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三】

门铃被摁响时，已是暮色将尽。

        资历平上楼换了一身衣服，顺便叫醒了资历泽。

        两人一同下楼，便看见，贵翼脚边的两个皮箱。

        “你叫人送来的？”贵翼问。

        “对，我看着一时半会我们好像回不去了，就叫人送了些换洗的衣服。”资历泽答道。

        “两个都是？”

        “其中一个是。”资历泽走上前，检查了一下两个箱子，然后拎出一个，放到贵翼面前，“这个，是最近的食宿费，麻烦军门了。”

        说罢露出坦诚的笑容。

        贵翼孤疑地看了他一样，打开了那个箱子。

        是一把狙击枪。

        应该是最新型的，国内市场还没有的那种。

        狙击镜，□□，支架和枪分装安静的躺在箱子里。

        狙击枪是黑色的，浑身散发出金属的光辉。

        看起来，造价不菲。

        “这个太贵，不适于实战，但是很好用，我改装了一下，增加些稳定性和瞄准性，还加了些别的东西。这应该是国内的第一把。”资历泽看着贵翼检查枪械，“造价应该是你那把机关枪的三倍。”

        资历平在一边看到这一幕，眉毛有些抽搐，他把资历泽拉到一旁，问道：“你知道他是干嘛的吗？”

        “我知道啊，江浙督办，军械司司长。”资历泽一脸有什么问题的表情看着资历平。

        “那你送他这个，你不怕被他崩了？”

        “额······我看到他楼上放着把机关枪，觉得他应该很喜欢枪吧。送人礼物不就是挑别人喜欢的吗？”资历泽很真诚，资历平很头疼。

        资历平扶额感叹着自家弟弟脑回路的新奇。

        “军门若是不喜欢狙击枪，我那还有重型机关枪，或者是比较精致的□□之类的。”

        贵翼看着资历泽的一脸认真，笑了，问道：“你那有炮吗？”

        没等资历平捂住资历泽的嘴，他已经脱口而出了，“有迫击炮和巴祖卡，您要？”

        “不必了。”贵翼笑着把枪递给林景轩，“景轩，收好。”

        饭桌上，妞妞好奇的看向资历平和资历泽，“为什么会有两个小资哥哥？”

        资历泽不回答，只是温和地笑笑。

        “不是两个小资哥哥，这个是小泽哥哥噢。小泽哥哥是小资哥哥的弟弟。”资历平很耐心的解释。

        “因为他是小资哥哥的弟弟所以就和小资哥哥长得那么像吗？”妞妞又看了看贵翼，“小资哥哥也是大哥哥的弟弟，为什么大哥哥和小资哥哥长得不像呢？”

        “因为，我和你小资哥哥是同卵双胞胎，我们和你大哥哥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资历泽尽可能简单地解释道。

        看到妞妞的一脸疑惑。

        他又补了一句，“简单点来说，就是······我们和你大哥哥，不是亲兄弟。”

        妞妞还要问，被资历平往嘴里塞了块炒蛋，暂时安静了下来。

        小孩子的问题真是多啊。

        资历泽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粥饭，再抬头时发现贵翼看着资历平和自己入了神。

        很像吧，贵翼，痛吗？

        应该会痛吧。

        那个时候，我也很痛。

        不管是再亲眼目睹资历安往井下掷石的那一刻，还是巴黎的枪声。

        这种折磨，是会让人发狂的。

        “你们·····谈完了吗？”资历泽的话，打扰了贵翼的想象。

        “还没开始。”

        “噢。”资历泽感觉到了这个话题的火药味，开始低头喝粥。

        饭桌上又恢复了尴尬的气氛。

        资历泽回到了房间，尝试着拨通了房间里的电话。

        通了。

        “次兄。”（日语：二哥。）

        电话那头没有响应，资历泽轻笑了一声，“不知道我是谁吗？”

        “资历泽！”电话那头传出资历安愤怒的声音。

        “你最近最好做点好事。”资历泽敲着电话，“不然你会死的。”

        “你！”

        “私を尊敬しなさい。”（日语：尊敬我一点。）资历泽的语气很俏皮，“如果我想，我现在就能让你死。”

        “你要我做什么？”

