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06战疫 | 宴席取消第章 景区关闭，距武汉400公里的河南县城疫情见闻

讲述人：宋焱

        时  间：2020年2月4日  立春

        地  点：河南  距武汉约400多公里

        职  业：视频后期

        1

        进入腊月之后，每天都是良辰吉日，尤其是带二四六八的“双头”日子，更是新人扎堆结婚。作为婚庆工作的一员，我一直没有闲着。

        2020年元月22号，农历2019年腊月二十八。

        早晨三点半钟便被电话吵醒，是婚礼车队的队长打来的，说他已经在开往我所在小区的路上，让我赶紧起床。

        我要蹭他的车去新郎家，于是迅速穿衣洗头刷牙洗脸，拎着单反下楼，出了小区后便看到路上停了一辆打着双闪的宝马，打开车门坐了上去。

        我与队长并不认识，便问了一句：“是不是去接亲？”

        他点了点头，启动油门：“从年头接到年尾，再有两天就过年了，刚好沾沾新人喜气，过个欢喜年。”

        新郎家在县城下面的乡镇，距离县城不远，大约15公里，所以不到二十分钟便到了目的地。而新娘家则在我们县城上面的市里，接亲的直线距离为75公里，一来一回便是150公里，因此4点半左右迎亲车队便要出发。

        这一天，与往日的婚礼没有什么不同，新人相亲相爱，亲朋欢聚一堂，婚礼仪式在热闹喜庆的氛围中举行。

        婚宴结束后，新人亲朋陆续散去，我搭乘村村通班车回城。

        车上的乘客也在不断地讨论着去县城买些什么，车内也挂了一些小小的灯笼，过年的那种喜悦气氛甚至可以在这一辆小小的班车内体会到。

        这一天，与往年的二十八没有什么不同，都是年味渐浓，无论是婚礼车队队长，还是参加婚礼的人，以及班车上的乘客，都在喜迎新年的到来。

        2

        2020年元月23号，农历2019年腊月二十九。

        小时候过年经常会念一首童谣：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杀年鸡；二十八贴花花，二十九去灌酒，年三十儿，熬年儿。

        这首童谣已经安排了从小年二十三到大年三十该怎么过。

        昨天是二十八，应该是贴花花。

        贴花花是指贴对联，但因为昨天去接亲没有空，于是今天开始贴。

        邻居孩子听到门口有响声，便打开门探出头来，盯着我打量了一下问：“叔叔，你在贴对子吗？”

        我点了点头。

        “你怎么今天才贴？我们昨天都贴过了，马上过年了你怎么一点也不急？”

        我逗他：“急啥？”

        “你是抓不到压岁钱吧？你当然不急了。”他一边撇嘴说一边缩回了脑袋，关上了门。

        “就你懂，我小时候过年才有意思，一大早晨起来拾炮，穿新衣服，现在过年连炮都不准放，哪有什么意思？”

        在他关门的一瞬间，我回了他一句，却没想到一语成谶，怎么也想不到在未来两三天内，新年到来之际，真的没什么意思。

        这个年，将过得无比焦虑郁闷，这个年，将过的无比冷清寡淡。

        对联不难贴，很快搞定后，陪母亲一起下楼去超市买东西。

        小区内外地牌照的车比往日多了许多，这些在外地打拼的人们大包小包走在路上，脸上写满了归巢的幸福与新年的快乐。

        超市在小区门口，我与母亲走进去后，她去选购商品，我在一边看手机，突然收到一条这样的新闻推送：

        从元月23号10时，武汉关闭所有航空，火车，大巴，地铁等离汉通道，除特珠情况，禁止离汉，何时解除，另行通告。

        看完这条新闻推送，我并没有感觉到事情严重性，虽然陆陆续续也看到网上关于武汉爆发新冠肺炎的报道，但我始终感觉武汉离我们挺远，毕竟昨天我还参加了婚宴，所以我觉得这不过是一种武汉抗疫的手段，与我们关系不大。

        母亲买了一些过年时的菜品，准备初二来客人时用，在回去的路上，我给她讲了这条新闻。

        她说：“希望早点过去，要不然他们（那些封城在家的人们）怎么过年啊。”

