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是夜，万龄晓躺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她忍不住和自己脑海里的位面器交谈。

        “你状态怎么样啊，以后不会说着说着就没声了吧。”

        “基本的日常运转是没问题的，不过还得靠你努力啊！”位面器感叹道，它当时只是感受到这地方的贵象，实在没有能力去注意其他，没想到绑定的宿主囊中羞涩，弄得它也尴尬。

        “我努力？”万龄晓摇摇头，“不是我不想努力，但是你那要价也太贵了，算上我全部家当，也买不了几次啊！”

        “我这人微言轻的，想法子讨好上头，也需要时间啊！”她撇了撇嘴，表示难度太大。

        “也不知这佟佳贵妃喜欢什么，我也想不出送什么新奇的玩意儿能得了她的喜欢。”万龄晓自说自话。

        “新奇玩意儿？你现在手里有的就是那株祛疴草了。”位面器说道。

        “……你也忒大方了点。”万龄晓表示拒绝，那么大价钱弄来的，就这么送出去她可心疼，更何况，来源她也说不清楚，别到最后好处没捞着，反惹一身骚。

        “那就没招了。”位面器答道。

        “也不是，”万龄晓心念一动，有了个主意，“我可以像之前那样，取些汁水出来，再寻个物件儿将汁水掩藏起来，送上去，这样子，可不就行了？”

        既不会心疼，也不会说不清来源，方便多了。

        不如做个香囊吧，里头放些药物，既可以用香味掩盖，本身也有药用效果，谁也挑不出个错来。

        佟佳贵妃身子骨也一直不算好，备受恩宠却一直没有身孕，万龄晓还记得历史上的她死得挺早，死前一天被晋为皇后，做了一天皇后就呜呼哀哉了。

        心内有了主意，万龄晓人也放松下来，又和位面器稍微聊了一会儿，这才心满意足地掖了掖被子，进入梦乡。

        次日，万龄晓与春桃春月二人说了自己的想法，当然，祛疴草一节是免了的。

        “主子有这个想法自然是好，”春桃笑道，“只是咱们也不懂得药理，还得去太医院问问才是。”

        春月也道：“主子虽然诚心，但身子这才见好，绣香囊这活儿便交给奴婢们吧，届时再添上两针，也是主子的心。”

        你们……真懂我的心啊！

        万龄晓看着这二人，尤其是春月，体贴得不知道让人说什么好，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到了，省的她尴尬。

        她忍不住上前去捏了一下春月的脸蛋：“你呀！这张嘴，真真是伶牙俐齿，让人喜欢得紧！”

        春月羞赧，不由得扑向春桃怀里，三人笑着，闹作一团。

        这事儿就这么定下了，春桃去太医院领了些苍术、菖蒲、樟脑、冰片之类的药物，与春月二人寻着空闲时候做了个凤穿牡丹的漂亮香囊，再照着太医院说的法子，将药物放进去，呈给万龄晓。

        万龄晓收到香囊，果然做的精致，心内欢喜，从自己所剩不多的家当里拿出了两枚五两重的银锭子，赠与二人。

        二人欢喜退下，万龄晓这才从自己的床间柜子里取出那株珍贵的祛疴草，位面器说的法子果然不错，照这个法子保存，草叶仍旧是碧莹莹的，根部白嫩，完全没有枯萎的痕迹。

        她从草尖掐了些翠碧的汁水，小心翼翼地均匀涂抹在香囊里的药材上，再合上香囊。

        她凑上去嗅了嗅，除了药材之外，并没有什么味道，但闻上去就感觉全身通泰，身子也舒服许多，效果很好。

        这事儿总算成了，她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万龄晓又担心赏菊会上献上去，实在太过显眼，若是招了别人的眼，反倒不美，思前想后，便挑了个日子，让春桃送过去。

        “怎么样？佟佳贵妃如何说？”万龄晓正坐在桌子旁边，嘴里抿着一口茶，瞧见春桃送完东西回来，忙咽下了茶，问道。

        春桃笑意满面，喜道：“贵妃娘娘本来拿到手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态度，照例说了些客套话，左不过是问问主子的身子如何，但是嗅了一口之后，明显变得和颜悦色了许多，还问奴婢要这香囊的配方呢！”

