了，再说我要骂人了。”

        赵燃眨了眨眼睛表示不解。

        “你小子不就是说你男女通吃吗？”赵振飞既气愤又委屈:“一开始，看你帅炸天际……”

        赵燃很有礼貌的补了一句“谢谢”。

        赵振飞则很气愤地拍了拍桌子，你可别说话了:“那时我想着自己大概率是没戏了。而昨天，听说你喜欢男的，我想着，机会来了。而现在，你告诉我，什么……喜欢可以超越性别，你听听这是人话吗？你直接把兄弟我的路都给堵死了啊！”

        “怎么不是人话？”苏南征避重就轻的问。

        赵振飞听完就差原地爆炸。

        他深吸了一口气，下一秒直接一拳打在苏南征腿上，苏南征疼得倒吸一口气，脸拧的跟麻花似的。

        “狗东西，看我不弄死你。”

        苏南征和赵振飞两人一只手攻，另一只手挡着，找到机会就朝对方腿上锤一下，互相送去酸爽的慰问。

        一旁的赵燃和韩骁看得既肉疼又想笑。

        这时，食堂大妈指着两人问:“怎么又是你们？昨晚还没闹够啊？该干啥干啥去，我要拖地了！”

        大妈就是大妈，气场一米八。

        在大妈的驱赶下，两人意犹未尽地收手了。

        临走前，拿着拖把的大妈还不忘嘱咐道:“下次早点来吃饭！”

        赵燃朝大妈笑了笑，“好的，阿姨！”

        四人陆续走出食堂，沐浴在上午的阳光里。

        赵振飞和苏南征可能是被对方打通了奇经八脉，腿脚麻利、快人一步地走在前面，时不时还互相推搡一下。

        韩骁和赵燃不急不慢地在后面走着。

        赵燃双手揣兜，一幅气定神闲地样子。

        韩骁微微偏头看了一眼赵燃，此时他对这个人并无什么偏见了。

        “帅吗？”赵燃没有偏头，只笑眯眯的问。

        韩骁一本正经地说:“最好不要笑，多少有点猥琐。”

        赵燃转过头，目不转睛的看着韩骁，他看出了韩骁眼神里有一丝闪躲。

        渐渐的，赵燃眼睛里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接着噗嗤一笑，自个儿在那笑了半天，给韩骁整了一脸懵逼。

        过了一会儿，赵燃终于没笑了，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说:“这个冷笑话讲得很好，但以后别说了。”

        “你不是挺受用的吗？”韩骁感觉很没面子，但是嘴上绝对不能落下风。

        “这不得给你面子吗？”赵燃冲韩骁眨眨眼。

        “那是不是还得谢谢你？”

        “也不是不可以。”

        “想想就行了。”

        “好。”

        韩骁和赵燃就这样你一言我一语的并肩走着。

        突然，赵燃转过头，然后摩挲着下巴，仔细端详起来。

        韩骁对他这样一惊一乍的举动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还是说:“靠太近了，别蹬鼻子上脸啊。”

        赵燃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满意的说道:“你看，不皱眉多好。”随后又接了一句:“大概都比我帅了。”

        赵燃这么一说，韩骁又皱了起来:“你这评价，大概是个废话。”

        “得，我不说了。忘了吧。”

        皱眉是韩骁额部长久以来的肌肉记忆。

        只有在身心放松，心无杂念的情况下才会松开。

        走在前面的苏南征和赵振飞两人在一阵打闹后没了踪影。

        于是，赵燃和韩骁走得更慢了。

        此时，阳光强烈起来，要不是时不时有凉风吹过，将路旁枯黄的叶子卷起，不然都给人一种身处夏天的错觉。

        “舒服啊……”赵燃双手往头顶一拉，伸了个懒腰，不禁感叹道。

        “嗯。”

        “嗯？”

        “怎么了？”

        “这种好天气，你就‘嗯’一下？”

        “不然我还跳个舞，赋诗一首？”韩骁语气里饱含无奈。

        “也不是不行。”赵燃说完咧着嘴一笑，顺便想象了一下，奈何想象不出。

        “做梦。”韩骁果断道。

        “好，我晚上试试。”

        “……”韩骁既无奈又无语。

        看着这样的韩骁，赵燃不由得露出了得逞的笑。

        恍惚间，赵燃好像回到了以前。

        那天的太阳也跟现在一样热烈。

        赵燃的外套搭在肩上，手里抬着篮球，正站在超市的屋檐下乘凉。

        眼前人来人往，赵燃仿佛像没看见一般。

        接着，从超市走出一个少年，不动声色地闯入赵燃的眼帘。

        微风吹起少年的额发，拂过他的衣摆。只见他眉目清秀，身形修长。

        他朝赵燃丢过来一瓶水，与此同时，赵燃把球丟过去给他。

        “你不是说你能用嘴开瓶吗？”少年问。

        “想象中可以。”赵燃微微一笑。然后他把手里的水拧开递了过去。

        随后，两人又一同朝球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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