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晏迟听到裴青枝这样说，内心的第一想法便是拒绝。

        现在正是冬日里，便是到了早春，南方也是湿冷的。

        晏迟想，裴青枝这样娇生娇养的小姑娘，或许根本就适应不了那样的天气。

        更何况晏迟是以太子身份去辅助治理水患的，并非微服出游那般轻松。裴青枝若是去了，怕是不会觉得玩得高兴。

        很显然，晏迟觉得，裴青枝提出要一起去，完全是说着好玩儿的。

        裴青枝却自有考量。

        裴因与她说的那些话，真真假假，信不得几分。不过有一点可以相信，现在的晏迟，对裴因一定不是喜欢的。

        毕竟，那明晃晃的负十分的好感度，便是最好的证明。

        为了仔细观察晏迟这人，裴青枝觉得，还是跟着他一块儿比较好。

        再结合起前世在南方发生的一些事情，裴青枝便觉得，这一趟是非去不可了。

        晏迟问道：“你可当真？治灾可是苦得很的。”

        裴青枝点点头：“我不怕吃苦。”

        裴青枝自然是不怕吃苦的。前世什么样的苦头没有吃过，如今以太子妃的身份去陪着太子治理灾难，就是再苦再累，都不会苦过前世了。

        晏迟思虑了一阵子，便也同意了。

        无论如何，这也是一个增进感情的好机会嘛。

        太子府里消息已经传开，道是太子与太子妃不出半月就要离京，为当今圣上治理水灾。

        下人们纷纷开始收拾行囊。

        太子是皇上的宝贝儿子，裴青枝是裴府的金枝玉叶，二人的吃穿用度自然是要挑最好的。

        然而此情此景被裴青枝见到了，却让她头疼。

        裴青枝唤来姜嬷嬷道：“嬷嬷，我与晏迟是去干实事的，又不是享乐，何必做得如此冗杂？”

        姜嬷嬷很少反驳裴青枝的话，这次却难得地耷拉下了脸，道：“太子妃，你们一行人若是简便了，岂不是丢了皇家的脸面？老奴在宫里干了一辈子，这点事情还是清楚的。”

        裴青枝叹口气，道：“姜嬷嬷您要这样认为，我也没有办法。只是，此次南巡，是太子殿下向皇上展现才能的好机会。若是我们一路上铺张浪费穷奢极欲，你说，父皇他会怎么想？”

        姜嬷嬷似是才想到这一层，愣了一下。

        裴青枝趁热打铁道：“父皇可能会觉得，我的夫君晏迟，没有治国才能吧……”说着，还故意叹息了一下。

        姜嬷嬷本是先皇后宫中的大宫女，先皇后故去之后便被派给了太后伺候。但是姜嬷嬷的心里一直是以太子殿下为重的，多年来没少在太后面前夸那位小太子。

        就如同望子成龙，姜嬷嬷继承了先皇后对晏迟的爱。

        裴青枝知道，姜嬷嬷这般准备，便是生怕晏迟受了苦。可是她如今这样劝说一般，姜嬷嬷的想法也必定会有改变。

        果不其然，裴青枝刚说完，姜嬷嬷就一脸担忧地问道：“可是、可是，太子妃，这些东西，都是你们路上要用到的啊！”

        哪里都要用到了？

        裴青枝随手一指，道：“那块清凉垫，您觉得这大冬天的用得着吗？”

        姜嬷嬷微微尴尬了一下，道：“若是你们去了热的地方取暖，便可以用这个清凉一下。”

        裴青枝：……

        裴青枝道：“您准备这么多东西，晏迟也会不高兴的。姜嬷嬷，听我的，我会照顾好他，可好？”

        姜嬷嬷自然是知晓的。她其实也知道压根不需要这么多东西。

        可是这次是去灾区，若是不多准备些后备物品，怕是到时候没地方能寻到。

        裴青枝多劝了几句，这才把姜嬷嬷劝得将信将疑地出去重新准备了。

        荷儿走上前来，道：“夫人，此去路途艰难，您真的不多准备些？”

        裴青枝摇头道：“没有必要。只带些必然会用得上的东西便可。否则，到时候就算是父皇没有意见，朝堂里其他人，一定会上奏。”

        就比如大皇子一派的那些人。

        荷儿点头，又道：“刚刚裴府来报喜，道芳菲生了。”

        生了？

        居然这样快。

        裴青枝道：“你怎么刚刚不早说？现在到了下午了，也不方便去看孩子了。”

        荷儿委屈道：“那边也是刚刚才来报喜的，先来给我们太子府报喜，然后去往皇宫了。”

        裴青枝不知晓这个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因为在前世，芳菲早就死在了大皇子府上的那口井里面，许多秘密跟着被埋藏了。

        荷儿道：“是个皇孙女呢。”

