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第5章 17

一行人收竿,  提着装着锦鲤的小桶就往连廊那边去，路上遇上去老太太那儿的陈夫人，听了琪华说甄英莲在湖里钓上来了锦鲤。

        “好呀好呀！甄府上鱼就和甄府上的爷儿啊姐儿的一样,  喜欢这新来的姐姐。”说完陈夫人哈哈笑起来，大家也都跟着笑起来。

        嬉笑着和陈夫人告别，甄英莲回头看了已经走到假山旁的笑脸全收陈夫人,  “这玩笑话里有些酸？我上次来也没有和她结怨，怎感觉她有些不欢迎我。”甄英莲想着,  后又摇摇头,  “做什么这么敏感,  你可做不来刘姥姥那样讨得满园欢喜。”

        “这些日子没来连廊这边,  昨天下了那么一场雨,  这里的水还是这么清。”甄宝玉感慨道。

        把小桶里的锦鲤倒到水中，只惊起涟漪，没有把水搅混了,  甄英莲赞叹道：“柳河东说的‘皆若空游无所依’我今天可算是见到真的了。”

        “这是哪个诗句？姐姐也会作诗吗？”瑶华问着。

        “我不会作诗。”甄英莲实诚地答道，她还真是没尝试过自己对上平仄的原创诗句，不会作诗是实话。想到按照这个世界本来的发展,  教她作诗的老师是林黛玉，就有些遗憾。“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能不能见到林妹妹，要的能,  还真想让她教我作几句诗。”

        甄英莲这边在内心里感慨着，那边瑶华想了想,  说：“我来对一个下句‘不如醉卧有谁怜’怎么样！”

        “好，好极了！这个醉卧对上空游真不错。三妹妹这句对的比梅姐姐来的时候那次诗会对的好。”甄宝玉赞道，“不过这句是个《小石潭记》里的，原是只有上句的,  那一段，让我想想……”

        甄宝玉背出了《小石潭记》这句话在的那段，瑶华和琪华是第一次知道这篇文章，琪华笑着说：“这是哪儿的小石潭，分明就和我们这连廊下一般样嘛！”

        “宝玉，你这不是背的极好，父亲还整日说你不用功读书。”瑶华和甄宝玉是同父同母的兄妹，甄应嘉为了甄宝玉的学习，可是没少下功夫。

        “三妹妹，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只爱这些有趣的文章，父亲要我学的那些‘之乎者也’的文，比他拧着我耳朵训的话还要烦人。”甄宝玉不耐烦说这些扫兴的话题。

        “好了好了，我看咱们钓的那些鱼，还是快些送到厨房去，我们去吃着点心，等着今儿自己钓的大餐。”甄宝玉说道。

        他们亲自送到厨房去的，还吩咐厨娘将里面最大的一条鱼做了给老太太送去，以表达他们的孝心。其他人也将鱼选出大的给了各自的父母送去，最后四人就吃了两条小鱼。

        甄英莲没有吃鱼，因为她昨夜发烧的事儿，石夫人请的女郎中给开了几剂汤药，喝药期间不能吃荤腥之物。

        “该是在姐姐大好了再去钓几尾鱼来吃的。”甄宝玉虽说着这话，但朝鱼肉下筷子的速度可没减，瑶华捂着帕子笑，知道宝玉这是故意逗弄英莲姐姐，他平日里可没这么喜欢吃鱼。

        阖府都在吃晚饭，甄府老太太那边，一个儿媳妇一个孙媳妇伺候着吃饭，桌子上那条红烧鲤鱼就摆在最前面，上菜的婆子按照甄宝玉的说法说了，老太太高兴极了。“好，好！就我这乖孙最贴心，什么都给老婆子留一份。”

        石夫人将今日甄英莲处，孩子们从讨论《孟子》引到去钓鱼的事情说了。

        甄老太太问：“哦，是在讨论学的文章的时候，想起钓这鱼的？姑苏甄家那丫头，不是被拐子拐去几年，她识得字？”

        “我们老爷说是归家后拾起来的，想来才认得几个字，引得宝玉当老师的心起来了。”石夫人给甄英莲说好话，能让她那儿子进学的她都喜欢，更不用说自己老爷还很欣赏那甄士隐。

        “是了，宝玉最是心善的。”甄老太太又夸起她的乖孙来，陈夫人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平日里话多的她今儿反而和闷头葫芦一样，并不言语。

        原来，甄英莲今天在连廊那里感受到陈夫人的“怨气”不是作假，昨天那甄荣回去，就问了她甄英莲的事情。甄荣知道甄英莲是因为同姓续了宗，本不是一家的，那点子心思在自己老婆面前都藏不住了。

        当然，陈夫人对自个儿男人什么脾性知道的门清，只要不惹到她眼前来，就装作看不见，可甄英莲是住到院子里来的，她不能看不见，也不能不做些什么。

        “且再过两天看老太太对这丫头是什么观感，要是不喜就把她弄出去不叫她再回来，要是聪明的，就让那‘甄的’变得更真。”陈夫人在心里想着。

        暴雨过后又是连着的艳阳天，老天爷把下的雨水全收了回去。甄英莲喝了三天苦药水，终于，郎中宣告她康复了。

        甄英莲康复后就去给甄老太太请安，甄老太太对甄英莲还是很和气的，她这么一个大家族的老祖宗，也没必要去拿一个小辈的短。况且，甄士隐给老太太解的那卦她非常满意。

        甄老太太没有留甄英莲多长时间，甄英莲从老太太处出来，就被丫鬟请到了三姑娘瑶华处玩。还没进瑶华的屋子，远远的就能听到捣臼的声音，甄英莲开玩笑的问瑶华门口的丫鬟：“这也没到八月十五，你们家小姐在学玉兔捣药不成？”