        过年，对啊，他们怎么过年啊，我们张灯结彩，欢天喜地，他们呢？

        3

        2020年元月24号，2019年腊月三十。

        早饭后逛街。

        街头人来人往，川流不息，老人推着孩子，小情侣手挽手，岁月静好。

        对于武汉发生的事情，在这一刻，我感觉我们只是旁观者。

        手机响了，是朋友张伟打来的，他在我们这里的一个景区上班。

        他们景区进入腊月之后，就开始在朋友圈，抖音，百度上打广告，基本上本地人都能看到，他们要在正月初一至正月十五举行民俗表演，我以为他是邀请我去玩的。

        接通电话之后，他说：“大年初二的待新宴取消了，我现在在景区，你代我去酒店取一下定金。”

        张伟是在2019年秋季结婚的。

        依据风俗，新女婿第一年与媳妇回娘家，娘家这边要安排一个整席招待女婿，名为待新客。

        他预订的待新宴就在我小区旁边的那个酒店，现在突然取消是个什么意思？难道有婚变？

        我知道现在的离婚率高，但这么快的我还真没有见过，于是很关切地问：“你小子与弟妹之间有啥误会就不能好好沟通，欢欢喜喜过个年不成吗？”

        “你小子说啥呢，我与媳妇关系好着呢。”

        “好着呢为啥取消待新宴？”

        他没有正面回答，反问了一句：“武汉封城你知道吗？”

        “知道。”

        “你有什么看法？”

        “我没什么看法。”

        “这次新冠病毒很厉害，所以我们取消待新宴。”他在电话中说：“我已经与酒店沟通过了，他们也同意取消。”

        “这有影响吗？二十八人家还做婚宴呢。”

        “这个你不用管，你照做就行了。”

        “那你咋感谢我？邀请我去你们景区玩？”

        “你还玩啥？我们景区也马上要关闭了。”他说。

        我本以为他是给我开玩笑，但很快在他朋友圈看到了一个通知：本景区过年期间关闭，感谢大家对景区的厚爱。

        年前一通宣传猛如虎，如今却突然关闭。

        但宴席取消、景区关闭这只是开始。

        接着我又在朋友圈中看到另一条消息，我们这里一个很有名的道观，也从大年三十开始闭观。

        这个道观有很悠久的历史，是东汉开国皇帝刘秀的姐姐湖阳公主刘黄丧夫之后的修真之所，据说当年张三丰也曾在此静修，因此每到传统节日，这里的香火旺盛，尤其是大年三十、大年初一，祈福人数众多，现在竟然闭观。

        我突然感觉，事情或许比想像中的严重，但是在大街上，人们依然一如继往的平静，脸上看不到任何焦虑，为什么我听的消息与眼前看到的不一致呢？

        这就像在恶梦与现实中不断切换，我甚至感觉有点不真实。

        4

        第二天，大年初一。

        我准备去退订金，就在出门时，母亲给了我一个口罩，让我戴上。

        我有些不以为然，母亲说自从武汉封城之后，她在手机上看到短视频说一个老头（指钟南山）提醒大家出门一定要戴口罩。所以她要求我也务必戴口罩。

        我听从她的意见，戴上口罩走出小区，发现此时原本应该很热闹的街头人已经少了许多，而且这些人大部分开始戴着口罩，脸上也出现了焦虑的神情。

        我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仿佛一觉醒来，什么都变了。

        来到酒店退款，前台也戴着口罩。她首先告诉我今年不做宴席，包括年夜饭，朋友聚会，百天宴，婚宴等，而且不仅是她们这里不办，全县都不办，所以如果我有需求，可以先在她这里登记，等以后再说。

        我知道应该是受武汉的影响，但是我还是觉得武汉离我们有点远，于是便问：“为什么？”

        前台看了我一眼，仿佛看一个消息不灵通的土老帽似的：“武汉的事，你不知道吗？为了减少传染，所以所有的宴席取消了。”

        “哦，怪不得我朋友让我退订金。”我假装不知。

        很顺利地退掉订金后，我回到家，母亲接到舅舅打来的电话，说春节期间就不要走动了，他们那里已经用土将主干道封了。

        此时我才知道，从武汉封城之后，我们这里已经纷纷开始行动。

        我往老家打了个电话，问村上现在啥情况。

        儿时的小伙伴说：“看网上说病毒会传染，现在已经用土将进出村的路封了，不走亲戚，不串门，不聚餐。”

