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出发

卞捕快吃完酒，继续办他的差事。酒铺里安静下来，这一安静，时间就很快。等开始关门到上床，眨眼的功夫。

        赵苛睡不着，老在琢磨。村里闹疫病或是遇到山贼小偷，灵师倒是来过。神神秘秘的，也不让看。反正事情都解决了。都说他们侍奉神君，高洁无私。当然这点他是不信的，超脱凡人没假。眼下这登天的机会近在眼前，让他觉得不真实。

        听不到家里有啥动静。

        嗨呀，起来到后院转转吧。

        黑暗里闪着光，不用问，是阿爹。赵苛踌躇下，在石磨上坐定。烟丝烧出的味道，让他安定下来。

        “阿爹，你见过灵师他们试灵吗？”

        赵苛憋不住片刻开始问。阿爹把尚未抽完的烟丝控了出去，黑乎乎的看不清他面貌。

        “见过，不是好地方。别仗着小聪明不当回事。”

        “反正大家伙都要去，万一成了呢。您可以少干几年，小尾也少烦你几年。”

        阿爹把烟杆别到后腰，相当认真的对他说：“二十五岁，回来成亲。我跟小尾她娘说好了。”

        “不行啊阿爹你不能这样对儿子啊。小尾会抽死我的人家灵师得熬上十多年我也得练上十多年我半道跑了全白费啊阿爹……”

        阿爹的烟袋杆敲在磨盘上，赵苛立马闭嘴了。

        等等，回来成亲，他现在十九，还有六年时间，来得及来得及。好险，他是被要娶小尾吓到而已。他不信到时候先娶个媳妇回来阿爹会反对。

        心中得意呢，阿爹手上拿出包裹。赵苛接过来，心中激荡。没想到阿爹轻易就答应了。

        然后，他开口了：“阿爹，你这是……要我现在就走？”

        “嗯。”

        赵苛眼泪流下来，还好，包裹里捏着有银子。

        “出了门，别回头。心软成不了事。家都出不去，做什么灵师。”

        赵苛低头想了会儿，低声答应。

        天还没亮，黑乎乎，凉飕飕，他背着包裹，有那么瞬间的不踏实。这是真的啊，不再是当做闲话。没敢回头，他朝村外走去。纳泽是铁定会跟来的，只要有个人陪他便够了。总比默默重复这无聊的日子强。

        吕村的天气，总是在夜里起雾，平时很少夜里出门，熟悉的路也走得不快。赵苛在夜色里行进，并没有急着去村外山腰纳泽家。他摸黑来到片树林。

        这是村里人常年用的墓地，不知多少年头了。越是往里走，无人照顾的坟冢越多。原本钱老爷子会时常过来打理，但眼下只顾得上准备升龙台，这里是无人的。

        赵苛找了会儿，在几个坟头前停住。要说点什么，嗓子里吐不出话来。好笑，平时的嘴皮子哪儿去了。只得是愣了阵子，从包裹里摸瓶酒，一半倒给他们，一半给自己。都是故去的人，能知道自个心里话吧。

        等天色破晓，赵苛满身露水的出现在纳泽家门外。

        纳泽家专做屠户生意。谁家要宰牲口都会来请。这地儿的人本就好勇，纳泽他爹更是凶恶的可以当门神。

        纳泽家看门的狗懒洋洋晒太阳，在门外没吱声。这狗比他上次看见的更肥了。笨狗，小心被抓去下酒。

        “纳阿大，纳泽在吗？”

        过了会儿，传来近似叫骂的声音。当然不是纳泽他爹生气了，这是他惯常的声音。随着丁零当啷的动静，纳泽背了老多东西从门后跑出来，动静是从他腰上别的杀猪刀和饭盆敲打产生的。

        “来了来了。你可真早。我当你得明天来呢。我爹同意了。你呢？”

        赵苛晃了晃包裹，笑得轻松。

        俩人结伴而行，很快去到村长家，这里聚集了不少人。却没有看到想象中衙门和虎珍院的人。正纳闷呢，卞捕快和某人吵架的动静吸引了众人注意。

        吵吵嚷嚷听不清，纳泽看见卞捕快的独子卞无柯垂头丧气蹲在院墙下。对赵苛使个眼色。

        好吧，赵苛和卞无柯交情深一点，问问咋回事。

        “无柯，咋的了？这试灵不办了吗？你爹和谁吵呢？”

        卞无柯可怜巴巴的仰头，少见的不想搭话。这小子脾气随他娘，别说打架，大声讲话都没有过，反而是读书比较多。卞捕快平日里对他可没好脾气。

        “阿赵你来了。今儿一早衙门让我爹来告诉村长地儿改了。不在我们村，去青石镇。就我们村的人还不知道，这不就吵起来了。”

        赵苛心说还好，反正都是去升龙台。

        随着人群里传来爆喝，声音暂时停住。

        “李荡！吵什么吵。你当我们这些绿豆大小的官儿能说得了啥。耽误大伙报名我撕了你。都听好了，今天入夜前没赶上等于放弃。还围这里干啥。”

        卞捕快的吼声听得分明，人群很快朝村外散去。赵苛暗笑，这李荡是李财主家少爷，大概是以为趁着这次机会可以结交权贵，还能占个先机。煮熟的鸭子飞了，来村长这里闹腾吧。

        纳泽对他说：“阿赵，我们也快走吧。你可得帮着我点，那告示我看不懂。”

        俩人正要走，卞捕快凶神恶煞的出现。不过不是对他们，只见他拿着棍子就要抽无柯。

        “还蹲着做什么，老爹我累死累活才打听这点内情，你敢不去我打断你腿。”

        无柯吓的腿软，差点连滚带爬。急匆匆的跑到他俩后面。

        “卞叔，您真打断腿无柯不是真没法去了吗？让他跟着我们，我们就是拖也把他拖进去。”赵苛稍微张开手臂挡住。不然以卞捕快满脑门青筋的状态，无柯两条腿都保不住。

        “看看，看看！我怎么有你这样的儿子。别人往里冲，你倒好，给老子往回出溜。”

        纳泽咬下牙花子：“不就是去试灵，看运气的事。无柯，跟我们走。”

        说罢夹住无柯脖子，赵苛在后面对卞捕快说点废话，见他们走的远了，才转身追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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