        瑶华掀开帘子出来，那捣臼的声音还在，“哪是我，是宝玉非要抢了我的活计去，你快进来瞧瞧。”

        甄英莲进到屋子里，就看到甄宝玉抱着个石臼在那捣鼓，凑近一看石臼里不是药，是一种白色的东西。

        天气多变，甄宝玉没去族学里上学，在三姑娘瑶华处偷做胭脂。现在的时节正是胭脂花开的时候，白色的是胭脂花的种子，捣碎了细细的做粉，比那铅粉要对皮肤好多了。

        除了甄宝玉抱着的石臼，旁边还有一个大一点的石臼，那里面是新鲜的胭脂花，甄宝玉对甄英莲介绍着胭脂的做法：“胭脂花的花捣碎了挤出汁子来，滴上些青橘子汁，上蒸笼蒸，蒸过半个时辰取出来，然后再用胭脂盒子口大小新缫的蚕丝，一层层放到花汁中浸泡，拿出蚕丝晒干了，胭脂就浮在蚕丝上了。”

        甄宝玉说的时候，瑶华还去她的梳妆台，取出她们之前做的胭脂给甄英莲看，挑了一点到甄英莲手背上，轻轻的推开，那颜色艳而不妖，着实好看。涂在嘴唇上也好看，就是这胭脂是粉状的，太干了。

        “这胭脂涂在唇上有些干了，失了些活泼气，如果我们把这胭脂，再做一道，做成口脂怎么样？”甄英莲建议道，这口脂就是古代的口红。

        “口脂颜色要浅很多，为了好看涂得多了，整个唇上油亮似的，我看不妥。”瑶华摇摇头，她买过外面卖的口脂，那是冬天做滋润用的，颜色很淡只是加了一点点朱砂。

        “三妹妹，我不记得我们做过口脂，我们做的胭脂这般好，再做口脂试试呗？”甄宝玉劝说道。

        “也罢，不过用我去年这胭脂试做吧。”瑶华点点头。

        做口脂其实就比做胭脂多一步，用小埚把蜂蜡溶了，将胭脂放到溶了的蜂蜡里，用竹棒充分搅拌，再倒到空的胭脂盒里就成了。

        口脂的颜色深浅和胭脂的成色以及添加的量有关。即使是去年做的胭脂，现在也没少了颜色去，再加上甄宝玉添加的时候手抖了下，加的量比较多，这口脂涂在唇上，色浓却不油。

        “这味道比我那没用几次就丢掉的口脂好闻多了，也滋润，颜色也没去，这样想来，那外面卖的是更不能用了。”瑶华看着铜镜里的自己，很是满意。

        “这口脂不止胭脂这一色，红有百般红，玫瑰牡丹的红也是不一样的，用芍药牡丹花汁儿做的胭脂，再做口脂，单一种或几种混合，出来的颜色也不同。”甄英莲感慨道，胭脂花就一个颜色，但还有其他的花，还有别的天然色素，口红也能像后世一样颜色多样。当然，这个多样不包括唐朝当年流行的乌唇。

        “是这么个理儿，现如今牡丹是开过去了，但园子里玫瑰和月季是不少，颜色也多，我们去采了来做胭脂，再做口脂吧。”甄宝玉跃跃欲试。

        “我们做那么多干什么，难不成开胭脂铺子去？”瑶华笑着说。

        “也不是不行吧，‘富贵本无根，尽从勤中来’，说不定哪天，咱们做的这口脂，就能带来富贵了。”甄英莲笑着说，如果现在市面上的胭脂和口脂真的和瑶华说的那样粗糙，她们这成色的都是好的，那开个胭脂铺子赚钱也不是不行的。

        “姐姐差了的，我们这样的家族，断没有让女儿去谋这样的富贵的程度呢。”瑶华说，“不过我想，勤中谋来的富贵，比那姻亲带来的自在些吧。”瑶华想到她待嫁的姐姐琼华了，她下个月就要嫁到京城东平郡王府上，这些日子都在自己的住所学习规矩和绣嫁衣，不与她们姐妹们一处玩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石潭记》那段是“潭中鱼可百许头，皆若空游无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佁然不动，俶尔远逝，往来翕忽，似与游者相乐。”

        想到这，前段时间有个批“皆若空游无所依”的“空游”，说改成“游空”更好的人。这就和“冷门诗人李商隐，不够古风曹雪芹，辞藻堆砌李清照，稍显做作李太白，不知平仄唐伯虎”一样一样的，但凡发表大论之前度娘一下。

        瑶华对的那句是我从对联生成器中对出来的，不要深究。

        红楼中对做胭脂本来就有描写，胭脂到口红也就多一道工序，不是什么专有的技术，我国古代手工业和轻工业发达程度真的是世界顶级的，啊，我们好像只从顶端下来了一段时间，这些时间也是不能忍受的，每个人都有一个复兴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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