        5

        元月26号，大年初二。

        一年一度最重要的拜年日子，因为与亲人提前打过招呼，所以也没有人拜年。

        此时走在大街上，稀稀拉拉的很久才能见到一个戴着口罩行色匆匆的行人。

        这是大年初二的县城街道，不是拍末世电影的场景，与前两天的车水马龙相比，千差万别。

        如果说前两天人们的热情度为100度，现在瞬间成了冰点。

        除了超市与医院等民生必须的公众场合，其他都已经关门，比如网吧，ktv等。

        时间仿佛一只会魔法的手，随时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这个初二与往年相比，应该是最冷清的初二，但与今年相比，却并不是最冷清的一天。

        6

        元月27号，大年初三。

        这也是一个重要的日子，那就是祭祖。

        父亲准备了一些纸钱与酒，准备回老家给爷爷上坟，我想起了封路的事，便告诉了他。

        他又打电话确认了一下，却发现现在不但封路，而且村子已经不让在外面的人回来了，父亲无奈，只好做罢。

        我再次打电话给儿时小伙伴确认是不是真的，他说：“前两天虽然封了路，但你想回来还能回来，现在设了卡点，有人员站岗，只准出不准进，你好好在县城待着吧。”

        有人在朋友圈内发了一条消息：一名浙江商人在我们这里下面的镇做生意，因为去过武汉被发现疑似感染。

        而街头的宣传车，原本是宣传禁止燃放烟花爆竹，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了宣传防疫的内容。

        勤洗手，戴口罩，少上街，不走亲戚，不串门，不聚餐，不去人多的地方。

        此时我才感觉仿佛很远的东西，离自己很近很近，我一直以为我们是旁观者，不知何时却变成了参与者。

        但事情的发展远远比我们想像的快，似乎每一天都在变化着。

        元月28号，大年初四，  县城发现鄂牌车一律贴封条，只要是从湖北回来的，发现一个隔离一个。

        元月29号，大年初五，虽然我们也在努力抗疫，甚至河南硬核抗疫已经上了微博热搜，但是我们作为河南下面的一个市，因为离湖北较近，输入性传染急剧增加，我们市的车牌与湖北车牌同样等级，去兄弟市不让下高速。

        元月30号，大年初六，今日大开市，但没人开市，而先前预定了婚礼的新人也纷纷取消，往后推迟。

        ……

        二月一号，伴随着输入性病例的增加，我们这里更加严厉，开始交通管制，本地牌上路（非110，120，119等必要车辆）罚款200。如果出城就不要回来了，这意味着如果对方城市不接收，可能回不来，只能在路上流浪。

        外地牌先前只是对湖北车牌贴封条，现在不管是湖北还是河北，只要不是本市车牌，一律就地封存，外地的如果想下高速，更不可能。

        二月二号，宣传车宣传的内容再次升级，由先前的不串门，不聚会等内容，变成了一家指定一人外出买菜，其他人一律要待在家中。

        二月三号，母亲也在每天关注着疫情发展，但她始终比较乐观，除了买菜，她也根本不出去，令她欣慰的是，去超市买面条时，全都是与往常一样的价格；昔日小区内人来人往的场景也不复存在，除了保安根本没有人，在与我的交谈中，她希望那些一线的医生护士，还有已经确诊的病人都能好好的，相比他们，我们目前不算什么。

        7

        2020年2月4号，今日立春，外面阳光正好。

        本来应该如古诗所写“律回岁晚冰霜少，春到人间草木知；便觉眼前生意满，东风吹水绿参差”的这番模样，肃杀的冬天过去，万物复苏的春天到来。

        但实际情况与昨天没有什么区别，依然是不能出门，自我隔离，疫情并没有随着冬天离去。从窗户往外看，依然没有行人，空空的道路上还在显示着疫情的存在。

        一年之计，在于春。这十多天来，看抖音，刷贴吧，发现人们宅在家里，快闲出水来，焦躁的情绪充满了网络，我一开始也觉得很闷，但渐渐平静下来，计划着2020年该如何更好地度过。

        我不是志愿者，不是街头巡逻员，不是护士，更不是医生，我只是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众多宅在家的人中一员。目前唯一能做的，就是遵守宣传内容，不外出，待在家中不添乱，这也给了自己更多的思考时间，更懂得什么叫珍惜，什么叫自由。

        我从这次疫情的旁观者，到参与者，最后到见证者，今日借立春这个好彩头，许下祝愿：相信疫情这个坎儿终将过去，因为有无数一线医生、志愿者，有广大中国人在一起努力。余生美好，未来可期，山河无漾，人间皆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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