        “那你如何回的？”万龄晓问道。

        “奴婢自然是回多亏贵妃娘娘的照拂，主子的身子日日渐好，故此感念娘娘的恩德，做了这个香囊献上，来表达自己的诚心！”春桃回道。

        “好丫头，你回的很好！”万龄晓面上神色稍霁，佟佳贵妃能体会到“妙处”，记得自己的这份心就好。

        到了那日，万龄晓早早地便起床梳妆打扮，穿了一身湖绿旗装，发饰也挑了些清新雅致的，整个人看上去有活力又不至于太突出显眼。

        她带着春桃春月出门，此时已渐入深秋，早上倒有些寒浸浸的，甫一出门，她便感觉到一股子冷风冲着她的面门而来，她忍不住激灵，感觉早起还有些混沌的脑子一下子就清醒了许多。

        她来到先前与李常在约好了的凉亭，却发现李常在已经早早等在那里，瞧见她过来，面上带笑，迎了过来。

        “我原以为我已经起得够早了，没想到你倒是比我来的还早！”万龄晓笑着上前去拉住李常在的手，热情道。

        “我这人就这样！做什么事都着急忙慌，急吼吼的，让我慢，我倒不知道该怎么做了！”李常在摆摆手，面上爽快，回道。

        二人说说笑笑，一同去向佟佳贵妃所在的承乾宫，万龄晓本来觉得这秋日的清早身上容易发寒，但是和李常在一路走来聊天，倒是不觉得寒冷，还微微有些冒汗，暖和了不少。

        承乾宫内，人还未来多少，来的几人看见万龄晓，面上都或多或少地带了些讶异神色，但都又很快收敛住了，上来向她问好。

        万龄晓在脑海中一个个地搜寻着这些人的信息，和原先的万贵人也算是比较和睦的，便也笑盈盈地与她们闲谈起来。

        聊起来时间倒过得快，东边橙红的太阳挣破了云层，在天边铺上了满满一层的彩墨，带着暖意的色彩照向这座宫殿，驱散了清早的寒意，万龄晓倒也没等上多长时间，人也就差不多来齐了。

        承乾宫里的菊花确实开得艳，早被有心的内侍按照大小，颜色，花形错落有致地摆放起来，此时被日光一照，越发显得娇艳欲滴，轻易便能吸引人的目光。

        众人正闲话间，却听得太监那特有的声调喊道：“贵妃娘娘到！”

        佟佳贵妃身量纤瘦，但为着自己贵妃的体面，她穿着深绛色的厚重旗装，看上去倒莫名有一种暮气沉沉之感。

        她扫了一眼向她行礼的众人，派人去请的只有宜嫔没来，她的嘴角微不可见地向下撇了撇，但很快又整理好表情，温声道：“姐妹们不必多礼，快快请起。”

        宜嫔素来性子骄纵，偏偏皇上又偏疼着她，她又诞下了五阿哥，自己膝下无子，只有抱养的四阿哥，平常也只能忍耐她些，这种小事上不好与她计较。

        不过，她不用说，自然有人会说。

        端嫔在妃嫔中年纪最长，资历最老，一向看不惯宜嫔恃宠而骄的样子，便想着给宜嫔上眼药：“咱们常日无聊，姐妹们也难得聚在一起，今日托着贵妃娘娘的福，在这承乾宫聚聚，赏赏花，聊聊天，热闹热闹，就是人没来全，有些可惜啊！”

        “我瞧着人倒是来的挺齐的，还有人没来吗？”佟佳贵妃明知故问，做了个引子。

        倒是没人敢继续接话，就连端嫔也没敢直接点宜嫔的大名。

        “原来是宜嫔妹妹没来啊，”佟佳贵妃做出一副仔仔细细看了一边的姿态，“想必是有事吧，不妨事。倒是万贵人身子见好，也能出来逛逛了？”

        万龄晓原本看着这两个人做戏，暗自感叹自己窝在自己宫里久了，倒不习惯这种夹枪带棒，笑里藏刀的话了，没成想这佟佳贵妃直接点了自己的名，自己也不好再缩着。

        她从人群中出来，福了福身子，笑着答道：“多亏太医院的太医精心照料，我这身体好了许多，好歹总归是赶在冬天之前精气神儿回来了，想必是没有什么大碍了。前些日子我听闻娘娘今天要办赏菊会，我想着自己也许久没有出门，便不请自来，还望娘娘不要嫌弃。”