        裴青枝缓缓勾唇，生女儿，对于芳菲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若是生了皇孙，苏氏一族定然会拿芳菲的婢女出身做文章，想尽办法将皇孙抢来身边养。如此一来，苏氏既有守边大将军，又有朝堂重臣、后宫皇后，还有了一个皇长孙，对于皇位来说，威胁太大。

        若是真到了那一步，皇上会怎样做，裴青枝不敢想象。

        而如今是个可爱的小公主，一切纷争便不会发生。

        女儿对于大皇子夺嫡无意义，她或许可以安稳地待在母亲身边长大。

        良久，裴青枝点头淡笑道：“甚好。”

        宫里，消息传进来的时候，皇上正在皇后处用晚膳。

        皇后心惊胆战地看着皇上，在他无意间抬头时，送上一抹讨好的笑。

        前些日子因为裴因的事情，皇上已经许久不来这里，今日终于肯来用晚膳，皇后并不想让皇上不高兴。

        毕竟，苏氏一族荣辱兴衰，皆系于她苏芸还有她的儿子晏明身上。

        听闻此消息，苏芸并不高兴。

        芳菲那种婢女的孩子也便算了，为何不是个儿子！

        皇上瞟了她一眼，问：“皇后，你有孙女了，可是高兴？”

        苏芸自然是不敢答不高兴的。

        她的脸上连忙挂上一丝笑，道：“自然是高兴的。改日让芳菲将那孩子带进宫里来，让臣妾亲自看看是更好。”

        皇上认真吃饭，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他道：“自从出了裴因那件事啊……”

        皇后的心一提。

        “朕便时时刻刻担心这未出世的小孙儿，性命不保。”

        皇后已经害怕到不敢呼吸了。

        皇上果然是察觉了，难道皇上要对自己下手吗？可是自己背后还有苏氏一族……

        “既然皇后如此高兴，那么以后，朕的小孙女便放在宫里养。”

        皇后这才松了口气。看来皇上还是信任她的。她连忙接话：“臣妾一定会照顾好……”

        “姜勋，你觉得把小公主放在太后处教养，如何？”

        姜公公自然是上前道：“皇上的想法，都是好的。只是小公主年幼，不能离了生母。”

        “既然如此，便让芳菲一道入宫吧。”

        皇后被这主仆二人的一唱一和弄得一愣，反应过来，原来皇上压根没有想把孩子放在她这个皇后这里养。

        她开口道：“可是母后身子不太好……”

        皇上的声音忽然凌厉道：“身子不好么？朕瞧着倒是甚好。那便这样吧。”

        说完，便摆驾离开了。

        徒留皇后一个人，呆坐在宫中。

        晏迟对他父皇的这个决定并不意外。

        只是如此一来，苏家不知有多少人要急得睡不着觉了。

        皇上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儿子。

        晏迟本该是长子，却因为苏芸使了些法子，叫他出生得晚了些，而晏明提早出生了。

        皇上虽面上不知，心中却是如同明镜。

        不说，不代表不懂。

        可是这也害得晏迟的母亲气急攻心，为儿子取了个“迟”字。

        晏迟，多么像他母亲，却又多么不像。

        他不似先皇后那般骄傲，那般一尘不染。可是那颗踏实的心，却是一模一样。

        皇上叹口气道：“你可清楚，朕派你去治理水患的真实目的？”

        晏迟点头：“治理水患只是其一。儿臣近些时日虽不在京中，却也有听闻南方受贿之风滥行。”

        点到这里，二人便都清楚了。

        皇上赞许点头道：“我儿离京数月，长进不少。”

        晏迟道：“儿臣不敢。”

        皇上又看了晏迟许久，终是欲言又止，只是多多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便叫晏迟离开了。

        姜公公进来为他磨墨，见到皇上叹道：“将要变天了。”

        还不等说完，皇上便开始剧烈地咳嗽起来。

        姜公公见状，连忙捡起案台下的棒槌，猛地向内室的一架打鼓敲打起来。

        外面的晏迟回头，却只能听见通天锣鼓声。

        待到皇上的咳嗽终于止了，姜公公才停下。他走出来，道：“皇上的肺疾，越发严重了，太医院的药，竟是丝毫治不好。”

        皇上笑道：“苏氏的毒，早已渗入朕的身体数十年，如何能够一日尽除。”

        姜公公知晓这些，也不多说，只是劝道：“皇上您今日便早些休息吧。奏折是看也看不完的，不若多多珍重身子。”

        皇上摇摇头。

        他想起晏迟那双酷似自己妻子的眉眼，还有他身边的群狼环伺。

        “他尚稚嫩，身后支持者虽众多，但到底不堪苏氏极其党羽之击。若是朕如今便倒下了，恐怕日后危险的不止是迟儿的皇位，还有这祖宗的江山。”

        “他是她的儿子，朕答应过她，定要让他继承大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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