        “杀了资历群？怎么样？”资历泽笑得很开心，“把你留下，你至少要证明一下自己是有用的啊。”

        “小资劫了狱，你不知道吗？”

        “那你就把他找出来啊。”资历泽啪得挂断了电话。

        接着又拨通了另一则电话。

        “喂？”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声音。

        “先生。”

        在贵翼官邸的日子，还算风平浪静，只是贵翼常常有意或无意地向他问起资历群甚至是贵婉，让资历泽心中多了一份不确定。

        他认识贵婉，比资历平早多了。

        1933年，中国，哈尔滨。

        资历泽要去哈尔滨看望之前的旧友，阴差阳错和资历群搭上了同一辆火车。

        资历群和贵婉是带着任务相遇的。

        资历泽如是。

        餐车里，资历泽坐在了资历群看不见的地方。

        而他那个角度也正好能看见贵婉。

        他点了菜，一份乌冬。

        资历泽其实极少吃乌冬，特别是茶色汤底的。

        只是今天看到了贵婉那桌上要了两份面，突然开始怀念起学生时期的美好。

        贵婉起身离开去卫生间了，资历泽的乌冬也端上来了。

        大约两分钟后，几名伪满洲哈尔滨警察厅的特务走了进来，其中为首的，是特务科的副科长寇荣。

        所有人都在低头吃饭，资历泽嘴角挂上了一丝鄙视的笑容。

        寇荣走到一名太太面前，坐下，问她：“哪儿人啊？”

        “南京人。”

        寇荣点点头，又问：“哪儿人啊？”

        那名太太有点诧异，“中国人。”

        “抓人！！”寇荣一声暴喝，抓起餐桌上的面条使劲地扣在那名太太的脸上。

        五六个便衣警察上来就抓人，那么太太嘴里鼻孔里全是挂面和酱汤，吓得浑身发抖，高声叫“冤”，餐车里一片寂静。

        一对日本夫妇回过头来饶有兴致的观看着。

        “你们知不知道，中国人吃白面是违法的！在满洲帝国，只有日本人才能吃大米、白面。简直不知天高地厚！抓起来，吃几顿牢饭就本分了！”他在标榜自己有多么卖力地在替新政府做事。

        那名太太被带走了，那对日本夫妇笑脸相迎地朝寇荣表示“吆西吆西”。

        此时，车门被打开了。

        贵婉站在门外。

        资历泽笑了，他看着贵婉一路强装镇定走到了资历群的桌子旁，坐了下来。

        他皱了皱眉，突然发现，寇荣朝自己走来了。

        应该是刚刚询问完那对日本夫妇。

        “先生，冒昧问一下，你是哪的人啊？”好像是看出来了资历泽的不屑，寇荣谦和了许多。

        熟悉的问题。

        不同的回答。

        资历泽长腿一伸，朝寇荣小腹踹了一脚，“ばかやろう。”（日语：混账。）

        “私を知らないの？”资历泽拎起他的领子，扫视了一眼身边的警察，把证件拿在了寇荣面前，“溯間淵下と申します。”（日语：我叫溯间渊下。）

        寇荣听懂了，也看到了资历泽证件上的名字。

        溯间？！溯间渊下！

        溯间少爷！

        那对日本夫妇回过头来，似乎对资历泽有些不满，但当听到溯间这两个字的时候，两人又赶紧回过头去，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私密马赛！”寇荣用蹩脚的日语道歉，“实在是对不起，溯间少爷，打扰您了。”

        “静かに食事をさせてもらえませんか”（日语：能让我安静的吃饭吗？）

        “当然，当然，您慢用。”寇荣甚至来不及盘查资历群和贵婉就着急忙慌得带人走了。

        当然，这也让资历群注意到了他。

        资历泽毫不避讳，大摇大摆地走到资历群身边坐下。

        “こんにちは。”（日语：你好。）

        “先生，我是中国人。”贵婉微笑着回应。

        “我知道。”资历泽转头看向资历群，“大哥什么时候有了这么好看的——”

        资历群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

        在资历泽看来，很恐怖。

        “我错了，哥。”

        “回包厢吧。”资历群笑着扶上了资历泽的肩，“我慢慢跟你说。或者你也可以，慢慢跟我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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