        “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这赏菊本也就是个名头，我无非就是想找个由头，把大家聚在一处，姐妹们说说笑笑，亲热亲热，你能来，自然是心里有我呢，我怎么会嫌弃？”佟佳贵妃朝万龄晓招招手，示意她向前来。

        这话说的就有点重了，能来是心里有她，没来那岂不是目中无人？不少人都在幸灾乐祸，等着看宜嫔的笑话。

        万龄晓没想到自己被佟佳贵妃做了筏子，抬她来贬宜嫔，内心苦涩，她可不想跟人结梁子，但面上还是带着笑，走上前去。

        佟佳贵妃握住万龄晓的手，面上亲热：“说起来，前几天你还派人送了个香囊给我呢，我闻着神清气爽的。只是以为你还在病中，便也没想着请你来，倒是我疏忽了，你若是身子不爽利，又哪里能有时间做香囊呢！”

        她这话一出，万龄晓明显感觉到周围有几道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探究、疑问，甚至还有些许敌意。毕竟，以前的万贵人基本算是个透明人，根本不会有什么讨好上面的想法，只知道埋头过日子，像她现在这么“长袖善舞”，难免引人侧目。

        她这是真被赶鸭子上架了！

        这个佟佳贵妃不牢靠啊，最多做做临时港湾，真要抱她大腿，恐怕是抱不住。她不信佟佳贵妃不知道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这事儿会给她招来多少麻烦，但她还是说了……

        她，万龄晓，纯纯工具人！

        用完即丢的那种！

        天杀的，她那珍贵的祛疴草啊，就这么用在这个人身上了，她真是欲哭无泪。

        可怜她面上还要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说些虚以委蛇的客套话来应对。

        之前原主是为什么会有佟佳贵妃为人不错的想法啊，还有她身边的春桃春月，也是一脉相承的天真，难道就因为病中待遇还不错吗？可是那些东西都是内务府拨的，又不是佟佳贵妃私库里的，于她而言，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自然乐得做好人。

        现在好了，她做出了错误的判断，舍了孩子没套着狼，还给自己招来了潜在的敌人。

        惨啊！

        “来，我给你簪花，也算是庆你大病初愈！”佟佳贵妃还嫌不够，正好儿宫女用翠玉盘子端了盘子各色菊花上来，她便挑了一朵嫩黄色的，要为万龄晓簪上。

        万龄晓强颜欢笑，口中推辞道：“娘娘和诸位姐姐都在这儿呢，我先簪，这不合规矩，还是娘娘与诸位姐姐先簪为好。”

        “我说你簪得，你就簪得！”佟佳贵妃手上用了力，万龄晓无可奈何，半受迫地矮了身子。

        “你们看，我这簪得还成吗？”佟佳贵妃笑着问向众人。

        众人三三两两附和着，口中说着赞美之词，佟佳贵妃心里头舒畅不少，声调高了不少：“万贵人知书达理，规矩好，人又机灵，我喜欢！这头花，我便愿意给她簪！”

        “贵妃娘娘，我也规矩好，人机灵，这头花没了，次花，我能簪吗？”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响起，这声音听上去很是清脆，嗓门不小，还带着几分轻挑的笑意，使得众人都望向声音的来源处。

        万龄晓也是随着众人转头的方向看去，只看见远处的廊道里，一名身着红色旗装的丽人轻倚着栏杆，大大方方地应对着众人的视线，一点也未曾失态，不过，她的眼神却没有与众人交汇，而是越过场上众人，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佟佳贵妃。

        万龄晓离得近，明显感觉到佟佳贵妃的呼吸有一瞬间停滞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了正常，用她一贯的柔和语调回道：“原来是宜嫔妹妹，你一贯会说笑，这满院子的花，除了万贵人头上的这朵，你想簪什么都行。”

        宜嫔的视线这才从佟佳贵妃身上转移，看向了万龄晓，更准确一点，看向了万龄晓脑袋上的花。

        万龄晓被看的浑身不自在，这是什么修罗场！唇枪舌剑，全往她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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